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朽败的囚笼窗帘拉得很密，只留一道窄缝漏进灰扑扑的光，落在矢治利之枯瘦的手背上。
那只手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血管，指节细得像快要折断的竹枝，此刻正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弱地颤抖着。
呼吸是件费力的事。
吸进的空气像掺了沙，刮得气管发疼，胸口更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让他每抬一次胸廓都要耗尽力气。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慢又沉，偶尔还会突然漏半拍——医生说这是先天性瓣膜畸形的缘故，就像台零件没拼对的旧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停摆。
他侧过头，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
杯壁结着一圈淡淡的水渍，是早上母亲倒的，现在己经凉透了。
母亲进来时从不会看他的脸，只会把药和水放在桌上，用那种像扫垃圾一样的语气说“该吃药了”，然后转身就走，脚步声快得像在逃避什么。
客厅里传来电视声，还有父母隐约的笑声。
应该是在说哥哥利明吧，利之想。
今天是利明拿到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早上出门时，父亲拍着利明的肩膀，声音洪亮得整个屋子都能听见：“不愧是我的儿子！”
那语气里的骄傲，利之活了十三年，一次都没听过。
他也想过死。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盘了快五年了。
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永远站不起来，永远只能躺在这张床上，看着窗外的树发芽又落叶，而同龄人在操场上跑跳的时候；从他听见母亲在厨房跟父亲抱怨“要是没生他就好了，拖累我们这么多年”的时候。
可他连实现这个念头的力气都没有——他连抬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水果刀都做不到，那把刀是哥哥上次来给他削苹果时落下的，现在还放在杯子旁边，闪着冷光，却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胸口的闷痛突然加剧，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像是有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利之张了张嘴，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
视线开始模糊，窗帘缝隙里的光变成了一片晃动的光斑，耳边父母的笑声、电视声，都渐渐远了。
也好，他想。
这样就不用再闻房间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不用再听父母刻意压低却总能飘进来的抱怨，不用再看着哥哥的背影，既羡慕又憎恨了。
意识沉下去的最后一刻，他好像看见哥哥利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本新的漫画，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有点无措的笑容，像是想说“利之，今天给你读这个好不好”。
真烦啊，利之在心里撇了撇嘴。
都要走了，还来烦我。
然后，所有的知觉都归于黑暗。
意识像是从深水里被猛地拽出来，喉咙干得发疼，胸口的闷胀感却轻了些——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窒息，而是熟悉的、带着呼吸机嗡鸣的滞涩。
矢治利之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先映出哥哥矢治利明的侧脸。
少年穿着学校的制服外套，肩上还沾着点外面的尘土，右手正握着呼吸机的管子，左手边放着个刚拆封的新氧气罐，罐身的标签还闪着反光。
“还好发现及时，”利明的声音有点哑，像是跑过步，他伸手碰了碰利之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外面的凉意，“刚才看你呼吸越来越弱，吓我一跳。”
利之没吭声，只是把脸往枕头里偏了偏，躲开了那只手。
胸腔里像是堵着团烧得发焦的棉絮，又闷又燥。
他刚才都快死了——那种意识一点点沉下去，再也不用听父母抱怨、不用看利明那张“关心”的脸、不用被钉在这张破床上的解脱感，他都摸到边了！
结果呢？
又是这个哥哥，又是他！
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死一次吗？
利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抠进掌心，却连一点痛感都不明显——他的身体早就迟钝到连疼都快感觉不到了。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骂利明多管闲事，骂这台该死的呼吸机，骂这个连死亡都不肯给他的破世界。
“妈刚才在厨房炖了汤，等会儿我端来给你热一点？”
利明没察觉到他的抵触，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伸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今天老师还夸我笔记做得好，等我吃完饭，给你讲新学的数学题好不好？”
好个屁。
利之闭紧眼，假装又睡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利明站在床边没动，呼吸轻轻的，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轻悄悄地离开，门被带上时，还特意留了道缝——大概是怕他又出什么事，方便随时进来查看。
房间里只剩下呼吸机规律的“呼——吸——”声，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属于初夏的青草味，恶心又刺眼。
