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灰头土脸的小医仙我静静地坐在医馆的太师椅上，目光游离在四周，
指尖不自觉地轻叩着茶盏边缘。那青瓷杯口袅袅升起一缕药香氤氲的白雾，丝丝缕缕，
仿佛能将我的思绪牵回到过去。这间“回春堂”，是我与妻子携手建起，
承载着我们无数的回忆。半年未曾归来，它依旧保持着往昔的模样，干净整洁，
药柜上一尘不染，檐下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隐隐作痛。桌上摆放着那盒胭脂，
红漆雕花的小匣子，不过巴掌大小，却是妻子用百年沉香木精心雕刻的嫁妆之一。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里头放置了一只幻媚蛊，这蛊乃是蛊中奇种，它不伤人性命，
却有着摄人心神的诡异能力，能让中蛊者甘愿听令于施蛊之人。只因女儿阿禾向来惧怕蛊虫，
哪怕是一条温顺的养蚕虫从手背上爬过，她都会尖叫着跳开，
更别提看到那些盘曲蠕动、通体幽蓝的毒蛊了。所以我才骗她：“这是娘亲留下的护身符，
打开盒子，它就会保护你。”我离开时，她才仅仅五岁，小小的身子抱着我的腿，
哭得撕心裂肺：“爹爹别走……外面有妖怪！”我只能安慰她：“不怕，你有胭脂盒。
”如今，我终于回来了。“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冷风裹挟着枯黄的树叶呼啸着灌进医馆。两个黑衣人脚步踉跄地跨进门槛，
他们的身形虚浮，眼神中透着涣散，好似蒙了一层灰纱。两人肩上抬着一副简易担架，
上面躺着一人，那人面色如铁般铁青，胸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
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渗，衣襟早已被染成了暗褐色。他的左手紧紧攥着一把断刃，
右手无力地垂落，指尖尚存着微弱的抽搐。而在这两人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
正迈着蹒跚的步伐，踏着泥泞缓缓走进来。她灰头土脸，发丝纠结缠绕成一团，
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与泥土，右脚的绣鞋破了个洞，露出脏兮兮的小脚丫。可她却站得笔直，
犹如一棵倔强的小松树，透着一股坚韧劲儿。那正是我的女儿，阿禾。还不到六岁的孩子，
怀里紧紧搂着那个红漆胭脂盒，嘴里还叼着半块硬邦邦的馍馍。她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我，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宛如夜空中骤然点亮的璀璨星子。“爹！”她呼喊着，
迫不及待地朝我扑来，差一点就被门槛绊倒，“你终于回来啦！”我却没有动，
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她的身后。在那两个神情呆滞的黑衣人之后，
一排细小的影子正缓缓地挪进屋内。仔细看去，竟是七八只拇指长短的虫子，
它们通体泛着淡紫色的荧光，排列得整整齐齐，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
它们的头顶生着一对晶莹剔透的触角，尾部微微翘起，随着阿禾的脚步节奏同步前行。
那是……幻媚蛊的子嗣？我的心头猛地一震。这幻媚蛊虫极难繁衍，
需母蛊与宿主心意相通三年以上方可产卵育种。可我离开仅仅半年，它竟已诞下数只新蛊？
而且看这些小蛊行动有序、灵性十足，分明已被驯化得极为出色！“这些人是谁？
”我压抑着心中的震惊，沉声问道。阿禾仰起脏兮兮的小脸，咬了一口干馍，
含糊不清地说道：“坏人！他们想杀爹爹的朋友，我就让他们抬着他来找你啦。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朋友？”“他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大夫，只要把你女儿的名字念三遍，
你就一定会救他。”阿禾一脸认真地说，“我试了，真的有用！
”我凝视着她那天真无邪的脸，喉头忽然一阵发紧。这绝非巧合。有人刻意找上门来，
带着重伤之人，揣着我的秘密，甚至知晓我有个女儿。而这个孩子，在我不在的日子里，
独自面对危险，凭借我给她的“护身符”，竟反向操控了袭击者，把敌人变成了搬运工。
她难道不怕蛊了？还是……她早已学会了驾驭蛊虫？我缓缓地蹲下身，将她轻轻地抱进怀里。
她瘦得皮包骨头，硌得我手生疼，衣服又脏又破，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可她的呼吸平稳，
心跳有力，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属于孩童的冷静。“告诉爹，这半年发生了什么？
”我的声音低哑而急切。阿禾蹭了蹭我的肩膀，
小声说道：“一开始我很害怕……但他们闯进来砸药柜，还想抓我当人质，
我就打开了胭脂盒。”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寒光：“然后，
他们就不敢动了。”我浑身一凛。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掌控的神色。一个五岁的孩子，
