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一声怒吼，划破了片场虚伪的宁静。
所有人都僵住了。
穿着厚重铠甲的群演，举着反光板的场务，甚至连正在给女主角补妆的化妆师，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武替身上。
那个武替，是我，苏然。
而我骂的人，是正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手里还拿着罪魁祸首——一支激光笔的顶流，季辰。
片场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苏然的眼睛还在灼痛，眼前一片模糊，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刚才，她正在替女主角走位，试一个从高台后翻落下的威亚动作。
半空中，一道刺眼的绿光精准地射进了她的眼睛。
毫无防备。
剧痛和强光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感，大脑一片空白。
要不是身上吊着威亚，她会直接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去。
即便如此，落地时她还是踉跄着撞在了道具上，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渗了出来。
而那道绿光，在短暂的停顿后，又像个调皮的萤火虫，在片场的其他角落跳跃起来。
最后，稳稳地停在了季辰的手上。
他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对着身边的人炫耀着什么。
那一刻，苏然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崩了。
于是，就有了那句响彻整个片场的怒吼。
“看什么看？拍你们的！”
导演最先反应过来，拿起大喇叭吼了一嗓子，试图恢复秩序。
可没人动。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苏然和季辰之间来回逡巡。
一个是不入流的武替。
一个是粉丝过亿，跺跺脚娱乐圈都要抖三抖的顶流。
这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不，是粉尘碰陨石。
季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一个连脸都不能在镜头里露出来的武替，敢当众对他咆哮。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冷意，像淬了冰。
苏然用没受伤的手背抹了把眼泪，刺痛感稍稍缓解，视线也清晰了些。
她能看到季辰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和他身边助理惊慌失措的神情。
“我说，你有病就去治。”
苏然往前走了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拿激光笔对着人眼睛照，你想让我瞎吗？”
她指了指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
“还是说，季大明星的工作，就是坐在后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看着别人为你从高台上掉下来？”
字字清晰，句句诛心。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姑娘是疯了吧！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季辰的助理王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挡在苏然和季辰中间。
“这位老师，你冷静一下，我们季哥不是故意的，他就是……”
“不是故意的？”苏然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不知道激光笔不能对人眼吗？这需要我教他？”
王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知道，这事儿不占理。
可对方只是个武替，怎么敢这么不依不饶？
季辰站了起来。
他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他走到苏然面前，垂眼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道歉。”
他吐出两个字。
苏然愣了一下。
让她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
“为你的态度。”季辰的语气不容置喙，“你吓到我的猫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脚边航空箱里探出脑袋的一只布偶猫。
苏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只猫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湛蓝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惊吓。
荒谬。
简直是天大的荒谬。
苏然气得笑出了声。
“所以，你的猫比我这个人的眼睛和安全还重要？”
“不然呢？”季辰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片场所有底层工作人员的怒火。
他们拿着微薄的薪水，干着最累的活，却要忍受这种无端的羞辱。
只是，没人敢像苏然一样说出来。
“好，很好。”
苏然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她解开身上沉重的威亚设备，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破活儿，我不干了。”
她脱下那身属于女主角的戏服，露出里面自己被汗水浸透的T恤。
“还有，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
她看着季辰的经纪人王峰，一字一顿地说。
“否则，我们就法庭见。”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片场门口。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和季辰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走到门口，她被导演拦住了。
导演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张，圈内都叫他张导。
他拍过几部获奖的文艺片，为人还算正直。
“小姑娘，别冲动。”张导递给她一瓶水，“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苏-然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
“张导，不是我冲动，是他们欺人太甚。”
“我知道。”张导叹了口气，“可他是季辰，这部戏最大的投资方就是他背后的公司。”
言下之意，他这个导演也得罪不起。
苏然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
所以她才选择离开。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不上心里的憋屈。
“你的医药费，我先帮你垫上。”张导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塞给她，“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苏然看着他手里的钱，没有接。
“张导，谢谢您。但这钱我不能要。”
“这不是钱的事。”
她转身，背影决绝。
“这是人的事。”
她宁可一分钱不要，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这些小人物就要被随意欺辱，连句公道话都换不来？
走出影视城的大门，苏-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不是怕，是气的。
手机响了，是她的经纪人，林霞。
“然然，你怎么回事？武术指导给我打电话，说你把季辰给骂了，还撂挑子不干了？”
林霞的声音听起来快急疯了。
苏-然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林霞才发出一声长叹。
“我的姑奶奶，你闯大祸了。”
“我知道。”苏然的声音很平静。
“你知道？你知道季辰是谁吗？他团队发句话，你以后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不混就不混。”苏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我本来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当武替五年，伤痕累累，挣的钱还不够交房租。
这样的日子，她也过够了。
“你……”林霞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你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我马上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苏-然在路边找了个药店，买了碘伏和创可贴，胡乱地处理了一下胳膊。
坐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她看着车来车往，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工作丢了，还得罪了顶流。
明天该怎么办？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推送新闻。
顶流季辰新剧《风起云涌》拍摄正酣，敬业精神获导演盛赞！
下面配着一张季辰穿着戏服，认真看剧本的精修图。
苏-然冷笑一声，随手把新闻划掉。
敬业？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点开微博，想看看热搜上又有什么无聊的八卦。
刚一刷新，她的手指就顿住了。
热搜榜第五位，挂着一个刺眼的词条。
#女演员怒骂季辰#
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