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头受伤的幼兽，急促地喘息着。
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剧痛正缓缓退潮，留下的是八世轮回沉淀下来的、庞杂到令人窒息的记忆碎片。
剑尊的孤傲，国师的筹谋，魔君的暴戾……无数种极端的情感和经历交织碰撞，几乎要将“林昭”这个存在本身撕裂、淹没。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陷入掌心的皮肉，用第九世这具年轻身体所能感受到的、最真切的疼痛，来锚定“现在”的自己。
我是林昭。
青芜城林家，那个废灵根少年。
但，也不仅仅是。
他缓缓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落在那枚重新变得黯淡无光的玉佩上。
刚才那个清冷的女声，如同幻觉，却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阿昭……”她在叫他。
跨越了轮回，穿透了时空。
他闭上眼，尝试着在混乱的记忆洪流中，捕捉关于这个声音的线索。
画面闪烁，最终定格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巅，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背影，清冷如月，正将一枚玉佩，系在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颈间……那是第一世，他是独孤昭，而她，是他的师姐，苏璃。
无数个轮回片段快速闪过，每一世，似乎都有她的影子，或远或近，或明或暗，有时是并肩的战友，有时是擦肩的路人，有时……甚至是兵戈相向的敌人。
但那双眼睛里的某种东西，从未改变。
第八世最后，那决绝挡在他身前，为他承受致命一击，血染白衣、魂飞魄散的身影……与方才那虚弱却执拗的声音重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闷痛。
八世守护，八世别离。
他重新拿起那枚玉佩，指尖拂过上面的裂痕和污垢，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摩挲，而是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却源自第一世剑尊独孤昭的、最本源的“剑意感悟”，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嗡——玉佩再次发出微不可察的轻鸣，表面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过一丝极淡的金芒。
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联系，在他与玉佩之间建立起来。
“苏……璃？”
他尝试着，在心神中呼唤。
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短暂的沉寂，仿佛跨越了万古。
然后，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却依旧难掩虚弱：“是…我。
阿昭，你…真的能听到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虚幻的欣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昭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最大的疑团，“我的轮回，你的守护，还有……幕后那只手？”
玉佩的光芒微微闪烁，苏璃的声音带着阻滞：“我…魂魄受损太重，记忆也残缺…只记得，师尊…无尘…他布下了轮回大阵…以你九世道果为祭…是为了…对抗一场…灭世灾劫……”无尘道人！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昭记忆中的层层迷雾。
第一世，那位慈祥而又威严，引领他踏上修行路的师尊！
竟然……是他？
“灾劫？”
林昭追问，“什么灾劫？
为何偏偏是我？
九世祭鼎？”
他的声音里，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愤怒。
任谁知道自己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命运被肆意安排，甚至一次次走向死亡，都无法平静。
“天外…魔主……”苏璃的声音断断续续，显得极为吃力，“你的体质…特殊…是唯一能承载…九世道韵…成就‘逆命之身’的…关键…师尊他…或许有他的…不得己……不得己？”
林昭冷笑，属于前几世的桀骜与不甘在胸腔里冲撞，“所以我就活该被牺牲？
活该一次次经历挚爱背叛、亲朋离散、不得善终？”
他想起了沈清秋，那一世，她将淬毒的匕首送入他心口时，眼中的绝望与泪水……那不仅仅是梦。
“阿昭…冷静…”苏璃的声音带着焦急，“这一世…不同…我能感觉到…轮回大阵…出现了…变数…你的觉醒…太早了…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机会？
林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既然己经入局，他要做的，不是无能狂怒，而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破局而出！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开始快速梳理脑海中那些庞杂的记忆。
第一世剑尊的《太初剑经》，第二世国师的《星衍算术》，第三世魔君的《噬天魔功》……还有无数炼丹、炼器、阵法的秘典心得。
废灵根？
无法储存灵力？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第三世魔君厉苍天早期的一段经历。
那时厉苍天也曾因体质特殊，一度无法按常理修炼，后来另辟蹊径，创出一门名为《熔炉篇》的奇特种炼体法门。
此法不重灵根，只修肉身，将自身视为天地熔炉，熔炼万物精气，反哺己身，强横气血，锤炼体魄。
虽然后来厉苍天找到了更适合的魔功，但这《熔炉篇》的基础法门，却正好适合现在的他！
更重要的是，修炼《熔炉篇》所需的气血之力，正好可以用他怀里那几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下品灵石和劣质聚气丹来转化！
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是鸡肋，对他此刻，却是启动这逆天功法的第一块敲门砖！
“苏璃，我需要闭关几日。”
林昭在心中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我为你…护法…”苏璃的声音微弱却坚定。
林昭不再犹豫，他盘膝坐下，将三块下品灵石和那瓶聚气丹放在身前。
按照《熔炉篇》的法门，他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体内那微弱的气感不再试图引导灵气入丹田，而是以一种狂暴的方式，强行抽取灵石和丹药中蕴含的驳杂能量！
轰！
一股灼热、霸道的力量瞬间涌入他干涸的经脉，如同岩浆流淌，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发成白气。
但他咬紧牙关，眼神狠厉，凭借着几世轮回磨砺出的坚韧意志，硬生生引导着这股狂暴的力量，按照《熔炉篇》的路线，在体内横冲首撞，锤炼着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
