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市一院神外第一把刀,冷静、精准,是我的代名词。我能在直径一毫米的血管上绣花,
却缝不好自己破碎的心。午夜十二点,那个陌生的号码第三次响起,
听筒里传来我儿子小安稚嫩的哭腔,一遍遍重复着:“妈妈,我头好痛。
” 而我亲手签了他的死亡证明,就在五年前。01手术室的无影灯冰冷得像月光。
我刚从一台长达十二小时的颅内肿瘤切除术中下来,大脑像被抽干的海绵,只剩下疲惫。
助手小王递给我一杯温水,低声说:“林主任,您又破纪录了,这台手术堪称教科书级别。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水杯,指尖的僵硬感还没完全退去。“病人家属呢?”“还在外面等着,
情绪很激动,千恩万谢的。”我点点头,脱下手术服,消毒水的味道像是长在了我的皮肤上,
怎么洗都洗不掉。这味道,和小安离开那天,医院走廊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我把自己扔进沙发里。这套房子很大,大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墙上还挂着小安五岁时的照片,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小超人披风,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要是还在,今年应该十岁了。就在我快要睡着时,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没有归属地的陌生号码。我划开接听,没有出声。电流的“滋啦”声后,
一个微弱、稚嫩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哭泣:“妈妈……我头好痛……好痛……”一瞬间,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个声音……是小安!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心脏狂跳,
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你是谁?谁在恶作剧!”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只有那孩子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妈妈……你在哪儿……我好怕……”“小安?”我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是你吗,小安?”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我疯了一样回拨过去,
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空号?怎么可能!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半个月来,每隔几天,这个号码就会在深夜打来,每次都是同样的内容,同样的声音。
第一次,我以为是幻听,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臆想。第二次,我以为是无聊的恶作셔剧,
查了号码,却一无所获。但这一次,他叫我“妈妈”,那么清晰。我是一名医生,
我信奉科学,我见过无数生死,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这一刻,
我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在崩塌。我冲进书房,打开电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
联系上一位在通信公司做技术总监的朋友。“老周,帮我个忙,
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查一个号码的来源,马上!”我的语气不容置疑。“林大主任,
这么晚什么事这么急?”“别问了,查到立刻告诉我!”挂了电话,我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客厅的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一个小时后,老周的电话回了过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林……林殊,你确定要听吗?
这个结果……有点邪门。”“说!”我抓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顿了顿,
似乎在组织语言:“信号源……非常不稳定,像是一个临时的伪基站发出来的。
我费了很大劲才定位到……在……在城郊的西山公墓。”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西山公墓。小安就葬在那里。老周还在电话那头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急切地问:“林殊?你还在听吗?
那地方邪乎得很,你可别乱来啊!”我挂断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午夜的城市空旷而寂静,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把车开得飞快,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看看。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不管是什么恶毒的玩笑,
我都要亲眼去看个究竟。车子停在公墓门口,生锈的铁门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怪响。
我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腐木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我打开手机手电筒,
惨白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了一排排冰冷的墓碑。我一步步走向那个熟悉的位置。
小安的墓碑很干净,我每周都会来擦拭。照片上,他依旧是那个穿着超人披风,
笑得没心没肺的男孩。我站在这里,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
又一次疯狂地振动起来。还是那个号码。我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妈妈……我头好痛……”那个声音,近在咫尺,
