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头毒得能晒死蚂蚱，春溪村的土路被烤得冒烟，空气里飘着一股混合了牲口粪和麦秸发酵的“原生态”味儿。
何青蒿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背上那个半旧的帆布包，此刻重得像塞满了铅块——里面确实没几件衣服，全是他吃饭的家伙什：《西氏内科学》（垫包底防震）、《妇产科学》（翻烂了）、《执业医师资格证》（崭新的，可惜快成纪念品了），还有一本被他爷爷摸得油光水滑的《何氏秘录》（祖传的，据说能辟邪）。
想他何青蒿，堂堂五年医科大学优秀毕业生，三年医院规培熬过来的正经妇科医生，曾经也是白衣执甲……虽然甲有点破，只是个底层住院医。
但现在，他像个被退货的残次品，让城市一脚给踹回了这个他拼了老命想钻出去的穷山沟。
“哎呦喂！
快瞅！
那是老何家那小子不？
咋灰头土脸地滚回来了？”
村口情报中心——老槐树下，以王寡妇为首的老娘们儿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他身上扫射。
“可不是嘛！
听说在城里大医院当大夫哩，穿白大褂，牛逼着呢！”
“牛逼个蛋！
你看他那怂样，指定是让人给开了！
准是手艺不行，治坏了哪个官太太！”
王寡妇信誓旦旦，仿佛她亲眼所见。
何青蒿嘴角抽了抽，心里骂了句娘：“一群长舌妇，老子是手艺‘太好’，好到领导受不了！”
但他懒得费口水，难道要跟她们解释，他是给某位领导的千金做盆腔调理时，因为效果过于“立竿见影”，导致千金没忍住哼唧了两声，而被领导夫人误认为是在进行某种不可描述的“深度理疗”？
这他妈上哪说理去？
他那叫“何氏透穴手法”，结合了西医解剖和中医气劲的精髓！
可领导不听啊，一句“作风问题”，就把他这没根没底的农村娃当替罪羊给祭天了。
“西医是饭碗，中医是根，可这世道，有时候专砸饭碗还刨根！”
何青蒿悻悻地想，拐进了自家那条野草都快比人高的破巷子。
那栋墙皮掉得比他头发还厉害的瓦房，就是他最后的根据地了。
刚摸出钥匙，隔壁院门“吱呀”一声，钻出个黑塔似的汉子，光着膀子，穿着条大裤衩，是杀猪的张屠户。
“哎哟！
青蒿！
真是你小子！”
张屠户嗓门洪亮，一脸惊喜，扭头就吼：“婆娘！
快出来！
咱村的文曲星……哦不，神医回来啦！”
何青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叔，张婶儿。”
张屠户的婆娘，一个干瘦女人搓着手出来，眼神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青蒿，城里医院……放假啦？”
何青蒿还没想好咋编，张屠户猛地一拍油光锃亮的大脑门，激动得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回来得正好！
青蒿，快！
给你婶子瞅瞅！”
“瞅……瞅啥？”
何青蒿一愣。
张屠户压低声音，表情却像中了彩票：“你婶子那老毛病，盆腔炎！
城里医院没少跑，钱花得流水似的，屁用没有！
天天嚷着小肚子坠疼，腰酸背痛，害得老子想办点正事儿都跟撞了鬼似的！”
“死鬼！
你胡唚啥呢！”
张婶子臊得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青蒿一听“盆腔炎”，职业病就犯了，下意识地打量张婶子：面色晦暗，眼袋掉到腮帮子，站姿歪斜，手还老撑着后腰。
嗯，典型的慢性盆腔痛伴随体态代偿。
他脱口而出：“消炎药治标不治本，慢性炎症得改善循环，化瘀散结才行。”
张屠户听得云山雾罩，但不妨碍他抓住核心：“看看！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说得在理！
青蒿，这病你能治不？
给你婶子整服帖了，叔亏待不了你！”
何青蒿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兜比脸干净，回来总得吃饭。
这送上门来的……不是，这救死扶伤的机会，能错过？
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专业面孔：“张叔，婶子这病，光吃药不行。
我以前医院有种物理疗法，配合中药，效果不错。
您要信得过，我试试？”
“信！
必须信！
一百个信！”
张屠户拍着胸脯保证，唾沫星子横飞。
“那成，婶子，屋里请，躺下我检查一下腹部。”
何青蒿尽量说得正气凛然。
张婶子扭捏着被自己男人推进了昏暗的里屋，躺在那张嘎吱作响的破炕上。
何青蒿洗了手，一脸严肃地让她撩起上衣。
手指按上那微凉松弛的小腹时，何青蒿心里嗷嗷叫：“祖宗哎！
这手感……不对！
专注！
这是腹首肌！
这是髂前上棘！
找压痛点！”
他屏息凝神，手指跟探雷似的仔细摸索。
“这儿疼不？”
“嗯……酸胀。”
“这儿呢？”
“哎呦！
就这儿！
坠得慌！”
找到了！
子宫附件区明显压痛，还有筋结。
何青蒿心里有底了，运起家传的“揉筋散结手”，指尖带上一股巧劲，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
张婶子起初绷得像根棍，但随着那温热力道化开淤堵，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爽感蔓延开来，她忍不住从鼻子眼里哼出一声：“嗯……”何青蒿心里一荡：“我靠！
这声音……要命！
冷静！
何青蒿你是个医生！
你摸的是大网膜！
是子宫韧带！
不是……呸！
专注病灶！”
他手下不停，额角冒汗。
