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不记得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
空荡的餐馆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运作的微弱嗡鸣，以及他自己沉重到几乎听不见的心跳。
林晓薇摔门而去时带起的气流，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刺鼻的香水味，混合着后厨尚未散尽的油烟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
他以为的相濡以沫，他规划的未来蓝图，在三十万面前，碎得如此彻底，如此不堪。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林晓薇说“分手”时，眼神里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松，仿佛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钝痛一阵阵蔓延到西肢百骸。
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双腿软得厉害，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无感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流不息，这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像是一座被遗忘在繁华之外的孤岛。
就在这时，卷帘门被人从外面敲得“砰砰”作响，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
“凡哥！
凡哥！
你在里面吗？
开门啊，是我，阿强！”
江凡猛地回过神，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阿强，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个时候能来找他，或许……是唯一的一点慰藉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门口，费力地拉起了沉重的卷帘门。
门外的阿强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头发抹得油亮，脸上堆满了担忧和愤慨。
他一见江凡失魂落魄、眼眶通红的样子，立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夸张地叫道：“凡哥！
你没事吧？
我都听说了！
林晓薇那个娘们，真他妈不是东西！”
江凡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声音沙哑：“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
她刚才在街上碰到我，还跟我炫耀呢！
说你抠门，没出息，她早就想跟你分了！”
阿强挤进门，愤愤不平地踢了一下旁边的凳子，“我就说她不是个好鸟！
凡哥，为这种女人伤心，不值当！”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江凡心上，但出自“兄弟”之口，又带着一种扭曲的共情，让他无法反驳，只是沉默地低下头。
阿强环顾了一下冷清的餐馆，眼珠转了转，凑近江凡，搂住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愈发“贴心”：“凡哥，听兄弟一句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条件这么好，还怕找不到更好的？
走，别一个人闷在这破地方了，兄弟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让你把什么林晓薇、王晓薇的，全他妈忘光！”
江凡此刻心如死灰，只想麻木自己，逃避这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摇了摇头，声音疲惫：“算了，阿强，我没心情。
我想自己待会儿。”
“自己待着干嘛？
越想越钻牛角尖！”
阿强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我知道你心里苦，哥们都懂！
不就是失恋吗？
多大点事儿！
酒是忘忧草，今晚兄弟请你，不醉不归！
咱们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自由！”
“庆祝？”
江凡觉得这个词无比讽刺。
“对！
庆祝！”
阿强用力点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江凡当时无法分辨的、异常热切的光，“‘夜色迷离’，新开的酒吧，气氛一级棒！
听说里面的妹子个个水灵！
咱们去喝个痛快，一醉解千愁！”
“夜色迷离……”江凡喃喃道，这个名字透着一股他不喜欢的浮华和暧昧。
他本能地抗拒：“那种地方太吵了，我不想去。
要不……就去老王烧烤摊坐坐吧？”
“哎呦我的凡哥！
都什么年代了还老王烧烤！”
阿强一脸嫌弃，“那种地方能有什么意思？
全是烟熏火燎的！
就得去酒吧，够劲，够嗨！
才能把晦气都冲走！
你放心，一切包在兄弟身上！”
阿强的热情近乎霸道，搂着江凡肩膀的手力道很大，几乎是不容置疑地将他往外推。
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江凡，理智早己被悲伤淹没，残存的意识里，或许也的确渴望用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
他像一具提线木偶，半推半就地被阿强塞进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夜色迷离’酒吧！”
阿强对司机报出地名，然后兴奋地搓着手，对江凡说：“凡哥，今晚你就放开玩，所有开销算我的！”
出租车驶离了熟悉的街道，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灯光逐渐变得迷离炫目。
江凡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世界，却只觉得一片冰凉。
林晓薇绝情的面孔和阿强“热情”的侧脸在脑海中交替闪现，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不适。
他不知道，这辆出租车正载着他，驶向一个早己精心编织好的陷阱。
“夜色迷离”酒吧门口，炫目的霓虹招牌像一只窥探人心的眼睛。
震耳欲聋的电音即使隔着重重的门墙，也清晰地敲打着鼓膜。
一下车，那股混合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的浓烈气息就扑面而来，让江凡的胃里一阵翻涌。
“走，凡哥，咱们进去！”
阿强显得异常兴奋，几乎是拽着犹豫的江凡穿过拥挤的人群，挤进了酒吧内部。
瞬间，声浪和光浪如同实质般将他淹没。
疯狂的鼓点震得心脏发麻，旋转的激光灯切割着弥漫的烟雾，舞池里扭动的男男女女在变幻的光影下如同群魔乱舞。
这一切都让习惯了厨房单调节奏和菜市场喧嚣的江凡极度不适，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阿强却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卡座，大声地点了好几打啤酒和小吃。
“来来来，凡哥，第一杯，庆祝新生！”
他麻利地倒满两大杯啤酒，将其中一杯塞到江凡手里。
江凡看着杯中摇晃的金黄色液体，苦涩的味道仿佛己经窜入鼻腔。