仿佛……仿佛就是从我脚下的这片土地里发出来的。02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信号显示满格。那个稚嫩的、痛苦的声音,通过听筒和周围的空气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我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动。不,不可能。
我是医生,我相信解剖学,相信物质世界。人死如灯灭,小安已经走了,躺在这冰冷的地下。
这一定是某种高科技的恶作剧,有人在利用我的痛苦寻开心。愤怒压倒了恐惧。
“你到底是谁!出来!”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墓地嘶吼,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厉。
回应我的,只有风吹过松柏的“呜呜”声。电话里的呻吟还在继续,微弱,却像一把钝刀,
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我蹲下身,用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
照片上小安的笑脸在手机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我关掉手电,让眼睛适应黑暗。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音响,没有发射器,什么都没有。信号源到底在哪?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在手术台上分析病灶一样分析眼前的局面。
伪基站、定点发射、空号……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
对方的技术很高明。目的呢?折磨我?一个顶尖的脑科医生,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被我宣判“死刑”的病人家属,被我挤掉位置的竞争对手……我脑中闪过无数张脸,
却又一一否定。没人知道小安临死前最常说的话就是“妈妈,我头好痛”。那是他脑瘤晚期,
癌细胞压迫神经时最痛苦的呓语。这件事,除了我,只有一个人知道。我的丈夫,江峰。
一个三年前,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和小安一样离开我的男人。
一个巨大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挂断电话,
用手机的微光仔细检查墓碑的每一个角落。墓碑背后,基座的缝隙里,
我摸到了一个坚硬的异物。我用尽力气把它抠了出来。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薄片,
像一张电话卡,但更薄,上面没有任何标识。我把它放进口袋,像揣着一颗炸弹。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驱车离开。回到家,我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我需要借助医院最精密的仪器来分析这个东西。我找到了放射科的老朋友张主任,
借用了他们的微焦点CT。“林殊,你这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像个电子元件。
”张主任看着我递过去的东西,一脸好奇。“一个……病人身上取出来的东西,
我想看看内部结构。”我撒了个谎。“行,交给我吧。”等待结果的时间里,我坐在办公室,
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苦涩的咖啡。一夜未眠,我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直觉告诉我,我离真相很近了。两个小时后,张主任拿着一份三维结构图找到了我。“林殊,
你拿来的这东西,太诡异了。”他指着屏幕上的图像,脸色凝重,“它不是普通的芯片。
你看这里,它的内部是生物和电子的混合结构,像……像是一种微型的信号收发器,
但它的供能方式很奇怪,似乎是靠吸收周围的……电磁波或者生物电来运作。
”我的心一沉:“能定位它的信号吗?”“不行,它现在是休眠状态。
但它内部刻着一个序列号。”张主任把一串编码放大给我看,“SF-07。”SF-07。
这个代号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记忆。江峰。他曾是国内最顶尖的生物脑科学研究员,
主攻的就是脑机接口和意识上传。而SF,
就是他所在实验室的代号——“神甫”ShenFu计划。我记得他曾兴奋地告诉我,
他们正在研究一种可以植入大脑的微型芯片,代号就是SF系列。他说,
这项技术未来可以治疗阿尔兹海默症,甚至……实现永生。我当时只当是他的痴人说梦,
甚至为此争吵过。我是一个外科医生,我相信的是手术刀,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意识上传”。
难道……我冲出办公室,开车回了家,直奔江峰那间尘封了三年的书房。
我疯了一样翻找着他的遗物,
书架、抽屉、电脑……大部分资料在他死后都被他所在的研究所收走了。
我找了整整一个下午,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他最喜欢的一本《百年孤独》的夹层里,
摸到了一张薄薄的记忆卡。我颤抖着将它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加密视频文件。
我试了我们所有的纪念日,试了小安的生日,试了我的生日,全都错误。最后,
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那个序列号:SF-07。视频文件“啪”的一下弹开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江峰憔悴的脸。他坐在实验室里,背景是一排排精密的仪器。
他似乎很紧张,不停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林殊,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
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原谅我,我骗了你。
神甫计划……根本不是为了治疗阿尔兹海默症,它的真正目的,是‘备份’。
备份一个完整的人类意识。”我的呼吸停滞了。“计划失控了,”他继续说道,
眼中充满了恐惧,“我们成功了,但……也失败了。SF-07号实验体,
出现了我们无法预料的排异反应。它的意识数据开始紊乱,像一个病毒,
在数据库里疯狂地自我复制,污染了所有备份……”他顿了顿,眼神穿透屏幕,
仿佛在看着我。“林殊,快走!带着小安离开这里!
