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不是自然醒，像是被人硬生生从睡梦里拽出来的惊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咚咚咚，跳得又重又急。怎么回事？我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刺得眼睛生疼。锁屏界面显示着一条新信息，没有署名，
是一串乱码般的数字号码。手指划过冰凉的屏幕，信息内容跳了出来。
只有一行字：你正在直播中，观众 2，980，431。直播？我脑子懵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恶作剧，或者运营商抽风发错了。谁他妈大半夜不睡觉搞直播？
还将近三百万观众？扯淡。可没等我嗤笑出声，手机屏幕猛地一闪，界面自动切换了。
一个全新的，从未见过的应用界面弹了出来，背景是深邃的黑，正中央，
是一个实时播放的视频窗口。视频里，光线昏暗，构图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散乱的被子，
灯罩有点歪的蘑菇小夜灯，以及……那个侧躺着，蜷缩在被子下，手里正握着手机的身影。
那就是我。镜头视角，来自床尾正对着的方向。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四肢瞬间冰凉。
我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向床尾那片浓郁的黑暗，那里，空无一物。只有衣柜模糊的轮廓，
以及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可手机屏幕里，那个镜头纹丝不动，
清晰地捕捉着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丝惊骇的表情。呼吸停滞了。我僵在床上，
一动不敢动，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硬生生忍住。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抬眼扫视房间，
再回到屏幕，循环往复。是真的，不是梦。我真的在直播，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平台上，
被一个看不见的镜头，实时拍摄着。观众人数，那个荒谬的数字，
还在缓慢而持续地跳动上涨：2,980,577……是谁？摄像头藏在哪里？衣柜顶？
窗帘后面？还是上个月刚买的智能音箱？没等我想出个头绪，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乱码号码。想活命吗？跟观众们玩个游戏吧。猜猜看，你的房间里，
现在到底有几个人？寒意瞬间笼罩全身。几个人？当然只有我一个！我从大学开始就独居，
这套一室一厅的公寓，除了我，什么都没有！我颤抖着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
用尽全身力气敲下回复：只有我！就我一个！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消失，
手机屏幕上的直播界面，那个一直安静的视频窗口下方，瞬间被洪流般的弹幕淹没。白色的，
红色的，密密麻麻的文字疯狂滚动，快得几乎看不清。错了哦~回头看看——
回头看看——+1+身份证号嘻嘻，他好像要发现了……赌五毛，
他不敢回头。我赌一块，他会尿裤子。主播快回头！回头看啊！！！
看你身后！看身后！……所有的弹幕，最终汇聚成同一句诅咒般的催促。回头。
看身后。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顺着鬓角滑落，
冰凉的触感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扭过了头。
视线越过自己的肩膀，投向床的另一侧。那里，原本空着的，只放了一个蓬松枕头的里侧。
昏暗的光线下，被子下面，不知何时，鼓起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不高，蜷缩着，
背对着我。看那形状，像是个……孩子？不——！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抽气，
猛地向后退缩，脊背“砰”地一声撞在冰冷的床头板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就在我撞上床头的同一瞬间，那鼓起的被团动了一下。非常轻微地，向内缩了缩。
像是因为我突然的动静，被惊扰到了。手机屏幕的微光，依旧顽强地亮着，
映亮了我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弹幕还在疯狂刷新，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狂欢式的戏谑。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哎呀，吵醒‘它’了。主播节哀。
下一个镜头会不会很血腥？期待！赌注加倍！我赌主播撑不过三分钟！