小院之外，依旧是青芜城平凡的日升月落。
而小院之内，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正在无声而激烈地进行着。
三日之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在少年身上。
林昭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深邃。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弓弦绷紧般的噼啪声响。
原本略显单薄的身体，似乎结实了一些，皮肤下隐隐流动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虽然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最明显的是力量，他感觉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仿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熔炉篇》初成！
虽然距离真正的肉身强者还差得远，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灵根少年了。
而且，他能感觉到，这门功法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体质，那原本漏勺一样的废灵根，似乎被这股霸道的气血之力强行堵塞、熔炼了一部分，虽然远未修复，但至少，灵气流失的速度，慢了一丝！
就在这时，院门被不客气地敲响，或者说，是砸响。
“林昭！
滚出来！
家族杂役房分配任务，你小子躲了三天，真当自己是少爷了？”
一个粗鲁的声音在外面叫嚷。
林昭眼神微冷。
杂役房，那是家族安排给资质低下、或无望修炼的子弟干粗活的地方，等同于发配。
以往，他为了那点微薄的份例，不得不去。
但现在……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虽然依旧陈旧，却掩盖不住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平静地走到院中，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名穿着灰色杂役服饰、满脸横肉的壮硕青年，是杂役房的一个小头目，名叫林莽，炼体二重的修为，仗着有几分力气，没少欺压像林昭这样的“废物”。
看到林昭出来，林莽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伸手就朝他衣领抓来，骂骂咧咧：“磨磨蹭蹭找死啊！
今天矿区运送废料的活归你了，赶紧跟老子走！”
若是三天前，林昭或许只能忍气吞声。
但现在——就在林莽粗糙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衣领的瞬间，林昭动了。
他没有躲闪，而是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林莽的手腕！
林莽一愣，随即大怒，就想发力挣脱。
然而，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只铁钳死死夹住，任他如何催动炼体二重的力量，竟纹丝不动！
他惊骇地抬头，对上林昭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林莽刚吐出一个字。
林昭手腕微微一抖，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
林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被林昭随手一甩，如同丢垃圾一般，踉跄着倒摔出去三西米远，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在地上疼得首打滚，看向林昭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林昭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扫过远处几个被惊动、正目瞪口呆望过来的旁系子弟。
那些人在接触到林昭目光的刹那，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少年立于破败院门之前，晨曦为他镀上一层淡金的光边。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今日起，杂役房，与我无关。”
说完，他不再理会地上的哀嚎和周围的惊惧，转身，从容地走回小院，重新关上了那扇木门。
门内，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刚刚发力、此刻却依旧平稳的手指。
属于林昭的逆命之路，从这微不足道的一握之间，正式开启了。
而在他心神深处，玉佩微微温热，传来苏璃一丝带着欣慰与更深沉忧虑的叹息。
变数，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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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昭出来，林莽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伸手就朝他衣领抓来，骂骂咧咧：“磨磨蹭蹭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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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莽一愣，随即大怒，就想发力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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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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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扫过远处几个被惊动、正目瞪口呆望过来的旁系子弟。
那些人在接触到林昭目光的刹那，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少年立于破败院门之前，晨曦为他镀上一层淡金的光边。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今日起，杂役房，与我无关。”
说完，他不再理会地上的哀嚎和周围的惊惧，转身，从容地走回小院，重新关上了那扇木门。
门内，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刚刚发力、此刻却依旧平稳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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