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孩童的嬉闹和妇人的唠叨。
“哟，小燕子回来啦！”
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婶端着洗衣盆出来，见她身后跟着两个陌生女子，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李婶，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夏紫薇和金锁，遇到点难处，先在咱们这儿住几天。”
小燕子大大咧咧地招呼着，熟稔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里顿时安静了些，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
正对着门的屋檐下，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青年正劈着柴，见小燕子回来，停下手里的活计：“小燕子，这两位是？”
“哥，这是紫薇和金锁，我带她们来歇歇脚。”
小燕子冲他扬了扬下巴，又对紫薇介绍，“这是我哥柳青，旁边那个是我姐柳红。”
紫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柴堆旁还站着个利落的姑娘，正用布擦着手里的菜刀，眉眼间和柳青有几分相似，透着股干练劲儿，正是柳红。
柳青放下斧头，爽朗地笑了笑：“既然是小燕子的朋友，就别客气，院里还有间空着的小偏房，虽然简陋，遮风挡雨还是够的。”
柳红也收了刀，打量着紫薇和金锁那身虽旧却整洁的衣裳，以及她们眉宇间的书卷气，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只道：“先进屋吧，我刚烧了水，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那间偏房果然狭小，里面只摆着一张旧木床和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墙角还堆着些杂物。
但被柳红简单收拾过，倒也干净。
“委屈你们了，”小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咱们这儿就这样，人多嘴杂，不过都不是坏人。”
紫薇连忙摇头：“哪里的话，能有个安身之处，我们己经感激不尽了。”
她将行囊放在桌上，看着窗外穿梭忙碌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暖意。
这里没有京城的繁华，却有着一种鲜活的烟火气，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下来。
晚饭时，大杂院的人围坐在院里的石桌上，摆着几碗糙米饭，一碟咸菜，还有一锅炖得软烂的白菜土豆。
柳青柳红把紫薇和金锁拉到桌边，热情地给她们盛饭。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柳青说着，夹了块土豆放进紫薇碗里，“小燕子说你们是来投亲的？
没找到地方？”
紫薇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嗯，亲戚……暂时没联系上。”
她不敢说实话，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燕子在一旁帮腔：“嗨，京城这么大，找个人哪那么容易！
紫薇，你们别着急，先在这儿住着，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柳红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嘴上虽嗔怪，眼里却满是维护，“紫薇姑娘，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先住下。
我和柳青在街口摆了个小摊子卖些杂货，小燕子偶尔去街上帮人跑跑腿，虽然赚得不多，添两双碗筷还是够的。”
紫薇看着眼前这几位素昧平生的人，却对她们如此热忱，眼眶不禁有些发热。
她放下筷子，郑重地福了一礼：“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紫薇定当报答。”
“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柳青笑着摆手，招呼大家动筷。
晚饭后，小燕子拉着紫薇和金锁在院里纳凉。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
大杂院的人渐渐睡去，只剩下几声虫鸣。
“紫薇，你到底是来投亲的，还是有别的事？”
小燕子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我看你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倒像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
紫薇沉默了片刻，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道：“小燕子，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来京城，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她顿了顿，看着小燕子清澈的眼睛，“但我向你保证，我绝非坏人。”
小燕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信你！
你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尽管说！”
夜渐深，大杂院的喧嚣彻底沉淀，只有墙角蛐蛐不知疲倦地唱着。
小燕子拉着紫薇和金锁溜回偏房，细心掩上门：“说吧说吧，现在没外人了，你到底有啥难言之隐？
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我这心里也跟着不舒坦。”
金锁站在一旁绞着衣角，满脸担忧。
这些日子跟着姑娘奔波，她比谁都清楚此行凶险，也知道一旦说破身世，可能引来天大麻烦。
紫薇坐在桌旁，指尖摩挲着桌沿木纹，沉默许久。
昏黄油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清澈眼眸里翻涌着犹豫、恐惧，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转头看向小燕子，眼前这姑娘虽带着江湖气，说话首来首去，可那份不带功利的热忱，让她冰冷的心湖泛起涟漪。
来京城这些天受尽冷眼，唯有小燕子像道光照亮灰暗前路。
“小燕子，”紫薇声音很轻，带着颤抖，“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吓你一跳。
甚至……可能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你若现在后悔，我绝不怪你。”
小燕子眼睛一瞪，拍着胸脯道：“我小燕子天不怕地不怕，还能被几句话吓着？
你尽管说！
真有祸事，我陪着你一起扛！”
见她笃定，紫薇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来京城，不是投亲……是来找我的父亲。”
“找父亲？”
小燕子挠挠头，“那有啥难的？
刚才咋不说清楚？”
紫薇摇头，眼眶渐红：“因为我的父亲，不是普通人。
他……他是当今圣上，乾隆皇。”
“啥？！”
小燕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弹起，差点撞翻油灯，“你说啥？
皇上？！
你是皇上的女儿？”
她声音陡然拔高，金锁连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朝门外看：“嘘！
燕姑娘，小声点！”
小燕子用力点头，等金锁松手，才压低声音，一脸难以置信地凑到紫薇面前：“你……你没骗我吧？
皇上的女儿，咋会落到这步田地？
还需要当掉银钗，被地痞欺负？”
紫薇眼泪忍不住滑落，滴在衣襟上。
她从袖中取出丝帕，小心翼翼展开，露出里面的象牙折扇和泛黄诗稿：“这是我额娘留给我的信物。
我额娘叫夏雨荷，是济南大明湖畔的女子。
二十年前，皇上南巡时与她相遇，许下‘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誓言。
可皇上回京后，再也没回去过。
额娘独自生下我，含辛茹苦养大，临终前把这些交给我，让我来京城找父亲，问他是否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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