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乃好孕女,与身为将军的秦墨卿一见钟情。
夫君的医官小青梅得知此事,哭着闹着要我给濒死的将士生子。
“将士保家卫国,临死前却无一子嗣,身为将军夫人的嫂嫂难道要坐视不管吗?”
甚至将此事上报朝廷,用圣旨压我不得不听命。
我求救看向夫君,他心疼不已却无奈叹气。
“你别怪知意,她看兄弟们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一片赤子之心罢了。”
“我会尽快结束这场战役,挽云你便委屈一下。”
我从万人敬仰的将军夫人,沦为毫无感情的生育工具。
可我委屈了一年、两年、三年......
从新婚之夜至现在,整整七年我诞下八个孩子,却都不是夫君的种。
直到第八年,我刚生产完第二个月,他们将濒死的战士送到我床上。
我释然一笑。
这场身体与心灵上的折磨和羞辱,终于要结束了。
1、
世人只知好孕一族生育能力极强,却不知我们骨子里流传着忠贞的诅咒。
若好孕女与多位不同伴侣交合,精血会逐渐减少,直至死亡。
八年。
我与整整上百人交合,看着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我知晓自己大限将至。
秦墨卿掀帘而入看见毫无动静的我一愣,宠溺上前帮我解开了衣裳。
“我还以为你们结束了呢,原来是还没开始。”
“对了,上个月生下的孩子已安全抵达京城,他家人看到孩子痛哭流涕,说是要供奉你的画像称你为在世送子娘娘呢。”
抬头触及他勾起的嘴角,我怔在原地。
不知何时开始,秦墨卿竟以我生下他人孩子为荣。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我被几人压着强迫和将士交合,他在帐外被人死死拉住哭的撕心裂肺,声声泣血喊着我的名字。
第一次诞下孩子时,他崩溃坐在床边,不断同我说着对不住,都怪他害了我。
如今他脸上荡漾着喜悦,句句都是将士和孩子,沉浸在世人的嘉奖中,再无半分对我的心疼。
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我轻轻摇头,眼中带着一丝祈求。
“能否下月再开始,我还未排完恶露,而且下面还没好,疼得很。”
从前跪在我面前说事事都依我的男人,此刻蹙起了眉。
力道坚定毋庸置疑的将我手拿开。
亲自把我剥了干净送到一旁的将士身上。
“后面排队的弟兄还有不少,再等一个月会耽搁不少时间,他们盼着呢,京中的老人家也盼着呢。”
“况且好孕女恢复能力极强,就算有恶露也能怀孕,疼的话先忍忍。”
“待会儿我让知意送点药膏过来,擦一擦能好受些。”
忍忍?
我勾唇讽刺一笑,豆大的眼泪瞬间落下。
之前我沦为生育工具时他让我忍忍,说很快便能结束战役,可这一忍就是八年。
我生育时痛到窒息他说忍忍,孩子生下来就不疼了,可撕裂的下体却足足疼了两个月。
现在刚生产完便让我交合,又让我忍忍。
可秦墨卿,我忍不到将来了。
在他炙热期盼的目光下,我缓缓开始有了动作,用尽全力点头露出勉强的笑容。
“好。”
等所有人结束,已经到了子时。
踉跄起身,我竭尽全力控制着早已麻木的下半身朝秦墨卿的帐篷走去。
求生的本能告诉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阿妈年年都在盼我回家,阿弟阿妹还在期盼着我带好吃的糖葫芦回去。
只因我曾说过秦墨卿给我买的糖葫芦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他们便纷纷嚷嚷着也要。
至少,我得将糖葫芦带回去给他们尝尝,我出门时答应他们了的。
敲响木门,走出的秦墨卿看着我诧异挑眉。
我红着眼眶伸出手。
“给我一份堕胎药吧,至少今年不行,我还有应该做的事没做,求你了。”
或许是月色下我脸色惨白的似鬼,或许是我从未如此这般卑微恳求过别人。
秦墨卿不忍垂下眼眸,叹了口气。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2、
我将那碗黑糊糊的汤药尽数喝下,眼中似有微光闪过。
走到一半看着手里的碗,转身将其送回,却看到秦墨卿帐篷内散发着微弱的灯火。
沈知意娇俏的声音从里传出。
“墨卿哥哥,你真把堕胎药给她了啊?那怎么行,京中百姓还等着今年送去的孩子的呢!”
“当然没有,那碗是安胎药,没有你的允许我怎会擅自将堕胎药给她服下。”
“若是被她发现怎么办,难道你就不怕她生气?”