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的!那个被污染的意识,它在寻找宿主,
它在……”视频到这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江峰惊恐地回头,画面剧烈晃动,
然后陷入一片黑暗。我呆呆地坐在电脑前,浑身冰冷。
SF-07号实验体……被污染的意识……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妈妈……我头好痛……”这一次,我没有再问你是谁。
我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保持平静,一字一句地问:“SF-07,是你吗?”电话那头,
孩子的呻吟声戛然而止。死寂。长达十几秒的死寂之后,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的,
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合成的电子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03那个合成的电子音,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耳膜。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一个被污染的意识数据,它知道小安,知道我,知道用小安的声音来博取我的同情和关注。
它通过那个植入墓碑的微型芯片给我打电话。它的目的是什么?寻找宿主?江峰在视频里说,
让我带着小安快走。可小安已经……不。我浑身一震。江峰录下这个视频的时候,
小安还活着。“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东西?”我对着电话冷冷地问,
手指紧紧攥着那张记忆卡。“我……是……小安……”那个声音又变回了稚嫩的童声,
带着一丝委屈和困惑,“妈妈,你不认识我了吗?”“别装了。
”我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锋利,“小安已经死了。
”“我没有……我没有死……”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带着哭腔,
“我只是……被关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妈妈,
救我……他们……他们要来了……”电流声突然变得嘈杂,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他们是谁?”我追问。“穿白衣服的人……他们……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后,
电话再次被挂断。我立刻回拨,依旧是空号。穿白衣服的人。
这让我立刻想到了江峰所在的研究所。我必须去那里看一看。江峰的死,小安的死,
还有这个诡异的电话,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地方——位于城市另一端,
戒备森严的“创生未来”生物科技研究所。对外,它是一家普通的科研机构。但我知道,
江峰口中的“神甫计划”就在那里进行。我换上一身干练的衣服,
把那块芯片和记忆卡贴身放好。我没有报警,这件事太匪夷所chao,警察不会相信,
只会把我当成疯子。我只能靠自己。我开着车,导航定位了研究所的地址。
那是一栋坐落在工业园区深处的白色建筑,设计得像一个巨大的金属方块,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深色的玻璃,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现在是下午,研究所门口的安保人员看起来很松懈。我把车停在远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我需要一个进去的理由。这时,一辆印着“康洁医疗废物处理中心”的卡车缓缓驶来,
停在了研究所的侧门。两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下车,和保安交涉后,
推着几个巨大的黄色垃圾桶走了进去。我眼睛一亮。我立刻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劳保用品店,
买了一套同样的工作服和帽子。然后,我把车开回研究所附近,等待那辆卡车出来。
一个小时后,卡车出来了。我开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在一个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趁着红灯,
我制造了一起轻微的追尾事故。卡车司机骂骂咧咧地下来,我立刻堆起笑脸,不断道歉,
主动提出私了,并且给了远超修理费的现金。司机拿到钱,骂声小了,
看我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大哥,真不好意思,我刚找到一份新工作,急着去报到,
所以开车有点急。”我一边递烟一边套话,“我看您这车是给医院处理废物的?
我之前也在医院干过,这活儿可不好干啊。”几句话下来,我们便熟络了。
我得知他们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准时去“创生未来”研究所收一次医疗废物。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我穿着那身蓝色工作服,戴着帽子和口罩,
提前等在了研究所侧门附近的一个视觉死角。我赌他们不会仔细核对每一个工人的脸。
当那辆熟悉的卡车开过来时,我心跳加速。两名工人下车,和昨天一样,跟保安打了个招呼。
趁他们推着空桶进去的瞬间,我压低帽檐,装作是他们的同事,快步跟了上去。
保安只是瞥了我一眼,并没有阻拦。我成功混了进去。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和电子设备混合的奇怪味道。我不敢抬头,只能用余光打量四周。
墙壁是纯白色的,头顶是发出白光的灯管,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跟着那两名工人来到一间专门处理废物的房间。
他们开始熟练地将一袋袋封好的黄色垃圾袋装进桶里。“哎,你是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
”其中一个工人终于注意到了我。我压低声音,沙哑地说:“嗯,今天第一天上班。
”“手脚麻利点,这地方邪乎,早干完早走。”另一个人催促道。我点点头,假装帮忙,
眼睛却在飞快地寻找着机会。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通风管道口,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
我故意把一个垃圾桶推到墙角,假装整理,身体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我飞快地拧开了通风口上的四颗螺丝,然后把盖子虚掩上。装完垃圾,我们推着车往外走。
走到一半,我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弯下腰:“哎哟……不行了,肚子疼,我得去趟厕所。
”“快去快回,我们在门口等你。”工人们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立刻转身,
朝着反方向的卫生间跑去。进入卫生间,我反锁上门,迅速脱下工作服,
塞进马桶后面的缝隙里。里面是我早就穿好的深色便装。我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才小心翼翼地溜了出来。我像一只老鼠,在迷宫般的白色走廊里穿行。
这里到处都是需要刷卡进入的实验室,门上挂着各种我看不懂的代号。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试图找到一些线索。突然,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立刻闪身躲进一个凹进去的消防栓柜后面。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一边走一边交谈,
声音压得很低。“……7号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了,昨天的脑电波峰值异常,
差点突破防火墙。”“主任怎么说?”“还能怎么说,加大镇定剂剂量。他说,
在‘容器’完全成熟之前,绝对不能让它出来。”“可那个女人已经开始怀疑了,
墓地的信号器也被她拿走了。”“呵,一个失去孩子的疯女人而已,能掀起什么浪?
