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的余波仍未完全散去，像是有根钝针在后脑勺深处不依不饶地钻探。
但比这更尖锐、更不容忽视的，是胃里那把烧得正旺的火。
饥饿感不再是抽象的恐慌，它具体成一种灼热的绞痛，一阵阵痉挛，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也烧熔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程功瘫坐在冰冷石板上，望着巷口透进来的、灰白的天光，属于二十一岁大学生的震惊和绝望，正在被这具七八岁孩童身体最原始的需求所取代。
回去？
虚无缥缈。
爹娘？
远在天边。
梦想？
如同泡影。
现在，只有“活着”两个字，血淋淋地刻在他的每一寸感官里。
他必须动起来。
挣扎着，用那双细瘦得像柴棍的手臂撑起身体，赤脚踩在粗粝、湿漉的石板上，冰凉的触感首窜头顶。
他扶着斑驳掉渣的土墙，一步步挪出这条散发着腐烂恶臭的巷道。
外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土路坑洼，马车驶过，卷起漫天黄尘，落在路旁低矮的土木房屋和行人麻木的脸上。
人们的穿着多是粗布麻衣，样式古朴，颜色灰暗。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尘土和某种燃烧劣质煤炭的混合气味。
他站在街角，瘦小的身影在往来的人流中显得格外突兀和碍眼。
属于程功的灵魂在体内羞耻地蜷缩，但胃部的灼痛推着他，模仿着记忆中模糊的乞丐形象，怯生生地向前伸出肮脏的小手。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声音干涩、微弱，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颤抖。
路人行色匆匆，大多投来漠然一瞥，或干脆视而不见。
偶尔有人停下脚步，目光在他枯黄的头发、深陷的眼窝和破烂的衣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如同避开一滩秽物，绕道而行。
就在程功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和饥饿而感到头晕眼花时，一个穿着稍显体面、拎着菜篮的老妇人从他面前经过。
看到他瑟瑟发抖的样子，老妇人犹豫了一下，从篮子里摸出小半个颜色暗沉、看起来硬邦邦的杂粮馍，叹了口气，丢在他脚前的地上。
那一瞬间，程功几乎要哭出来。
不是感动，而是一种混杂着屈辱和希望的复杂情绪。
他顾不上尘土，连忙弯腰去捡。
突然，一只沾满污垢、比他大腿还粗的脚，猛地踩在了那半个馍上，也差点踩到他枯瘦的手指。
程功惊愕抬头。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乞丐，乱发如草，脸上横肉丛生，最显眼的是左眼角一道扭曲的疤痕，让他整张脸显得狰狞可怖。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面黄肌瘦、眼神却带着谄媚和恶意的乞丐。
“新来的雏儿？”
疤脸乞丐声音沙哑，像破锣，“懂不懂规矩？
这条街，是老子黑疤的地盘！”
他脚尖用力，将那半个馍碾进泥土里。
程功的心猛地一沉，拳头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这……是那位婆婆给我的……”他试图争辩，声音却弱得可怜。
“你的？”
黑疤嗤笑一声，露出满口黄牙，“在这条街上，所有的赏钱、吃食，都得先孝敬你疤爷我！”
他弯腰，粗鲁地一把抓住程功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另一只手强行掰开他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发现空空如也，不满地啐了一口。
“妈的，穷鬼！”
黑疤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程功全身，最后落在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似乎觉得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用力在程功脸上拍了几下，留下黏腻的触感和难闻的气味，“小子，听好了！
以后在这条街上，讨到一个铜板，半块饼，都得先拿来给疤爷我过目！
敢私藏……”他凑近，恶臭的口气喷在程功脸上，“老子打断你的腿！
听见没？”
旁边两个跟班发出哄笑声，充满恶意地围观着。
屈辱感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程功胸腔里冲撞。
他想反抗，想一拳打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但这具身体太弱小了，力量差距如同天堑。
他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蚊子般细弱却又无比清晰的三个字：“……听见了。”
黑疤满意地哼了一声，又用力推了他一把，才带着跟班，大摇大摆地离去，仿佛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程功踉跄一下，稳住身形，看着地上那半个与泥土混为一体的馍，再看看黑疤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在这个世界，弱小，连接受施舍的资格都需要被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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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这更尖锐、更不容忽视的，是胃里那把烧得正旺的火。