“介时只需说是好孕体质影响罢了,反正咱们军中就你一个医官,她不得不信。”
我不可置信攥紧了拳头,掌心变得血肉模糊却无一滴鲜血落下。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唉,好孕女就是好,一击必中,也不知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莫要担心,一日没怀上,我便一日拖着这战役不结束,等你怀上了孩子我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娶你为正妻,贬她为平妻,也好堵住悠悠众人的嘴。”
“还让她为平妻?她和那么多男人睡觉,你就不嫌她脏吗?”
“当然嫌脏,但她毕竟深爱于我付出了所有,而且她如今在外的名声过于好,陛下还想封她为诰命夫人呢。”
屋内的声音逐渐消失,取之而来的是呻吟和喘息声。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天灵盖,胸腔中盛满了无边的愤怒和凄凉。
原来如此。
原来八年未结束的战役是人为操控而成,目的只是一个正妻之位。
原来将我禁锢在此处,便是为了那虚有其表的夸奖荣誉。
原来当初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此刻醉倒在别人怀中,嫌弃我的字眼脱口而出。
可我为何变成这副模样,最该知晓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看着屋内两人重叠的影子被无线拉长,我无声笑出了血泪。
整整八年。
他将人带到帐中时我不曾推脱过一次,就算身上青紫一片,就算满眼疲惫,就算疼痛难忍,就算沦为军妓也不如的生育工具,我仍旧压下所有情绪和委屈妥协不让他为难半分。
每日扳着手指数着日子,满怀期待等待他将我救赎,却没想到他才是造成我坠入深渊的凶手。
踉跄转身,我提着一口气走到了军营背后没了力气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营帐中。
站在一旁的秦墨卿脸色阴沉,朝我怒声斥责着。
“身体不好为何还瞎逛?难道是还想着逃跑?当年的惩罚还没吃够吗?”
从前我逃跑走了一个山头却依旧被抓了回来。
军中规矩逃兵打四十个板子,作为将军夫人的我不可免责,打完板子后差点没了半条命,自那以后营帐巡逻人数增加了五倍。
可当年的他知晓此事费尽心思助我逃离,此刻却一脸愤怒生怕我消失。
一旁的沈知意将手搭在我腕上挑眉:“嫂嫂果然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秦墨卿缓了神色,带着歉意看向我。
“看来堕胎药完全对抗不过好孕体质,挽云,安心养胎吧。”
他缓缓蹲下,轻柔擦拭着我的脸和身子,语气里满是笑意。
“也不知这是个丫头还是大胖小子,希望别太折腾你。”
恍惚看着他温柔的侧脸,此刻似乎回到了八年前我二人刚成婚时,他也是这般抚摸着我的肚子猜测我们未来的孩子究竟是何模样。
我心中竟隐含着一丝微弱的期待,轻声询问
“能不能,堕掉这孩子?”
3、
他的手心瞬间攥紧,握的我生疼,温柔的神色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胎,说不定明年咱们战役就能结束归朝了。”
视线落在他眼中碰触到一丝嫌恶,我猛地回神,眼前的沈泱泱正用妒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垂下眼眸,朝他要了纸笔。
秦墨卿,自此以后,你我间再无半分情意,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
很快纸笔送了过来。
毕竟在他眼中,我不曾识字,以为我只是打发时间。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八年我空下来的时间都在看书卷,早已有了正常的书写阅读能力。
将二人拖延战争的所作所为描绘于纸上,我在信封上写下昨日死掉的将士名字,交给了外面巡逻的将士。
“有人昨日落下了信。”
做好这一切,我回到营帐中准备歇息,不速之客却找上门。
沈知意满眼嫉妒看向我腕间的八宝金镯上,抬手便要抢过。
“代表秦家儿媳的金镯如此珍贵,还是由我替嫂子保管吧。”
我下意识闪躲开,这动作彻底惹怒了沈知意,她冷笑从怀中掏出玉佩高举。
“父亲的遗物与这金镯相比,嫂子是要选哪个?”
