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十记小说

一、暮色西合时的微妙共振北纬 29 度的夏夜总带着黏腻的温柔，九点五十八分，307 宿舍的日光灯准时闪烁两下后熄灭。

林雨桐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Word 文档的保存提示音与走廊尽头的熄灯铃恰好重叠。

她摘下金属框眼镜，指尖划过屏幕残留的温热，忽然听见上铺床帘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 —— 周琪的荧光手链先于主人的动作探出帘外，绿色光斑在天花板游走，像只不安分的萤火虫。

“都别装死！”

牛皮纸袋砸在苏瑶铺着摄影教材的桌面上，旺仔牛奶糖的甜腻混着夜风里的桂花香涌进鼻腔，“本占卜师今夜开坛，算恋爱运买一送一！”

周琪的睡衣吊带滑到肩头，露出锁骨下方话剧社排练时蹭的银粉，“错过今晚，白羊座的桃花要等到下个月水星逆行！”

苏瑶的手指在修图软件上顿住，手机屏幕里，建筑系大三学长徐砚清站在钟楼阴影里，白衬衫领口微敞，腕间缠着与周琪同款的荧光手链。

这张照片是上周校庆时抓拍的，她躲在展板后等了三个钟头，才等到他转身时被风掀起的衣角。

此刻宿舍楼后的香樟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树影，恰好落在男生睫毛投下的蝶翼般阴影上。

下铺的赵小棠发出含混的抗议，毛绒睡帽上的兔耳朵先从被窝里冒出来：“琪琪你能不能别神神叨叨……” 话没说完就被周琪甩来的靠垫砸中，后者己经利落地铺开丝质塔罗牌布，二十八张牌在月光下泛着烫金光泽，“今天用‘恋人牌阵’，抽到‘月亮逆位’的倒霉蛋 ——” 她晃了晃夹着银杏叶书签的星座书，“必须交代初吻细节，包括地点和天气！”

二、暗涌在牌面与心跳之间林雨桐从抽屉里摸出薄荷糖，玻璃糖罐的碰撞声在静谧里格外清晰：“我弃权。”

她推了推重新戴上的眼镜，镜片在黑暗中闪过冷光，“我的初恋是微分方程，上周刚和它分手 —— 因为挂了期中考试。”

这个冷笑话让赵小棠的被窝里传来闷闷的笑声，苏瑶却盯着周琪手中的塔罗牌，发现牌背印着细小的星座图腾，双子座的符号旁画着片银杏叶，叶脉走向与她夹在摄影笔记里的那片分毫不差。

“瑶瑶先来！”

周琪突然将牌阵推到苏瑶膝头，少女指尖刚触到 “星星牌” 的边缘，窗外的蝉鸣突然密集起来。

苏瑶慌忙缩回手，手机屏幕上徐砚清的照片被重力感应翻转，露出锁屏界面上自己偷拍的、他在画室调色的侧影 —— 亚麻色的颜料蹭在手腕内侧，像道未愈的伤。

“别欺负老实人。”

林雨桐的糖罐磕在周琪肘弯，薄荷气息混着她惯用的雪松香水味漫开，“按学号来，小棠是 3 号。”

赵小棠的抗议被扼杀在周琪的坏笑里，后者故意将牌面在掌心搓出 “哗啦” 声响，才将最底层的牌翻过来：“哇哦 —— 月亮逆位！”

她的指尖敲着牌面中央的月亮图案，银粉簌簌落在床单上，“隐藏的恋爱脑出现了！”

三、银杏叶与未寄出的便签赵小棠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粉红，像朵初绽的荷花。

她扯过被子蒙住半张脸，兔耳朵歪在枕头上：“就、就是上周在图书馆……” 周琪立刻掏出手机录音，苏瑶看见她打开的备忘录里，“小棠的桃花” 分类下己经记了三页，最新一条是 “6.12 食堂二楼偶遇穿 AJ11 的男生”。

“他帮我捡了《建筑史图鉴》。”

赵小棠的声音闷在棉花里，“书掉在地上时，他的钢笔水溅到我袖口……” 苏瑶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洗衣房，看见赵小棠对着白衬衫袖口的蓝黑色墨迹发呆，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像在触碰某种秘密。

此刻她抽屉里的便签纸突然在记忆里发烫 —— 那是她用三种字体写的 “要不要一起去看美院毕业展”，最终都被揉成纸团扔进了宿舍楼后的银杏丛。

周琪的追问像连珠炮：“然后呢？

他多高？

有没有戴眼镜？”

赵小棠突然掀开被子，露出睡衣上绣的小雏菊：“他、他手腕上戴着和你同款的手链！”

这句话让正在分牛奶糖的林雨桐顿住动作，苏瑶的呼吸也骤然轻了 —— 徐砚清的手链，正是周琪作为话剧社后勤部长分发给成员的定制款。

西、牌背的图腾与画室的松节油蝉鸣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某种预警。

周琪举起塔罗牌对着月光，牌背的双子座图腾在光斑里忽明忽暗：“话剧社的荧光手链总共发了二十条，男生部只有徐砚清和刘学长领了。”

她突然转向苏瑶，眼尾的银粉在暗处发亮，“瑶瑶上周给话剧社拍宣传照，是不是见过那个穿白衬衫的？”

苏瑶的指甲陷进掌心，想起在画室初见徐砚清的场景：他正对着画布调色，松节油的气味混着薄荷烟的味道扑面而来，袖口沾着未干的钴蓝色颜料。

当时她的相机镜头对准画架上的半完成肖像，画布边缘隐约可见与周琪塔罗牌相同的星座图腾，双子座符号旁，用极细的笔触画着片银杏叶。

“我、我只是负责抓拍。”

她慌忙低头翻找手机，却在解锁时不小心划开相册，徐砚清的照片在西人之间投下冷光。

赵小棠的惊呼声混着周琪的调笑，林雨桐突然伸手按住她发抖的手腕：“瑶瑶的摄影作业，拍的是‘校园里的隐秘角落’，对吧？”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苏瑶泛红的耳尖，像在无声地替她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