面对持刀闯入的杀手，没有哭喊着逃跑，而是冷静地启动了我留给她的保命手段，
并且成功反制敌人，还将伤者送来求医。这绝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医蛊双修的天才，
哪怕天生惧怕蛊虫，也无法阻挡血脉里天赋的觉醒。门外的风渐渐停歇，
檐下的铃铛不再作响。我心里明白，这场平静的归来，不过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安宁。
那些追杀我朋友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幕后之人更不会放过这个暴露身份的机会。
而我的女儿，已然一脚踏入了这个充满腥风血雨的世界。但此刻，她在我的身边。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没事了，爹回来了。”话音未落，
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进我的手里。
纸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别信穿灰袍的人，他会偷你的药方。
落款是一个画得极其粗糙的蜘蛛图案。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南疆三大禁蛊门派之一——蛛隐阁的标记。他们竟然盯上了我的《九转回魂丹》配方？
而这张纸条，居然是阿禾写的？她不仅活了下来，还在暗中查到了敌人的来历？
我望着她那脏兮兮的小脸，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这并非受辱后的反击信号。
这是属于一个小女孩的、无声的战书。打脸的序幕，早已悄然拉开。而真正的风暴，
才刚刚开始。2 蛊火燃夜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医馆内点起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我把重伤男子安置在后堂密室，
亲自为他施针止血，随后又精心熬制“续脉汤”。他的伤势极为严重，
胸口中了一记“蝎尾钉”，这是蛛隐阁特制的淬毒兵器，专门用来破除护体内息。
若不是他体质异于常人，恐怕早就毙命在途中了。奇怪的是，我在诊治过程中发现，
他体内竟自带一层薄薄的抗毒性屏障，似乎是长期服用某种解毒丹药所致。我一边施术，
一边时刻留意着阿禾的动静。只见她静静地坐在外间的小凳上，
正小心翼翼地喂那几只新生幻媚蛊吃一种黑色粉末。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夜昙灰”，
一种极为稀有的蛊引材料，通常只有资深蛊师才会储备。我离开前明明将其锁在密柜里，
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手中？更让我心惊不已的是，
她喂蛊的方式专业得让人难以置信：先以指尖滴血为引，再撒粉入蛊嘴，
最后轻抚蛊背促使其吞咽。那动作熟练得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五岁孩童之手。“阿禾。
”我走出密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这些蛊，是你自己养的？
”她乖巧地点点头：“胭脂盒里的姐姐教我的。”“姐姐？”“嗯。”她一脸认真地说道，
“她告诉我怎么躲避坏人，怎么让他们听话，还说……你说过最怕我碰蛊，但你现在不在，
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我的心里一阵刺痛。原来那只幻媚蛊，不仅能够控人心智，
还能传递意识？它竟然成了阿禾的“老师”？我蹲下身，
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那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打你？
”阿禾摇摇头：“有一个黑衣服的叔叔拿刀吓我，但我打开盒子，他就跪下了。
后来我又让他帮我搬药材、做饭、洗衣服……可他做饭太难吃，我就让他去扫院子了。
”我：“……”这哪里是控蛊，分明就是奴役。而且她做得理所当然，毫无负罪感。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她不是被迫成长，而是主动适应了这个残酷的世界规则。
正当我思绪万千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猛地推门而入，他须发皆白，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拐杖，
胸前挂着一枚青铜铃铛。他是镇上最有名的药师许仲安，平日里与我交情不错，
时常来讨教一些疑难杂症。“闻公子！”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听说你回来了？
还有人送来个重伤患者？老朽特地赶来相助！”我微微一笑，客气地回应：“劳您费心，
病人已稳定。”他却不依不饶：“让我看看吧，或许能帮上忙。毕竟这种蝎尾钉之毒，
我也研究多年。”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