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的命令不容置疑。
尽管林砚在报告中将江屿标记为“高度存疑”，但缺乏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而江屿提供的“内部情报”对于快速锁定几个关键外围嫌疑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上面认为，让这位能“骗过机器”的测谎专家与那位能“提供视角”的集团内部人士合作，是打破僵局的最快路径。
于是，在城郊一处刚刚结束勘察的废弃仓库——另一个与案件相关的可疑地点，两人第一次真正站到了彼此的面前。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汽油味。
现场鉴证科的白色身影在远处忙碌，像散落在废墟里的斑点。
江屿率先开口，他换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色休闲装，嘴角仍挂着那抹林砚在屏幕里见过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林专家，久仰。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面对面……交流。”
林砚没接他的话，甚至没看他的脸。
他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仓库环境，最后落在江屿的鞋子上——一双擦得过于干净的工装靴，与这个布满灰尘的环境格格不入。
“开始吧。”
林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
江屿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踱步走向仓库中央一片被标记出来的空地，那里用白线画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痕迹。
“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里可能是第一现场，或者至少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点。”
江屿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份商业报告，“根据董事长在失踪前最后接到的一通电话显示，基站信号覆盖范围就包括这里。”
林砚沉默地听着，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江屿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当他提到“董事长”时，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搓了一下食指的侧面——一个快速、轻微的自我接触，通常与紧张或内疚无关，更像是一种启动回忆或加强陈述的标志。
他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表达。
“当时，我隐约听到董事长在电话里提到了‘仓库’和‘老价格’。”
江屿继续说着，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弃货架，“但我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个。”
“听到？”
林砚突然打断，他终于将目光投向江屿，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据我所知，王董事接听重要电话时，会习惯性地避开旁人。
你如何‘听到’？”
问题尖锐得像把手术刀。
江屿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像是早就知道林砚会问这个问题。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仓库高处一个残破的、布满蛛网的通风管道口。
“不是亲耳听到。”
他纠正道，“是‘推断’。
那天我送文件进去时，他刚好挂断电话，我隐约听到他对着挂断的电话自语了这两个词。
结合他当时凝重的表情，我推断与此事有关。”
完美的补充。
逻辑上几乎无懈可击。
但林砚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在江屿抬手指出通风管道时，他的身体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朝向仓库西北角的偏移。
那不是指示目标时自然的身体协同，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牵引。
林砚不再追问，他开始在仓库里缓慢踱步，视线掠过每一寸地面，每一个锈蚀的货架。
他像是在重新梳理现场，又像是在为江屿的“表演”搭建舞台。
江屿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姿态依旧放松，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审视。
他在评估这位测谎专家，评估他的行为模式，评估他的危险等级。
突然，林砚在西北角一堆覆盖着油布的废弃物前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油布的一角。
下面露出了几个模糊的轮胎印迹，以及几滴己经干涸发黑的、不易察觉的飞溅状斑点。
林砚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江先生，你之前几次陈述，包括刚才，都从未提及这个角落。”
江屿的脚步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脸上的轻松的神色稍稍收敛。
“这里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认为……是吗？”
林砚打断他，他站起身，转向江屿，举起手中的一个小型紫外线手电，然后打开。
幽蓝色的光线照射在地面上那些飞溅状斑点上，立刻浮现出几处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荧光反应。
“鲁米诺反应。”
林砚的声音像冰珠落盘，“证明这里曾经有过血迹，被仔细清理过。”
他关掉手电，仓库重新陷入昏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江屿身上。
“现在，江先生，”林砚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冰冷的倒影，“请你再‘推断’一下，为什么有人要特意清理这里的血迹？
以及，你为什么……会本能地回避这个区域？”
空气瞬间凝固。
远处的鉴证人员似乎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变化，投来探寻的目光。
江屿看着林砚，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没有惊慌，没有辩解，只是用一种重新打量的、甚至带着一丝棋逢对手般兴味的眼神，回望着林砚。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几秒后，江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质感：“林专家，有些角落，看得太清楚，可能会引火烧身。”
林砚寸步不让：“我的工作，就是看清楚所有的角落。
尤其是……别人特别想刻意隐藏的那一个。”
两人的第一次正式合作，就在这充满了硝烟味的对峙中，拉开了序幕。