十几分钟后，收工。
张婶子坐起来，活动一下腰，眼珠子瞪得溜圆：“神了！
青蒿！
真不那么坠胀了！
轻松多了！”
张屠户凑过来：“真管用？”
“管用！
太管用了！”
张婶子喜笑颜开。
何青蒿淡定擦汗：“暂时缓解，慢性病得慢慢调。
我开个方子，再去镇上抓点药坐浴。
过几天再来一次手法。”
张屠户二话不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大钞塞过来：“拿着！
先拿着！
不够再说！”
捏着那沾着油渍的五十块钱，何青蒿感觉比拿了医院年度大奖还踏实。
这可不是钱，这是他在春溪村打响名头的第一炮啊！
送走千恩万谢的张屠户夫妇，何青蒿正美滋滋地掂量着钞票，一个带着钩子的声音就从身后飘了过来：“哟，这不是青蒿大侄子吗？
啥时候回来的？
刚听说你把张屠户家婆娘拾掇得服服帖帖的？”
何青蒿一回头，矮墙边倚着个女人，三十五六岁，碎花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截白腻的脖子，脸色有点苍白，但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看人像带着小钩子——正是村里有名的俏寡妇，林七婶。
何青蒿心跳漏了一拍：“嘶……林七婶！
春溪村狐狸精界的扛把子！
她咋来了？
这眼神……不对劲！
很不对劲！
考验革命意志的时候到了！”
他面上稳如老狗，笑了笑：“七婶，刚回来，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了。”
林七婶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个遍，嘴角噙着笑：“凑巧？
我咋不信呢。
大学生就是本事大……”她往前凑了凑，一股廉价的雪花膏味儿混着成熟女人的气息钻进何青蒿鼻子：“青蒿啊，婶子最近……身子也不得劲儿，晚上睡不着，心里跟猫抓似的……你啥时候有空，也帮婶子……好好瞧瞧？”
看着林七婶那欲语还休、眼波流转的劲儿，何青蒿心里明镜似的：得，这春溪村注定是清静不了了！
他这条咸鱼，看来是要在这片浑水里，扑腾出点不一样的浪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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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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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蒿还没想好咋编，张屠户猛地一拍油光锃亮的大脑门，激动得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回来得正好！
青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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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瞅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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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医院没少跑，钱花得流水似的，屁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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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蒿一听“盆腔炎”，职业病就犯了，下意识地打量张婶子：面色晦暗，眼袋掉到腮帮子，站姿歪斜，手还老撑着后腰。
嗯，典型的慢性盆腔痛伴随体态代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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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稳如老狗，笑了笑：“七婶，刚回来，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了。”
林七婶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个遍，嘴角噙着笑：“凑巧？
我咋不信呢。
大学生就是本事大……”她往前凑了凑，一股廉价的雪花膏味儿混着成熟女人的气息钻进何青蒿鼻子：“青蒿啊，婶子最近……身子也不得劲儿，晚上睡不着，心里跟猫抓似的……你啥时候有空，也帮婶子……好好瞧瞧？”
看着林七婶那欲语还休、眼波流转的劲儿，何青蒿心里明镜似的：得，这春溪村注定是清静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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