利之躺在黑暗里，牙齿咬得腮帮子发酸。
为什么偏偏是利明？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人，却是他最恨的人？
他宁愿刚才是父母进来，哪怕他们只是皱着眉骂一句“怎么又出状况”，也比利明这样“好心”地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强。
至少那样，他的恨还能更纯粹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里又恨又闷，像吞了块滚烫的石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门被推开时，带进了一阵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带着柑橘味的风——那是利明女朋友身上的香水味，清清爽爽的，像学校里刚洗过的白衬衫。
利之没睁眼，却能清晰地听见利明的笑声，比平时更轻快些：“就是这里啦，他平时睡得比较多，但醒着的时候也能聊天。”
接着是个软软的女声，带着点害羞：“之前听你说过你弟弟，没想到……”后面的话没说完，大概是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样子，有些无措。
利之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指甲却悄悄抠进了床单的缝隙里。
他知道利明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纱织，利明提过一次，是话剧社的，据说上次文化祭还演了女主角。
利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就像在说一件特别珍贵的宝贝。
“我们社团最近在排新剧，下周要去校外拉赞助，”纱织的声音渐渐放松下来，带着少女特有的雀跃，“利明负责写宣传稿，写得超棒的！
还有运动会，他报名了接力赛，上次练习跑第一棒，跑得超快的！”
“哪有那么好，”利明笑着打断她，却没否认，“等运动会结束，我带录像回来给你看？”
“好啊！”
利之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的呼吸机“嗡”地响了一声，像是在抗议他的情绪波动。
话剧社、文化祭、运动会、接力赛……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
他连高中的校门都没踏进去过，更别说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和同学一起排话剧，或者在操场上跑一次步。
他的人生只有这张床，只有消毒水味，只有心脏每一次不规律的跳动，提醒他“你是个畸形的废物”。
而利明呢？
他有健康的身体，有喜欢的女孩，有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甚至连提起这些的时候，都能带着轻松的笑意。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是父母的孩子，利明就能拥有这一切，而他只能躺在这儿，像个旁观者，听着别人的精彩，舔舐自己的伤口？
“对了，”纱织像是想起什么，窸窸窣窣地掏东西，“我今天路过便利店，看到这个草莓味的糖果，你弟弟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给他带了点。”
利明接过糖果，脚步声靠近床边：“利之，醒着吗？
纱织给你带了糖果。”
利之猛地睁开眼，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拿走！”
声音又哑又冲，吓了利明一跳，手里的糖果差点掉在地上。
纱织也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利之，你怎么了？”
利明皱起眉，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纱织也是好心……我不要！”
利之打断他，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呼吸更乱了，“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要听你们说那些破事！
你们走！”
他恨纱织脸上那种无辜又同情的表情，更恨利明这时候还摆出一副“我在关心你”的样子。
好像只要利明表现得足够好，足够温柔，他的嫉妒就成了不可理喻的恶意，他的痛苦就成了矫情的抱怨。
利明沉默了几秒，把糖果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轻了些：“那我和纱织先出去，不打扰你休息。”
说完，他拉着还在发愣的纱织，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呼吸机单调的声响。
那颗草莓味的糖果躺在床头柜上，包装纸闪着粉色的光，刺眼得很。
利之盯着天花板，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他恨利明，恨他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恨纱织，恨她能理所当然地站在利明身边，谈论那些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生活；更恨自己，恨自己这颗不争气的心脏，恨自己畸形的器官，恨自己连拒绝别人的“好心”都只能用这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像个小丑。
如果……如果他的身体是健康的，他是不是也能像利明一样，去上高中，去参加社团，去喜欢一个女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没有如果。
他这辈子，注定只能是个躺在病床上的废物，只能看着别人的精彩，在嫉妒和恨意里腐烂。
呼吸机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利之闭上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点死吧。
死了，就不用再羡慕，不用再恨了。
