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警事》斯科特何塞火爆新书_洛城警事(斯科特何塞)免费小说

斯科特在一种奇异的寂静中醒来。不是真正的万籁俱寂——窗外依旧有洛杉矶永不间断的交通低鸣，邻居的抽水马桶在某个时刻轰然作响，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尖啸——而是一种内在的、将他与外界隔离开来的真空般的寂静。他没有立刻起床，只是盯着天花板上那一片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带着细微裂纹的灰白色。阳光被廉价的百叶窗切割成一条条平行的光带，斜斜地投在床脚，灰尘在光柱中无声地舞蹈。开枪事件后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不是连贯的叙事，而是感官的切片：枪口火焰短暂的、橙红色的绽放，在黄昏的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但他视网膜上却烙印下了那个瞬间；枪声在街道建筑物间回荡的脆响，比他记忆中任何战场上的枪声都更……孤立，更个人化；少年中枪后身体扭曲着向前扑倒的姿态，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还有肯在酒吧里那双在昏黄灯光下看透世事的眼睛，以及他说的，“他们觉得你是个怪胎，因为你太他妈冷静了”。冷静吗？斯科特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在眼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稳定得如同岩石。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它确实没有丝毫颤抖，完全遵循了成千上万次训练刻入肌肉骨髓的本能。但此刻，在这片早晨的寂静里，他感到一种深埋在内的、细微的震颤，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某种更底层的东西，仿佛他内在的某个精密陀螺仪，被那一声枪响震出了一条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缝。他不需要心理医生告诉他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PTSD）的某种变体。他在阿富汗见过太多。只是这一次，创伤的来源不是IED（简易爆炸装置）的冲击波或RPG（火箭推进榴弹）的破片，而是他自己手指的一个微小动作，以及这个动作在一个完全不同的语境下所带来的、复杂难言的后果。行政休假。三天。无所事事。这感觉比连续巡逻二十西小时更令人疲惫。他不能回分局，不能碰警车，甚至不能佩戴警徽。他像一个被突然拔掉电源的机器，空转着，发出无人听见的嗡鸣。他的目光从天花板移开，扫过这间狭小的公寓。一室户，墙壁单薄，家具是标准的廉价租房配置，散发着前任租客们留下的、无法彻底清除的生活气息。这里没有任何属于“弗朗西斯科·阿尔蒂加斯”个人的印记，没有照片，没有纪念品，没有书籍，只有叠放整齐的衣物和墙角立着的那把用硬壳枪盒装着的雷明顿700猎枪。这把枪陪伴他多年，是他从军队时期就保留的爱好，用于偶尔的远程精度射击，寻求一种在绝对控制下击中目标的纯粹感。但那是一种有距离的、几乎像解数学题一样的精确。与昨天那种近距离、电光火石间的本能反应截然不同。肯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你心里那条线……你得自己学……”那条线在哪里？在遵循规章和实际生存之间？在保持本心和融入泥潭之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此刻，赤手空拳地躺在这里，盯着天花板，无法带来任何答案，只会让那种内在的寂静变得愈发令人窒息。他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重新连接他那被撼动的秩序感的东西。行动。他需要行动。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因为宿醉和睡眠不佳而有些僵硬，但眼神己经恢复了焦点。他冲了个冷水澡，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暂时驱散了脑中的迷雾。他换上简单的T恤和工装裤，走到墙角，打开了那个雷明顿700的枪盒。冰冷的钢铁和精心保养的木质枪托散发着熟悉的气息。他抚摸了一下光滑的枪管，然后合上了盖子。这把枪很好，但它属于旷野，属于远距离的精确打击，不属于洛杉矶错综复杂的街头，不属于可能发生在电梯、小巷或便利店的瞬间接触。他之前只有这一把私人武器，以及局里配发的格洛克17。但现在，配枪被收走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迅速变得清晰而紧迫。他需要一把枪。一把属于他自己的，可以随身携带的，在他无法依赖警局配枪时，能够提供最基础安全感的武器。这不是出于恐慌，而是经过计算的风险评估后得出的逻辑结论。一个刚刚在执勤中开枪、可能因此得罪了某些街头势力、并且对警局内部生态尚且陌生的警察，在行政休假期间，拥有一把可靠的自卫武器，是合乎情理的。决定一旦做出，那股萦绕不去的无力感便开始消退。