楼上太小看‘它们’了，一分钟顶天了。注意看被子动的幅度！知识点啊朋友们！
已录屏，坐等封神！……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视线死死锁着那个背对着我，
蜷缩的人形轮廓。它没再动。就那么安静地，维持着那个略显别扭的姿势，
仿佛刚才那一下细微的瑟缩，只是我惊吓过度产生的错觉。房间里死寂无声。不，
不是完全的死寂。我屏住呼吸，耳朵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不是我的。比我的呼吸更轻，更浅，带着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杂音。丝丝缕缕，断断续续。
就从那个鼓起的被团里传来。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我维持着后背紧贴床头板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
都会彻底打破这脆弱的、令人窒息的平衡。那个“东西”……是什么？
它……或者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我刚才完全没有察觉？
观众……那近三百万匿名的“观众”……他们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冷眼看着我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看着那个“东西”悄无声息地出现，
甚至可能……更早。他们乐在其中，把这当成一场刺激的真人秀。而我，
是秀里那只待宰的、还在徒劳挣扎的羔羊。
“几个人……”游戏……这个以生命为赌注的恐怖游戏，从那条短信发来的那一刻，
就已经开始了。而我，在第一个问题里，就给出了错误的答案。错误的代价……会是什么？
那个“孩子”……不，那绝对不是什么孩子！那被子下面的，到底是什么？我的目光，
不受控制地，缓缓扫过这个熟悉到闭眼都能描绘出的卧室。窗帘的厚重阴影里，
是不是比平时更鼓胀一些？衣柜门，我记得睡前关严实了，现在那条缝隙，
是不是稍微宽了那么一丝丝？还有床底下……那片吞噬光线的、最深沉的黑暗里，
是不是……也多了一道模糊的、紧贴着地板的轮廓？不止一个？
这个念头狠狠刺穿了我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不止……一个？手机屏幕的光，
幽幽地映着我的脸。直播，仍在继续。观众人数，无声无息地，跳过了三百万大关。
弹幕的狂欢，达到了新的高潮。而那个背对着我的，被子下的“人形”，
在我死死盯着的目光中，它的头部位置，极其缓慢地，
令人毛骨悚然地……开始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动。那东西的头部，
在被子下隆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正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速度，稳定地，向后旋转。
被子布料随着它的动作，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不能等它转过来。绝对不能！
肾上腺素在血液里疯狂尖叫，驱散了部分僵硬，我猛地向床沿一滚，身体砸在地板上的瞬间，
手肘和膝盖传来钝痛，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手脚并用地向卧室门口爬去，不敢回头，
生怕那零点一秒的耽搁，就会看到被子完全掀开，露出下面那东西的“正脸”。
手机还死死握在手里，屏幕的光在剧烈晃动中，胡乱切割着黑暗。
弹幕像疯了一样喷射：跑了跑了！他跑了！赌五毛跑不掉！地形杀要来了吗！
注意门口！注意门口！衣柜！衣柜刚才动了！我看见了！床下！
床下也有东西伸出来了！这些文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眼睛，我不敢细看，也不敢信。
但身体的本能却让我在爬过衣柜时，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扫了一眼。衣柜门的缝隙，
似乎比刚才又宽了一指，里面浓稠的黑暗蠕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门板，
静静地“看”着我。我头皮发炸，猛地扭回头，拼命向门口爬。距离房门还有两三米，
那扇原本敞开的门，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开始缓缓地，向内闭合。
速度不快，但极其平稳，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冷酷。不！我心中狂吼，几乎是扑了过去，
在房门即将合拢的瞬间，手指终于抠住了门板边缘。冰冷的触感传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股无形的力量，肩膀死死抵住门缝。门，停了。它没有完全关上，
但也只留下一条狭窄的、仅能容我侧身挤过的缝隙。门后一片漆黑，