那只手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血管，指节细得像快要折断的竹枝，此刻正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弱地颤抖着。
呼吸是件费力的事。
吸进的空气像掺了沙，刮得气管发疼，胸口更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让他每抬一次胸廓都要耗尽力气。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慢又沉，偶尔还会突然漏半拍——医生说这是先天性瓣膜畸形的缘故，就像台零件没拼对的旧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停摆。
他侧过头，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
杯壁结着一圈淡淡的水渍，是早上母亲倒的，现在己经凉透了。
母亲进来时从不会看他的脸，只会把药和水放在桌上，用那种像扫垃圾一样的语气说“该吃药了”，然后转身就走，脚步声快得像在逃避什么。
客厅里传来电视声，还有父母隐约的笑声。
应该是在说哥哥利明吧，利之想。
今天是利明拿到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早上出门时，父亲拍着利明的肩膀，声音洪亮得整个屋子都能听见：“不愧是我的儿子！”
那语气里的骄傲，利之活了十三年，一次都没听过。
他也想过死。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盘了快五年了。
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永远站不起来，永远只能躺在这张床上，看着窗外的树发芽又落叶，而同龄人在操场上跑跳的时候；从他听见母亲在厨房跟父亲抱怨“要是没生他就好了，拖累我们这么多年”的时候。
可他连实现这个念头的力气都没有——他连抬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水果刀都做不到，那把刀是哥哥上次来给他削苹果时落下的，现在还放在杯子旁边，闪着冷光，却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胸口的闷痛突然加剧，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像是有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利之张了张嘴，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
视线开始模糊，窗帘缝隙里的光变成了一片晃动的光斑，耳边父母的笑声、电视声，都渐渐远了。
也好，他想。
这样就不用再闻房间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不用再听父母刻意压低却总能飘进来的抱怨，不用再看着哥哥的背影，既羡慕又憎恨了。
意识沉下去的最后一刻，他好像看见哥哥利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本新的漫画，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有点无措的笑容，像是想说“利之，今天给你读这个好不好”。
真烦啊，利之在心里撇了撇嘴。
都要走了，还来烦我。
然后，所有的知觉都归于黑暗。
意识像是从深水里被猛地拽出来，喉咙干得发疼，胸口的闷胀感却轻了些——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窒息，而是熟悉的、带着呼吸机嗡鸣的滞涩。
矢治利之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先映出哥哥矢治利明的侧脸。
少年穿着学校的制服外套，肩上还沾着点外面的尘土，右手正握着呼吸机的管子，左手边放着个刚拆封的新氧气罐，罐身的标签还闪着反光。
“还好发现及时，”利明的声音有点哑，像是跑过步，他伸手碰了碰利之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外面的凉意，“刚才看你呼吸越来越弱，吓我一跳。”
利之没吭声，只是把脸往枕头里偏了偏，躲开了那只手。
胸腔里像是堵着团烧得发焦的棉絮，又闷又燥。
他刚才都快死了——那种意识一点点沉下去，再也不用听父母抱怨、不用看利明那张“关心”的脸、不用被钉在这张破床上的解脱感，他都摸到边了！
结果呢？
又是这个哥哥，又是他！
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死一次吗？
利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抠进掌心，却连一点痛感都不明显——他的身体早就迟钝到连疼都快感觉不到了。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骂利明多管闲事，骂这台该死的呼吸机，骂这个连死亡都不肯给他的破世界。
“妈刚才在厨房炖了汤，等会儿我端来给你热一点？”
利明没察觉到他的抵触，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伸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今天老师还夸我笔记做得好，等我吃完饭，给你讲新学的数学题好不好？”
好个屁。
利之闭紧眼，假装又睡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利明站在床边没动，呼吸轻轻的，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轻悄悄地离开，门被带上时，还特意留了道缝——大概是怕他又出什么事，方便随时进来查看。
房间里只剩下呼吸机规律的“呼——吸——”声，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属于初夏的青草味，恶心又刺眼。
利之躺在黑暗里，牙齿咬得腮帮子发酸。
为什么偏偏是利明？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人，却是他最恨的人？
