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医院消毒水的味儿,齁得人嗓子眼发苦。我躺在病床上,小腹那儿一阵阵往下坠着疼,
空落落的,像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块肉。麻药劲儿还没全散,脑袋晕乎乎的,可耳朵尖得很。
病房门没关严实,留着条缝,走廊上压低的说话声,跟苍蝇似的嗡嗡往里钻。
“……行了倩倩,别哭了,眼睛肿了多难看。”是赵子言,我那刚升级成前夫预备役的丈夫。
他声音黏糊糊的,裹着一层腻死人的糖衣炮弹,这调调,以前哄我的时候也常用。
“她那个野种……没了也好。省得以后麻烦。”我手指头蜷了一下,指甲掐进手心嫩肉里,
疼,但这点疼跟下头那股子掏空了似的钝痛比,屁都不算。他嘴里的“麻烦”,
指的是我肚子里刚没了的那个,他的亲骨肉。哦,不对,
在他和他那朵娇滴滴的白莲花路倩眼里,那大概是个“野种”。
“可是言哥……”路倩的声音带着哭腔,九曲十八弯,
能拧出二两委屈水儿:“嫂子她……她刚才在里面好凶,瞪我,
那眼神像要吃人……”她抽抽噎噎。“我、我就是担心你,
想来看看……”赵子言立刻心疼上了,声音更软了三分:“傻丫头,她那是刚没了孩子,
心里不痛快,逮谁咬谁。你甭理她。有我在,她还能翻天?”翻天?
我心里那点残存的、因为孩子没了而升腾起的悲凉,瞬间被这把淬了毒的“野种”彻底浇灭,
烧得只剩下滋滋作响的冰碴子。翻天算什么?老娘要掀了他的天灵盖!我费力地扭过头,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个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上。袋子有点旧,边角磨得起了毛。
那是他赵子言“百密一疏”,大概是去安抚他的心头肉路倩,
慌乱中把这玩意儿落在家里的书房抽屉夹层了。里面一张张,白纸黑字,
全是他在外面偷偷摸摸转移公司资产、掏空我们夫妻共同财产的铁证!时间、账户、金额,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律师朋友老陈拿到手的时候都啧啧称奇,说这转移做得够绝,也够蠢,
留的尾巴一抓一个准。“野种没了正好”?行啊赵子言,你这心,
真是比那手术室的刀子还冷,还利。门被轻轻推开,赵子言走了进来。
他脸上那点对着路倩的柔情蜜意还没完全收干净,看到我睁着眼,愣了一下,
随即习惯性地端出那副“二十四孝好丈夫”的面具,眉头微蹙,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疲惫。
“小汐,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他几步走到床边,想伸手碰我的额头。
我猛地一偏头,他的手僵在半空。“拿开。”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
每一个字都刮着喉咙的嫩肉,带着血腥气。“脏。”赵子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点虚假的温情碎得稀里哗啦。“林汐,你发什么疯!”他压低声音,
带着被冒犯的怒气:“孩子没了,我知道你难受,但你也别逮着谁都咬!倩倩好心来看你,
你什么态度?”“我什么态度?”我扯了扯嘴角,大概比哭还难看。
我抬起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床头柜上那个牛皮纸袋,用尽全身力气,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那里面……是什么?赵子言……你他妈告诉我……那是什么!
”赵子言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目光触及那个文件袋时,瞳孔骤然缩紧,
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我这刚从手术台下来的还白。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震惊、慌乱,还有被当场抓包的狼狈,精彩纷呈。“小汐,
你听我解释……”他扑过来,想抢那个袋子。我动作比他快,一把将袋子死死攥在手里,
抱在胸前,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又像抱着即将引爆的炸弹。
冰冷的纸张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贴在心口,冻得我浑身发抖,也烧得我眼底通红。“解释?
”我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笑,听起来像濒死的兽类在呜咽。
“解释你怎么把我当傻子耍?解释你怎么一点点把我们的钱,都挪到路倩那个贱人名下?
解释你刚才在门外……是怎么说我们的孩子是‘野种’、‘没了正好’?!”最后几个字,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病房嗡嗡作响,也彻底撕碎了赵子言脸上最后一点伪装。
他眼神变得阴鸷,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你偷翻我东西?”他声音淬了冰。“偷?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小腹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但这疼反而让我更清醒,
更尖锐:“赵子言,那是‘我们’的家!家里的东西,我有什么不能看?
倒是你……”我死死盯着他,像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藏得挺深啊。转移夫妻共同财产?