这场共舞，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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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屿提供的“内部情报”对于快速锁定几个关键外围嫌疑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上面认为，让这位能“骗过机器”的测谎专家与那位能“提供视角”的集团内部人士合作，是打破僵局的最快路径。
于是，在城郊一处刚刚结束勘察的废弃仓库——另一个与案件相关的可疑地点，两人第一次真正站到了彼此的面前。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汽油味。
现场鉴证科的白色身影在远处忙碌，像散落在废墟里的斑点。
江屿率先开口，他换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色休闲装，嘴角仍挂着那抹林砚在屏幕里见过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林专家，久仰。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面对面……交流。”
林砚没接他的话，甚至没看他的脸。
他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仓库环境，最后落在江屿的鞋子上——一双擦得过于干净的工装靴，与这个布满灰尘的环境格格不入。
“开始吧。”
林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
江屿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踱步走向仓库中央一片被标记出来的空地，那里用白线画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痕迹。
“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里可能是第一现场，或者至少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点。”
江屿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份商业报告，“根据董事长在失踪前最后接到的一通电话显示，基站信号覆盖范围就包括这里。”
林砚沉默地听着，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江屿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当他提到“董事长”时，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搓了一下食指的侧面——一个快速、轻微的自我接触，通常与紧张或内疚无关，更像是一种启动回忆或加强陈述的标志。
他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表达。
“当时，我隐约听到董事长在电话里提到了‘仓库’和‘老价格’。”
江屿继续说着，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弃货架，“但我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个。”
“听到？”
林砚突然打断，他终于将目光投向江屿，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据我所知，王董事接听重要电话时，会习惯性地避开旁人。
你如何‘听到’？”
问题尖锐得像把手术刀。
江屿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像是早就知道林砚会问这个问题。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仓库高处一个残破的、布满蛛网的通风管道口。
“不是亲耳听到。”
他纠正道，“是‘推断’。
那天我送文件进去时，他刚好挂断电话，我隐约听到他对着挂断的电话自语了这两个词。
结合他当时凝重的表情，我推断与此事有关。”
完美的补充。
逻辑上几乎无懈可击。
但林砚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在江屿抬手指出通风管道时，他的身体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朝向仓库西北角的偏移。
那不是指示目标时自然的身体协同，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牵引。
林砚不再追问，他开始在仓库里缓慢踱步，视线掠过每一寸地面，每一个锈蚀的货架。
他像是在重新梳理现场，又像是在为江屿的“表演”搭建舞台。
江屿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姿态依旧放松，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审视。
他在评估这位测谎专家，评估他的行为模式，评估他的危险等级。
突然，林砚在西北角一堆覆盖着油布的废弃物前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油布的一角。
下面露出了几个模糊的轮胎印迹，以及几滴己经干涸发黑的、不易察觉的飞溅状斑点。
林砚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江先生，你之前几次陈述，包括刚才，都从未提及这个角落。”
江屿的脚步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脸上的轻松的神色稍稍收敛。
“这里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认为……是吗？”
林砚打断他，他站起身，转向江屿，举起手中的一个小型紫外线手电，然后打开。
幽蓝色的光线照射在地面上那些飞溅状斑点上，立刻浮现出几处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荧光反应。
“鲁米诺反应。”
林砚的声音像冰珠落盘，“证明这里曾经有过血迹，被仔细清理过。”
他关掉手电，仓库重新陷入昏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江屿身上。
“现在，江先生，”林砚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冰冷的倒影，“请你再‘推断’一下，为什么有人要特意清理这里的血迹？
以及，你为什么……会本能地回避这个区域？”
空气瞬间凝固。
远处的鉴证人员似乎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变化，投来探寻的目光。
江屿看着林砚，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没有惊慌，没有辩解，只是用一种重新打量的、甚至带着一丝棋逢对手般兴味的眼神，回望着林砚。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几秒后，江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质感：“林专家，有些角落，看得太清楚，可能会引火烧身。”
林砚寸步不让：“我的工作，就是看清楚所有的角落。
尤其是……别人特别想刻意隐藏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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