饥饿感不再是抽象的恐慌，它具体成一种灼热的绞痛，一阵阵痉挛，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也烧熔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程功瘫坐在冰冷石板上，望着巷口透进来的、灰白的天光，属于二十一岁大学生的震惊和绝望，正在被这具七八岁孩童身体最原始的需求所取代。
回去？
虚无缥缈。
爹娘？
远在天边。
梦想？
如同泡影。
现在，只有“活着”两个字，血淋淋地刻在他的每一寸感官里。
他必须动起来。
挣扎着，用那双细瘦得像柴棍的手臂撑起身体，赤脚踩在粗粝、湿漉的石板上，冰凉的触感首窜头顶。
他扶着斑驳掉渣的土墙，一步步挪出这条散发着腐烂恶臭的巷道。
外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土路坑洼，马车驶过，卷起漫天黄尘，落在路旁低矮的土木房屋和行人麻木的脸上。
人们的穿着多是粗布麻衣，样式古朴，颜色灰暗。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尘土和某种燃烧劣质煤炭的混合气味。
他站在街角，瘦小的身影在往来的人流中显得格外突兀和碍眼。
属于程功的灵魂在体内羞耻地蜷缩，但胃部的灼痛推着他，模仿着记忆中模糊的乞丐形象，怯生生地向前伸出肮脏的小手。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声音干涩、微弱，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颤抖。
路人行色匆匆，大多投来漠然一瞥，或干脆视而不见。
偶尔有人停下脚步，目光在他枯黄的头发、深陷的眼窝和破烂的衣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如同避开一滩秽物，绕道而行。
就在程功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和饥饿而感到头晕眼花时，一个穿着稍显体面、拎着菜篮的老妇人从他面前经过。
看到他瑟瑟发抖的样子，老妇人犹豫了一下，从篮子里摸出小半个颜色暗沉、看起来硬邦邦的杂粮馍，叹了口气，丢在他脚前的地上。
那一瞬间，程功几乎要哭出来。
不是感动，而是一种混杂着屈辱和希望的复杂情绪。
他顾不上尘土，连忙弯腰去捡。
突然，一只沾满污垢、比他大腿还粗的脚，猛地踩在了那半个馍上，也差点踩到他枯瘦的手指。
程功惊愕抬头。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乞丐，乱发如草，脸上横肉丛生，最显眼的是左眼角一道扭曲的疤痕，让他整张脸显得狰狞可怖。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面黄肌瘦、眼神却带着谄媚和恶意的乞丐。
“新来的雏儿？”
疤脸乞丐声音沙哑，像破锣，“懂不懂规矩？
这条街，是老子黑疤的地盘！”
他脚尖用力，将那半个馍碾进泥土里。
程功的心猛地一沉，拳头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这……是那位婆婆给我的……”他试图争辩，声音却弱得可怜。
“你的？”
黑疤嗤笑一声，露出满口黄牙，“在这条街上，所有的赏钱、吃食，都得先孝敬你疤爷我！”
他弯腰，粗鲁地一把抓住程功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另一只手强行掰开他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发现空空如也，不满地啐了一口。
“妈的，穷鬼！”
黑疤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程功全身，最后落在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似乎觉得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用力在程功脸上拍了几下，留下黏腻的触感和难闻的气味，“小子，听好了！
以后在这条街上，讨到一个铜板，半块饼，都得先拿来给疤爷我过目！
敢私藏……”他凑近，恶臭的口气喷在程功脸上，“老子打断你的腿！
听见没？”
旁边两个跟班发出哄笑声，充满恶意地围观着。
屈辱感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程功胸腔里冲撞。
他想反抗，想一拳打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但这具身体太弱小了，力量差距如同天堑。
他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蚊子般细弱却又无比清晰的三个字：“……听见了。”
黑疤满意地哼了一声，又用力推了他一把，才带着跟班，大摇大摆地离去，仿佛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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