告你个重婚,够判你几年了,知道吗?”“你想怎么样?”他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身体前倾,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离婚。”我斩钉截铁,
吐出这两个字,像吐掉一块卡在喉咙里多年的腐肉,带着解脱的快意,也带着腥甜的血气。
“带着你这些脏心烂肺的玩意儿,给我滚!财产分割,我的律师会跟你谈。”“律师?
”赵子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我:“林汐,你搞清楚,
那点钱,那点证据,在我这儿,屁都不是!想跟我玩?你玩得起吗?”他直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傲慢:“离就离!不过,
你别想从老子这儿多拿走一分钱!那都是老子辛苦挣的!你这种不下蛋的母鸡,配吗?
”“不下蛋的母鸡”……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刚被剜空的心脏。
我浑身都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愤怒,是恨,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沸腾。
他最后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像看一堆碍眼的垃圾,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门被他用力甩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在颤抖。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浓得让人窒息。我攥着那个冰冷的牛皮纸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泪终于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不是为那个渣男,是为我自己瞎了的眼,
为那个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他亲口诅咒的孩子。行,赵子言,这梁子,结死了。2.老陈,
我那个专门打经济官司、号称“铁齿铜牙”的律师朋友,捏着我给他的文件袋,
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他翻着那些证据,手指头在桌面上敲得哒哒响,像催命符。“汐啊,
”他抬起眼皮看我,镜片后头的小眼睛闪着精光。“这姓赵的,转移手段够糙,
但胆子够肥啊!流水走得明目张胆,几个空壳公司皮包得跟纸糊似的,一捅就破。追,
肯定能追回来!就是……”他顿了顿,咂摸了一下嘴:“得抓紧,
趁他还没彻底把屁股擦干净,打他个措手不及!咱得抢时间!”“抢!”我咬着后槽牙,
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抢时间?我现在恨不得抢了赵子言的命!孩子没了,家被掏空,
这口气堵在胸口,烧得我肝疼。老陈立刻开始打电话,声音压得低,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全是“紧急”、“冻结”、“申请”这些硬邦邦的词儿。
就在老陈唾沫横飞、指挥若定的时候,我那手机跟抽了疯似的狂震起来。
屏幕上跳着刘红梅的名字——我那极品婆婆。我盯着那名字,心里冷笑。这老虔婆,
平时除了伸手要钱、挑我毛病,屁事不干。赵子言刚跟我撕破脸,她电话就追来了?
我手指头悬在挂断键上,犹豫了零点一秒,还是划开了接听。我倒要听听,她能放出什么屁。
电话刚通,刘红梅那尖利刺耳、带着哭腔的嚎丧就炸了过来,差点没把我耳膜捅穿:“林汐!
你个丧门星!扫把精!我儿子……我儿子他……出车祸了啊!就在环城高速!
人……人当场就没了啊!呜哇哇哇……都怪你!肯定是你克的他!
你个不得好死的……”后面那些恶毒的咒骂像背景噪音,嗡嗡的。我举着电话,
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混合物,从头顶凉到脚底板,连骨头缝都透着寒气。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车祸”、“当场没了”这几个字在疯狂旋转、碰撞。
赵子言……死了?就这么……没了?刚才还在我病床前趾高气扬、骂我是不下蛋母鸡的男人,
转眼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感觉太不真实了,荒诞得像一出劣质的黑色喜剧。“喂?
林汐!你个挨千刀的哑巴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赶紧给我滚过来!
我儿子……”刘红梅还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地哭骂。我猛地回过神,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不是悲伤,也不是痛快,
更像是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冲击波。我对着电话,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干涩嘶哑,
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闭嘴!嚎什么嚎!地址发我!”挂了电话,我手还在抖。
老陈也听到了动静,电话也不打了,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赵子言……没了?”我点点头,
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赵子言骂我“不下蛋母鸡”时那张扭曲的脸,一会儿是刘红梅那穿透力极强的嚎哭,
一会儿又是文件袋里那些冰冷的数字。“那……财产的事?”老陈试探着问,
职业本能让他瞬间想到了关键。财产!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混沌的脑子。赵子言死了!
那这些被他转移出去的资产……岂不是更难追了?那些挂名的、代持的,
很可能就彻底打了水漂!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不行!绝对不行!那是我应得的!
是我被背叛、被伤害的补偿!更是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陈哥!
”我一把抓住老陈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声音因为急切而发颤:“快!更快!
在他死讯传开、那些蚂蟥闻到味儿之前,把他所有能动的账户、公司,全给我冻死!