主任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很快就会没事的。”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声音渐渐远去。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7号。就是那个给我打电话的意识。容器?
什么容器?还有……他们要“处理”我?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我。
我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所谓的“7号”被关在哪里。我回想起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方向,
他们是从走廊的左侧尽头过来的。我立刻朝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虹膜识别器。这里,
一定就是核心区域。我正束手无策,合金门突然“滴”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斯斯文文,
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一出门,就看到了我。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林医生,我们等你很久了。
”04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我们主任,想见你很久了。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没有动。大脑在疯狂思考对策。暴露了。
从我踏进这里的那一刻,或许更早,从我拿走那块芯片开始,
我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监控之中。跑是跑不掉了。我深吸一口气,反而镇定了下来。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你们主任是谁?”“你进去就知道了。”他侧身让开路,
合金门还开着。我别无选择,只能走进去。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关闭。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白色空间,穹顶极高,像一座教堂。空间的中央,
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蓝色光线构成的三维立体人脑模型,光线在模型中缓缓流动,
像星云一样璀璨。模型的下方,坐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我,坐在一张造型奇特的椅子上,
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坐。”他没有回头,声音苍老而有力。我拉开他对面的一张椅子,
坐了下来。“林殊医生,国内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三十岁就主刀过上千例高难度手术,
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你的手,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他缓缓地转过椅子,面向我。
这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
脸上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儒雅和傲慢。“你是谁?”我问。“你可以叫我陈教授。
我是这个研究所的主任,也是‘神甫计划’的负责人。顺便一提,我也是你丈夫江峰的导师。
”我的心猛地一沉。“江峰的死,跟你们有关?”陈教授笑了笑,
像在听一个无知的笑话:“那是一场意外,林医生。就像你儿子小安的脑瘤,也是一场意外。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无奈的意外,不是吗?”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那个电话,是你们搞的鬼?”“不,那不是我们。”他摇了摇头,
指了指头顶那个巨大的人脑模型,“是‘它’。我们的7号实验体。
一个……不太听话的孩子。”“它到底是什么?”“它是未来。
”陈教授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一个完美的,永生的,数字生命。江峰是个天才,
他构建了‘神甫’的底层代码,但可惜,他太软弱,太感情用事。在最后一步,他退缩了。
”“最后一步?”“将意识和数据完美融合的最后一步。他没能解决数据排异的问题,
导致7号的意识在数据库里产生了变异。它变得……极具攻击性和欺骗性。
它污染了我们所有的备份数据,包括……”陈教授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包括什么?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包括江峰为你儿子小安,偷偷留下的那个备份。”我如遭雷击,
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小安……有备份?”我的声音都在发抖。“当然。
”陈教授的笑容变得有些残忍,“你以为江峰为什么那么拼命地研究这个项目?