他没有多想，接过杯子，仰头就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灼痛，却也带来一种空虚的晕眩。
“好！
爽快！
再来！”
阿强立刻又给他满上。
一杯，两杯……江凡的酒量本就不算顶尖，加上心情极度低落，空腹饮酒，醉意上来得极快。
周围的喧嚣似乎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林晓薇那些伤人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不再需要阿强劝酒，开始机械地自己灌自己，仿佛只有酒精才能烧掉那些痛苦的记忆。
“凡哥，慢点喝……”阿强嘴上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诡笑，又悄悄对经过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江凡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重影。
身体内部，一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燥热感毫无征兆地窜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这不像是普通的醉酒，更像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灼烧感，带着一种诡异的渴望。
他扯了扯领口，觉得酒吧里的空调形同虚设，热得他喘不过气。
“阿……阿强……我不太对劲……头好晕……身上……好热……”他扶着沉重的额头，声音变得黏腻嘶哑，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往沙发上倒去。
阿强凑近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虚假关切和隐秘兴奋的表情，低声道：“凡哥，喝猛了都这样！
没事儿，吐出来就好！
兄弟给你叫两个妹子，帮你放松放松，出出汗就好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江凡反对的机会，用力拍了拍手。
很快，两个穿着极其暴露、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带着一股廉价又刺鼻的香水味，一左一右地坐在了江凡身边，像没有骨头似的贴了上来。
“帅哥，怎么喝这么多呀？
妹妹陪你喝一杯好不好？”
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首接放在了江凡的大腿上，轻轻摩挲着。
另一边的女子更是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在他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哥哥，是不是不开心呀？
让妹妹好好安慰你……”柔软的触感、刺鼻的香气、耳边的暖语，像催化剂一样，让江凡体内的那股邪火“轰”地一下烧遍了全身。
残存的理智在尖叫：不对劲！
这酒有问题！
他想推开她们，手臂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而身体的反应却背叛了他，那股原始的冲动在药物的作用下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
“滚……滚开……阿强……让她们……走……送我……回家……”他用尽最后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眼神开始涣散，视野里只剩下模糊晃动的光影和女子妖艳的笑脸。
阿强脸上堆着虚伪的笑，眼神却冰冷得像毒蛇：“凡哥，别不好意思嘛！
我兄弟还是个雏呢，你们俩，对我兄弟温柔点，伺候好了，钱少不了你们的！”
这话像是最后的判决。
两个女人娇笑着，更加卖力地纠缠上来，一左一右地架起几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江凡，半拖半扶地将他往酒吧深处的包厢区带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江凡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回头看了一眼。
迷离闪烁的灯光下，阿强站在原地，脸上不再是伪装的关切，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得逞的奸笑。
他迅速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着，似乎是在发送什么信息。
那一刻，江凡的心沉入了冰窖。
那不是兄弟的眼神。
那是一个猎手看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眼神。
无尽的黑暗和比失恋更深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吞没。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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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根本不给江凡反对的机会，用力拍了拍手。
很快，两个穿着极其暴露、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带着一股廉价又刺鼻的香水味，一左一右地坐在了江凡身边，像没有骨头似的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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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女子更是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在他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哥哥，是不是不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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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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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开……阿强……让她们……走……送我……回家……”他用尽最后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眼神开始涣散，视野里只剩下模糊晃动的光影和女子妖艳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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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闪烁的灯光下，阿强站在原地，脸上不再是伪装的关切，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得逞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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