通往客厅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缝隙里，隐隐传来一股味道。
像是……铁锈，又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猩腻的腐败气息。弹幕还在疯狂刷新：门关了！
他完了！不对，没关死！是‘它们’故意的！猫捉老鼠开始了嘻嘻……
快看身后！高能预警！！转头啊主播！给你看个大宝贝！身后……那股冰冷的，
带着微湿杂音的呼吸，好像……更近了。近得就像贴在我的后颈上。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再也顾不上去想门后有什么，侧过身，拼命往那条缝隙里挤。肩膀摩擦着门框，生疼，
胸腔被挤压得几乎无法呼吸，我像一条濒死的鱼，挣扎着，蠕动着，终于，
半个身子探出了门外。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霓虹透进来一点模糊的光晕。
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切都还在原位。但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电视屏幕是黑的，但那张黑色的屏幕里，似乎映出了我此刻狼狈爬行的身影，
以及……我身后卧室门内，那片更深沉的黑暗。就在我目光扫过电视屏幕的刹那，屏幕里，
我身后的那片黑暗中，一个苍白细小的东西，极快地晃了一下。像是一只小孩的手，
五指张开，对着屏幕外的我，轻轻招了招。“嗬——”我喉咙里挤出半声破碎的抽气，
猛地完全挤出了门缝，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向前扑倒在地上。顾不上疼痛，
我手脚发软地想要爬起来，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电视屏幕。屏幕里，
映出我趴在地上的身影，以及我身后那扇虚掩的卧室门。门缝里，空荡荡的。那个“孩子”，
没有跟出来？不……不对。电视屏幕的倒影里，那扇门的内侧，
紧贴着门板站着的……是不是有一个极其模糊、瘦高的黑色人影？它好像就站在那里，
透过门缝，静静地“看着”我。和我之前在床上回头看到的那团“孩子”的形状，完全不同！
到底……有几个？！我连滚带爬地向后缩，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目光惊惶地扫视着整个客厅。沙发底下，那片阴影是不是太浓了？窗帘的褶皱里，
是不是藏着一只窥视的眼睛？天花板角落，那片蛛网的晃动，是空气流动，
还是……每一个熟悉的角落，此刻都充满了未知的恶意，这个我住了几年的家，
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每一个阴影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危险。手机屏幕又亮了。那个乱码号码。
新的信息。游戏升级。它们喜欢捉迷藏。找到它们……或者，被它们找到。
提示：数量，并非固定。信息下面，附带着一张刚刚截取的、来自直播画面的图片。
图片是我刚才拼命爬向门口时被抓拍的，角度刁钻，正好拍到了床底。
在我原本睡的那张床的床底深处，紧贴着墙壁的阴影里，除了我塞进去的旧箱子，
还多了一团无法分辨的、人形的黑暗。那团黑暗的轮廓边缘，
伸出了一只颜色青灰、毫无生气的小脚。一只。图片下方，是一行猩红的小字，
像滴落的血：观众投票：你认为屋里现在有几个人？投票将影响游戏进程
A. 1个你B.2个你和“孩子”C.3个你，“孩子”，
衣柜/床下/门后…选一个D.4个或以上投票进度条在图片下方飞速跳动着。
D选项的票数，以压倒性的优势，疯狂上涨。我靠着墙壁，瘫软在地，
手里的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数量，并非固定。它们，在增加。或者……它们一直都在。
只是我现在，才“看”得到。客厅的灯光开关，就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墙壁上。
可我看着那片笼罩在开关周围的、比别处更深的阴影，手指颤抖着，
连抬起一点的勇气都没有。我怕按下开关，亮起的灯光下，看到的不是空无一物。
而是……手机屏幕上，D选项的投票柱疯狂攀升，几乎要撑破那小小的进度条。
百分比数字在癫狂跳动，86%... 91%... 95%...D. 4个或以上。
冰冷的绝望像水泥一样灌进我的四肢百骸，数量，并非固定，它们在增加，或者……显露。
客厅的灯光开关，就在左前方，不到三米，那片墙壁浸泡在阴影里，
开关面板像一只苍白的、闭着的眼睛。只要按下去，光明或许能驱散一些东西，
或许……会照亮更多。弹幕还在嘶吼，文字扭曲：开关！按开关啊懦夫！别按！
亮了你才知道什么叫绝望！赌他不敢。我闻到‘它们’兴奋的味道了……
看天花板！看天花板角落在蠕动！我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在天花板角落那片蛛网上，
蛛网在轻轻晃动，一下，又一下。可窗户紧闭，那晃动的节奏，
渐渐变得……像是什么东西在一下下，极轻地拉扯它。丝丝缕缕，带着湿气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