他宁愿刚才是父母进来，哪怕他们只是皱着眉骂一句“怎么又出状况”，也比利明这样“好心”地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强。
至少那样，他的恨还能更纯粹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里又恨又闷，像吞了块滚烫的石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门被推开时，带进了一阵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带着柑橘味的风——那是利明女朋友身上的香水味，清清爽爽的，像学校里刚洗过的白衬衫。
利之没睁眼，却能清晰地听见利明的笑声，比平时更轻快些：“就是这里啦，他平时睡得比较多，但醒着的时候也能聊天。”
接着是个软软的女声，带着点害羞：“之前听你说过你弟弟，没想到……”后面的话没说完，大概是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样子，有些无措。
利之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指甲却悄悄抠进了床单的缝隙里。
他知道利明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纱织，利明提过一次，是话剧社的，据说上次文化祭还演了女主角。
利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就像在说一件特别珍贵的宝贝。
“我们社团最近在排新剧，下周要去校外拉赞助，”纱织的声音渐渐放松下来，带着少女特有的雀跃，“利明负责写宣传稿，写得超棒的！
还有运动会，他报名了接力赛，上次练习跑第一棒，跑得超快的！”
“哪有那么好，”利明笑着打断她，却没否认，“等运动会结束，我带录像回来给你看？”
“好啊！”
利之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的呼吸机“嗡”地响了一声，像是在抗议他的情绪波动。
话剧社、文化祭、运动会、接力赛……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
他连高中的校门都没踏进去过，更别说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和同学一起排话剧，或者在操场上跑一次步。
他的人生只有这张床，只有消毒水味，只有心脏每一次不规律的跳动，提醒他“你是个畸形的废物”。
而利明呢？
他有健康的身体，有喜欢的女孩，有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甚至连提起这些的时候，都能带着轻松的笑意。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是父母的孩子，利明就能拥有这一切，而他只能躺在这儿，像个旁观者，听着别人的精彩，舔舐自己的伤口？
“对了，”纱织像是想起什么，窸窸窣窣地掏东西，“我今天路过便利店，看到这个草莓味的糖果，你弟弟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给他带了点。”
利明接过糖果，脚步声靠近床边：“利之，醒着吗？
纱织给你带了糖果。”
利之猛地睁开眼，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拿走！”
声音又哑又冲，吓了利明一跳，手里的糖果差点掉在地上。
纱织也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利之，你怎么了？”
利明皱起眉，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纱织也是好心……我不要！”
利之打断他，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呼吸更乱了，“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要听你们说那些破事！
你们走！”
他恨纱织脸上那种无辜又同情的表情，更恨利明这时候还摆出一副“我在关心你”的样子。
好像只要利明表现得足够好，足够温柔，他的嫉妒就成了不可理喻的恶意，他的痛苦就成了矫情的抱怨。
利明沉默了几秒，把糖果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轻了些：“那我和纱织先出去，不打扰你休息。”
说完，他拉着还在发愣的纱织，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呼吸机单调的声响。
那颗草莓味的糖果躺在床头柜上，包装纸闪着粉色的光，刺眼得很。
利之盯着天花板，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他恨利明，恨他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恨纱织，恨她能理所当然地站在利明身边，谈论那些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生活；更恨自己，恨自己这颗不争气的心脏，恨自己畸形的器官，恨自己连拒绝别人的“好心”都只能用这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像个小丑。
如果……如果他的身体是健康的，他是不是也能像利明一样，去上高中，去参加社团，去喜欢一个女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没有如果。
他这辈子，注定只能是个躺在病床上的废物，只能看着别人的精彩，在嫉妒和恨意里腐烂。
呼吸机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利之闭上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点死吧。
死了，就不用再羡慕，不用再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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