一根毛都不能让他们拿走!”老陈被我抓得一激灵,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也凝重起来。
“明白!”他重重点头,立刻又抄起手机,语速比刚才更快,语气更狠:“喂!是我!
情况有变,目标人物意外死亡!对!立刻!最高优先级!所有关联账户,
名下所有公司股权、不动产,全部申请紧急冻结!马上!立刻!一分钟都别耽误!
抢在所有人前面!对!出了事我兜着!”他一边吼着电话,一边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临出门前回头冲我吼了一句:“医院这边你处理!稳住!等我消息!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消毒水的味道,沉沉地压下来。我靠着床头,
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赵子言死了……这个事实像一块巨石,终于重重砸落。
没有预想中的痛哭流涕,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
还有一股更强烈的、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死死攥在手里的狠劲儿。刘红梅的地址发过来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冷冰冰的地名,深吸一口气。处理?行,那就处理得干干净净!
3.殡仪馆那地方,味儿不对。不是单纯的消毒水,是混合了陈腐、冰冷,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终点站”的沉寂味儿,吸一口进去,
凉气儿能顺着肺管子往下钻。我穿着件黑色的大衣,裹得严严实实,
脸色大概比那停尸间的墙还白。小腹还在一抽一抽地疼,提醒着我里面刚刚空掉了一块。
刘红梅瘫在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嗓子都嚎劈叉了,
翻来覆去就是:“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让妈怎么活啊……”几个远房亲戚围着她,
七嘴八舌地劝,眼神却时不时往我这边瞟,带着点探究和看热闹的意味。路倩也在。
她倒是没像刘红梅那样嚎啕,只是红着眼圈,时不时抽噎一下,手里捏着块小手绢,
轻轻按着眼角。她站的位置离停放赵子言遗体的那个不锈钢台子很近,
眼神哀戚戚地往那边瞟,那副柔弱无助、肝肠寸断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未亡人。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拿着几张单子走过来,
公事公办地问:“家属确认一下,是现在火化吗?还是……”“化!”我没等他说完,
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个字,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在哀哀戚戚的哭声里显得格外突兀。哭声瞬间停了那么一瞬。刘红梅猛地抬起头,
眼泡肿得像核桃,死死瞪着我,尖叫道:“你说什么?!化?!林汐!你个毒妇!
我儿子尸骨未寒啊!你就这么急着把他烧了?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你害死他的?!
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多看两眼?你个没良心的!
子言啊……你看看你娶了个什么东西啊……”路倩也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声音带着颤:“嫂子……这、这太急了点吧?
言哥他……总得让他体体面面地……”“啪~”她话没说完,我就抽了她一耳光,
早就想抽她了……她错愕的看着我,然后捂着脸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不委屈。
亲戚们也开始交头接耳,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不赞同和谴责。“急?”我扯了扯嘴角,
目光扫过哭嚎的刘红梅,扫过装模作样的路倩,
最后落在那冰冷的、盖着白布的不锈钢台子上。“人都凉透了,还看什么看?留着招苍蝇吗?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家具。“早点烧了,早点入土为安。
还是说……”我顿了顿,眼神锐利地刺向刘红梅:“妈,您想留着儿子的遗体,
多收几天份子钱?”“你……你放屁!”刘红梅被我戳中心思,脸涨成了猪肝色,
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我:“你……你这个……”“签字。
”我懒得再听她废话,一把夺过工作人员手里的单子,看都没看,
直接在指定位置唰唰签上自己的大名——林汐。笔迹力透纸背。“林汐!你敢!
”刘红梅尖叫着扑过来想抢。我侧身一躲,顺手把签好的单子塞回工作人员手里。
“手续齐了,麻烦快点。”我对着那工作人员说,语气不容置疑。
工作人员大概也是见惯了家属间的撕扯,眼皮都没抬一下,拿着单子转身就走,
对着对讲机说了句什么。很快,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推着那个不锈钢台子,
朝着走廊尽头那个象征着最终归宿的铁门走去。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告别厅里,
显得格外刺耳,嘎吱……嘎吱……“子言!我的儿啊!”刘红梅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想追过去,却被旁边的亲戚死死拉住,只能徒劳地伸着手,身体软软地往下滑。
路倩也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望着那扇缓缓关闭的铁门,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甘,
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大概她也没想到,我这个“嫂子”,下手能这么狠,这么绝。
铁门“哐当”一声,彻底关严实了。
告别厅里只剩下刘红梅撕心裂肺的哭嚎和亲戚们七嘴八舌的劝慰声。我站在原地,
看着那扇冰冷的、隔绝了生死的门,心里一片麻木的平静。没有悲伤,没有愧疚,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解脱。赵子言,灰飞烟灭吧。你欠我的,
用这种方式还,也算干净。4.骨灰盒捧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一个曾经那么高大、那么鲜活的肉体,折腾了那么多年,
最后就剩下这么一小撮无机质的粉末。真是讽刺。我抱着这轻飘飘的盒子,
一路沉默地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房子很大,也很空,
冰冷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赵子言常用的须后水味道,现在闻起来,只觉得刺鼻又可笑。
我把骨灰盒随手放在客厅冰冷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自己则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陷进宽大的沙发里。小腹的钝痛一阵阵袭来,
提醒着我身体和精神遭受的双重创伤。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就在我意识开始模糊,快要滑入睡梦边缘的时候,一个声音,
一个熟悉到让我汗毛倒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耳边炸响!“林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客厅里空空荡荡,
除了我,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惨白的顶灯亮着,把冰冷的家具照得棱角分明。幻觉?