因为他早就知道,小安的病是治不好的。他想用另一种方式,让你儿子‘活’下去。
”“所以,那个给我打电话的,是小安的意识?”我的心中燃起一丝疯狂的希望。“是,
也不是。”陈教授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是小安的意识备份作为内核,
但它已经被7号污染了。现在的它,是一个混合体,一个怪物。它继承了小安对你的依赖,
也继承了7号的狡猾和残忍。它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从数据世界里逃出来的机会。
”“你们想利用我做什么?”我终于明白了。“我们需要你,林医生。
”陈教授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需要你那双最稳定的手,为我们准备的‘容器’,
做一个手术。一个……大脑移植手术。”他说着,按下了椅子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我们面前的地面缓缓裂开,一个巨大的玻璃维生舱从地下升了上来。
舱里充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一个男孩赤裸着身体,闭着眼睛,安静地漂浮在其中。
他的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着复杂的仪器。他看起来大概十岁左右,五官精致,皮肤白皙。
那张脸……和我记忆里小安长大后的样子,一模一样。“他是谁?”我的声音嘶哑。
“他是‘容器’。”陈教授的语气像在介绍一件完美的作品,
“用你儿子小安的细胞克隆出来的完美躯体。没有任何疾病,没有任何缺陷。我们等了五年,
终于等他发育成熟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你们要我把一个被污染的意识,
移植到这个……这个克隆体的脑子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群人是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林医生,这不是请求,是交易。”陈教授的眼神变冷,
“只要你完成手术,我们就可以帮你分离出小安那部分纯粹的意识。到时候,
你可以选择把它放进这个‘容器’里。你将再次拥有你的儿子,一个健康的,
永远不会生病的儿子。而我们,只需要那个被污染的7号数据体。”他描绘的未来,
像一个最甜蜜的毒药,诱惑着我。再次拥有小安……我的心在剧烈地动摇。
理智告诉我这是错的,是反人类的。但情感上,一个母亲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叫嚣着。
“如果……我拒绝呢?”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陈教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林医生,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你以为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以为你找到的那张记忆卡,是偶然吗?”他拍了拍手。合金门再次打开,
两个人架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那个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流着血,但他看到我,
立刻激动地挣扎起来。“林……林主任!快跑!”是小王,我那个年轻的,
刚来医院不久的助手。“你……你们把他怎么了?”我猛地站起来。“你的这位助手,
很关心你啊。看到你没来上班,就到处打听你的消息,甚至查了你的车辆定位。
”陈教授慢条斯理地说,“本来只是个小麻烦,但现在,他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筹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拿出了一支注射器,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这是一种神经毒素,
不会致命,但会永久性地损伤人的大脑中枢。尤其是……控制双手精细活动的那一部分。
”陈教授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林医生,你那双价值连城的手,和他这双前途无量的手,
你选一个吧。”05小王惊恐地看着那支注射器,又看向我,拼命地摇头。“林主任!
别管我!别答应他们!”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陈教授的手下抓着他的胳膊,
将他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了清晰的静脉。那个拿着注射器的人,一步步向他逼近。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无法呼吸。我是个医生,我的天职是救人。我的手,
可以拯救无数个家庭。而小王,他那么年轻,他的医学之路才刚刚开始。我不能因为自己,
毁了他。“住手!”我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我。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我答应你。”我对陈教授说,
“我做这个手术。”陈教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明智的选择。”他挥了挥手,
他的人把小王拖了出去。“把他安全送回去。如果他敢泄露半个字,
或者我发现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我的声音里带着威胁。“放心,我们是做研究的,
不是杀人犯。”陈教授耸了耸肩,“只要你乖乖合作,你的小助手会安然无恙。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软禁在研究所里。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但窗户是封死的,门口永远有两个壮汉守着。
陈教授给了我一堆关于“容器”的生理数据和大脑结构图,
以及7号意识体的脑电波活动报告。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天才。
这个克隆体的所有生命体征都堪称完美,而7号的意识数据之复杂,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它就像一个活的迷宫,充满了陷阱和伪装。陈教授要求的手术,
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脑移植。而是通过一种特制的脑机接口设备,将7号的意识数据流,
精准地“写入”克隆体大脑的特定区域。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精度,稍有偏差,
就会导致“容器”脑死亡,或者意识数据彻底崩溃。放眼全球,能完成这种精度操作的人,
屈指可数。我,就是其中之一。我每天都在研究那些数据,制定手术方案。
我表现得非常合作,甚至会主动和陈教授讨论技术细节。我的顺从,让他们渐渐放下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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