不可置信看向玉佩,我苦涩一笑。
当初知晓定情信物是我阿爸遗物的男人发誓会日日不离身好好珍惜,此刻却给了别的女人当作要挟我的筹码。
取下金镯递到沈知意手边,我想将玉佩取回,却见她狠狠将其砸碎在地。
朝我挑衅一笑。
“不好意思嫂子,手滑了,我陪你一条新的吧。”
从腰间随意取下玉坠丢在我脚边,沈知意握着金镯笑意盈盈转身,却被我猛地扑倒在地。
我死死掐着沈知意的脖颈,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你怎敢毁我阿爸的遗物,那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
她不断挣扎想逃离却被我死死缠住,从前受过的委屈痛苦瞬间迸发,我竭尽全力掐着她快要窒息,腰间却猛地一痛被人踹飞在地。
手臂扎入碎玉顷刻间一片血肉模糊,从前掉一根头发都心疼的恨不得代我受过的男人此刻满眼都是沈知意,转头朝我愤怒大吼。
“柳挽云,你发什么疯!”
我指着碎玉落泪欲要开口,沈知意却猛地哭出声率先指责我。
“我昨日得了新珠贝想给嫂嫂的金镯添个花样,谁知她却突然摔碎玉佩栽赃嫁祸我,甚至还想掐死我!”
我摇头否认,秦墨卿却不信我半分,将沈知意揽入怀中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别以为怀了孕便可以无理取闹,柳挽云,你能不能消停一会?”
看着两人你情我哝的模样,我只觉得作呕,再无半分想解释的欲望。
颤抖捧起碎玉,我踉跄起身却眼前一黑,原以为会摔倒却被秦墨卿护在怀中。
他黑着脸压抑着怒气呵斥:“欲擒故纵这招太过老套,你好自为之。”
将我甩开瞬间,我攀住他的肩膀在他震惊的目光下狠狠朝他耳旁咬下,硬生生拽走一块血肉。
跌坐在地,我擦着脸上的血迹笑得痛快。
“欲擒故纵?秦墨卿,我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你们所有人都下地狱!”
4、
我被囚禁在帐中不可再出去。
为了报复我,沈知意提出让我参与多胞胎的实践,在我怀孕期间仍送人入我帐中。
甚至濒死人员不够,让伤员来凑,在沈知意的交代下,我被折磨的身上无一分好肉。
看着帐外排起的长龙,我哭着跪在秦墨卿身前,撩起衣袖露出浑身青紫求他放过我,让我好好孕育肚中孩儿。
秦墨卿却无奈摇头,眼中满是漠然。
“好孕女恢复能力极强,挽云你别这般矫情了,知意也是为了大家好。”
我痛苦摇头,满腔怨恨:“为了大家好?秦墨卿,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是在故意折磨我!”
“她小孩子心性,身为嫂嫂的你多让让她,等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将我扶起安置在床上,秦墨卿转身匆匆离去,独留我面对帐外的众人,绝望地蜷缩在墙角。
为了孕育这胎,我的身体逐渐衰弱,秦墨卿以为是我心情低落的原因,整日带了新奇的小玩意逗我开心。
嫉妒到发狂的沈知意终于按耐不住,挺着微凸的肚子将毒药灌入了我口中。
“我终于怀上了墨卿哥哥的孩子,嫂嫂你已没用,生下这胎便去地狱轮回吧!”
将死之人有何畏惧,我痛快吞下毒药,看着她得意洋洋离开的背影,转身朝衣柜走去。
沈知意终究不够了解秦墨卿,我若活着或许会成为两人之间的嫌隙,可我若深情死去,便成了两人之间彻底越不过的鸿沟。
我换上了大婚时的嫁衣,惨白的面容被妆容勾勒的面若桃花。
稳婆不断朝帐外泼着血水,我强忍着疼痛拉住秦墨卿的衣袖,眼中是浓浓的爱慕。
“夫君,恐怕这回,我挺不过去了。”
看着我回光返照的面庞,秦墨卿眼中划过一丝惊艳,握紧我的手摇头安慰。
“不会的,你生了那么多孩子,怎会出事。”
喉间压抑的血液喷涌而出,在秦墨卿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我用尽全力绽放出与他初见时的笑容,眼中含泪,句句情深。
“知意姑娘说怀了你的孩子,可我不信,明明我亲眼瞧见她和别人亲密,她知晓后无比气愤,将毒药灌于我口中。”
“可我舍不得你,我不想死夫君,此生我最爱的人是你,请你定要记得我,下辈子我们再相遇。”
伴随着孩子哭啼声,我无力垂下双手,缓缓闭上眼。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扎根发芽,将死之人其言定善,沈知意秦墨卿,这是我赠与你二人最后的礼物。
秦墨卿不可置信僵在原地,眼眶通红一片,看着我彻底咽了气。
满腔愤怒欲要转身,身后传来一道尖利无比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口发颤。
“太子殿下驾到!秦将军故意谎报耽误八年军情,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