我用力甩了甩头,肯定是太累了,神经绷得太紧出现幻听了。“你竟敢打倩倩?!
谁给你的胆子!”那个声音又来了!带着暴怒的咆哮,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这一次,
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就是赵子言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
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掐死我。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手脚冰凉。不是幻觉!这他妈绝对不是幻觉!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只受惊的猫,
后背紧紧贴着沙发靠背,惊恐地环视着四周。空无一人!但那个声音,
那带着愤怒回响的声音,仿佛就在这客厅的空气里震荡!“你瞪什么瞪?我说错了吗?
”赵子言的声音充满了暴躁的指责,如同实质的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倩倩她多善良一个人!好心好意去医院看你,你倒好,
跟个疯婆子似的!流产是你自己不小心,关倩倩什么事?你凭什么打她?还敢冲她撒气?
林汐,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死了就管不了你了!你敢动倩倩一根手指头,我……”“啪!
”一声脆响!我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自己面前的空气上!
掌心拍在冰冷的空气里,震得手臂发麻。那喋喋不休的咆哮戛然而止。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保持着扇巴掌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瞪得溜圆,
死死盯着面前那片虚无的空气。掌心火辣辣地疼,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我……我能听见他?赵子言这个王八蛋,死了还不消停?变成鬼了还在这儿跟我逼逼赖赖,
替他的白莲花打抱不平?!荒谬!恐惧!还有一股被彻底点燃的、压不住的邪火,
在我五脏六腑里疯狂乱窜!“赵子言!”我对着那片空气,嘶声吼了出来,
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调:“你他妈给老娘闭嘴!死了还不安生!再敢哔哔一句,
信不信我把你那点骨灰倒进马桶冲了!”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死寂。然后,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极度的震惊和茫然,音量小了很多,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冲……马桶?林汐……你……你能听见我说话?”5.“林汐?
你真能听见?”“喂!说话!”“操!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老子怎么动不了?
”“这房子……我好像出不去?这什么鬼地方?
”“倩倩不知道怎么样了……肯定吓坏了……都怪林汐这个疯婆子……”赵子言的声音,
不再是之前那种炸雷似的咆哮,
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带着浓重困惑、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慌的碎碎念。
像只被关在玻璃罩子里的苍蝇,嗡嗡嗡,嗡嗡嗡,没完没了,
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声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从最初的惊骇欲绝,到现在的麻木烦躁,
我只用了不到半小时。确认了,这王八蛋真变成阿飘了,
而且暂时被某种未知力量困在了这栋房子里,像个聒噪的、甩不掉的背景音播放器。
我瘫在沙发上,用抱枕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声音无孔不入,直往脑仁里钻。
他念叨路倩的委屈,念叨他妈刘红梅肯定伤心死了,念叨自己死得冤,
念叨这鬼状态到底怎么回事……听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恨不得立刻找根桃木钉把他钉死在墙上。“……妈的,
早知道该让老张把那个海外离岸账户的密码再设复杂点……就他那个猪脑子,
别给我捅娄子……”赵子言的碎碎念毫无征兆地拐了个弯,透着一股焦躁。
我捂着耳朵的手猛地一顿。离岸账户?密码?一股电流瞬间窜过我的脊椎!
“……还有城西那块地皮的手续,挂在‘鼎盛’名下的,
公章和法人章我藏书房那本《资本论》硬壳书里了……应该没人能想到吧?啧,
得赶紧让倩倩想法子把章弄出来,把手续办了……”我的呼吸骤然屏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鼎盛?
那不是他转移资产用的一个空壳公司吗?公章……法人章……藏在《资本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