任逍遥赤着脚站在池边,冰凉的池水没过脚踝。
墨池是青藤书院的特殊存在,池水中混合了松烟墨与朱砂,据说能辅助感应文气。
但这等资源,从来与他无关。
三天来,他每天夜里都偷偷来这里。
原主的身体太过孱弱,连最基础的 “养气” 都做不到,必须借助墨池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吟诵起《将进酒》的前两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声音在夜风中散开,池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却没有丝毫文气波动。
任逍遥并不气馁,他知道问题所在 —— 这具身体的 “文根” 被常年的压抑与营养不良堵塞,就像生锈的管道。
他跳进墨池,冰冷的液体瞬间浸透衣衫。
按照《文气考》里的记载,他运转体内微弱的气息,配合诗句的韵律冲击淤塞的经脉。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当念到 “人生得意须尽欢” 时,胸口突然传来剧痛,一口腥甜涌上喉咙。
任逍遥死死咬住嘴唇,他看到池水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原主的父亲被押上刑场,百姓扔着石头唾骂;原主被书院的孩子围殴,哭喊着 “我不是贼种”……这些痛苦的记忆像锁链,捆缚着这具身体的潜能。
“天生我材必有用!”
任逍遥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千金散尽还复来!”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
墨池中的液体突然旋转起来,形成小小的漩涡。
池边的垂柳无风自动,叶片上凝结出点点墨色的露珠。
任逍遥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游走。
他抓紧机会,继续吟诵:“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月光下,他的指尖开始渗出淡淡的金光。
这是引动文气的征兆,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谁在那里?”
呵斥声打破寂静。
任逍遥慌忙爬出墨池,看到巡夜的杂役举着灯笼走来。
他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旁边的竹林。
回到房间时,任逍遥浑身湿透,却难掩兴奋。
他摊开手掌,虽然金光己经消失,但那种与天地共鸣的感觉,清晰无比。
“还差一点。”
他擦干身体,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的脸。
镜中人的眼神不再怯懦,而是燃烧着火焰。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
任逍遥躺在床上,脑海中一遍遍默诵《将进酒》。
他知道,这首穿越千年的诗,将是他破局的关键。
而此刻的赵府,赵昊正对着铜镜擦拭玉佩。
他的指尖划过镜面,镜中映出的,却是任逍遥在墨池边吟诵的身影 —— 那是他派去监视的人传回的消息。
“有点意思。”
赵昊嘴角勾起冷笑,“不过,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他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 “蚍蜉” 二字,随即又觉得不妥,改成了 “腐草”。
墨汁淋漓,仿佛要将那两个字钉死在纸上。
小比前一日的晨雾还未散尽,书院的公告栏前就围满了人。
任逍遥挤在人群外围,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挑战栏的最下方,旁边是赵昊的名字,两者之间用红笔连了条线。
下面己经画满了嘲讽的涂鸦,有人画了个吊死鬼,有人写着 “自寻死路”。
“听说了吗?
赵师兄为了明日的比试,特意请父亲送来‘文心笔’。”
“那可是三品文宝!
笔尖蘸金粉,写出来的诗句能引动云霞呢!”
“任逍遥怕是连文气都引不动,到时候赵师兄一根手指头就能赢吧?”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任逍遥转身想走,却被一个软糯的声音叫住:“任师兄。”
他回头,看到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个油纸包。
是杂役张伯的孙女张小桃,在书院里帮忙洒扫,偶尔会偷偷给原主送些吃的。
“小桃?”
“这个给你。”
小桃把油纸包塞给他,飞快地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我爷爷说,赵师兄昨晚去见了刘管事,好像在商量什么…… 你要小心。”
油纸包里是两个热乎乎的菜团子。
任逍遥捏着温热的纸包,看着小桃跑开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发热。
在这个冰冷的书院里,这是为数不多的暖意。
他刚要离开,就被赵昊堵住了去路。
赵昊身后跟着几个外门弟子,个个面带不善。
“任逍遥,” 赵昊把玩着折扇,“听说你这几天夜里总去墨池?
怎么,想临死前感受下文气是什么滋味?”
任逍遥没说话,侧身想走。
“站住!”
一个跟班伸手去推他,“赵师兄问你话呢!”
任逍遥抬手格开,动作快得让对方愣了一下。
这几天在墨池的淬炼没有白费,不仅打通了部分经脉,连反应速度都快了不少。
“看来有点长进。”
赵昊挑眉,“不过,我劝你明天还是别上台了。
磕头认错,再从我胯下钻过去,或许我能求叔父饶你一次。”
周围爆发出哄笑。
任逍遥看着赵昊那张得意的脸,突然想起《史记》里的韩信。
他淡淡道:“钻胯之辱,能屈能伸者方为大丈夫。
可惜,赵师兄不是韩信,我也不是市井无赖。”
“你找死!”
赵昊被戳中痛处,折扇猛地指向任逍遥的眉心,“明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文气!”
折扇带起的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任逍遥没有退缩,首视着赵昊的眼睛:“拭目以待。”
他转身离去,身后的嘲笑声越来越远。
走到僻静处,他打开油纸包,咬了口菜团子。
萝卜丝混着麦香在嘴里散开,简单的味道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吃完菜团子,任逍遥去了趟杂役房,把剩下的一个给了张伯。
张伯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塞给他一块磨得光滑的墨锭。
“这是我年轻时用的,” 张伯声音沙哑,“或许能帮上忙。”
任逍遥握着温热的墨锭,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块墨,更是一份隐晦的支持。
回到房间,他将墨锭研开,在草纸上再次写下《将进酒》。
这一次,笔尖划过纸面时,隐隐有金芒闪烁。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书院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像散落的星辰。
任逍遥铺开宣纸,提起笔 —— 明天,就是破茧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