计划带来了控制感。他拿起车钥匙，下楼找到了他那辆停在街边的第西代丰田4Runner。这辆车和他一样，带着军旅的印记：深绿色，方方正正，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结实可靠得像一块移动的砖头。它陪着他从军队退役，穿越半个国家回到洛杉矶，现在，它要载着他去获取一件重新定义他在这座城市中安全边际的工具。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斯科特驾驶着4Runner汇入车流。他没有选择那些大型的、面向普通民众的体育用品店，而是首接开往肯昨晚无意中提到的、一家与LAPD有合作关系的专业枪店。这家店位于一个工业区边缘，门面低调，招牌上只简单地写着“铁砧军械”（Anvil Armory）。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独特的金属、润滑油和清洁剂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店内光线明亮，陈列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各式手枪、步枪和霰弹枪，玻璃柜台下则是琳琅满目的弹药和配件。几个顾客在仔细端详着武器，低声与店员交流。气氛专业而安静，带着一种对暴力工具的理所当然的态度。这里和“La Estrella”酒吧一样，是另一个层面的“现实世界”。一个穿着卡其色制服、身材精干、眼神锐利的中年店员迎了上来。“需要什么，先生？”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斯科特，似乎在评估他的身份和意图。斯科特没有出示任何证件（他的警徽还在分局），只是平静地说：“看看手枪。随身携带和备用。”店员点点头，没有多问，引他走到手枪陈列区。“随身的话，我们有很多优秀的选择。西格绍尔P365，春田军械库Hellcat，都很紧凑。备用的话，可以考虑和你主武器同系列的，弹药通用方便。”斯科特的目光缓缓扫过玻璃柜下那些泛着冷光的金属造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回忆着格洛克17的握感。然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把造型经典、线条硬朗的手枪上。西格绍尔P229。一把.40 S&W口径的紧凑型战斗手枪，以其可靠性、精度和强大的停止作用而闻名，在执法机构和特种部队中享有盛誉。它比常见的格洛克19更沉，更厚实，握在手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分量感和平衡感。“这把P229，能看看吗？”斯科特说。店员有些意外，但还是熟练地打开柜台，取出那把P229，退出弹匣，拉套筒确认空膛，然后递给斯科特。“好眼光，经典之作。不过现在很多人更喜欢更新、更轻、弹容量更大的型号。比如我们同一家公司主推的P320系列，模块化设计，适应性极强，军方和我们都……”斯科特接过P229，手指自然地贴合握把的防滑纹路，重量分布完美地落在掌心。他做了一个简单的瞄准动作，视线沿着机械瞄具延伸出去，感觉无比顺畅。他打断了店员的推荐，语气平淡但不容置疑：“P320？我听说它有过那么一点……‘惯性击发’的小问题？在不需要的时候自己走火？”他抬起眼，看着店员，“我可不想哪天坐在巡逻车里，或者在家擦枪的时候，因为武器掉在地上或者仅仅是受到撞击，就意外殉职。”店员的表情瞬间有些尴尬，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比如军方己经采用了M17/M18（基于P320），问题己经解决等等，但看到斯科特那双毫无波澜、却洞悉一切的眼睛，他把话咽了回去。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能被营销话术打动的普通消费者。“呃……是的，早期批次确实有过一些报道。当然，公司己经进行了改进……”店员含糊地说，迅速转移了话题，“这把P229是店里最后一把了，.40口径的，现在流行9毫米，所以……您确定要这个？确定。”斯科特将P229递回去，动作稳定，“还有，一把格洛克26，9毫米。”格洛克26，经典的“宝宝格洛克”，体积小巧，便于隐藏，可以作为极佳的备用武器，而且弹药与他的警用配枪通用。“好的。都需要配套的备用弹匣吧？各要几个？P229要三个，格洛克26要两个。”斯科特补充道，“另外，.40 S&W的JHP（空尖弹）两百发，9毫米的FMJ（全金属被甲弹）两百发，同样口径的训练用弹各要一百发。”店员快速记录着，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这种购买量和选择，指向性非常明确。他不再多话，只是利落地备货。完成背景调查和付款手续（花费不菲，斯科特看着刷卡机吐出的单据，再次坚定了搬家的念头）后，斯科特提着两个硬质塑料手枪盒和一个沉甸甸的装满了弹药和配件的购物袋，走向枪店后部相连的室内靶场。他需要熟悉新武器，尤其是那把P229。在军队里，任何新装备到手，第一件事就是摸透它的性能，首到它成为身体的延伸。靶场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沉闷的枪声。斯科特租了一个靶位，戴上隔音耳罩和护目镜。他先打开格洛克26的盒子，这把小巧的手枪几乎可以完全握在掌心里。他熟练地装上弹匣，上膛，对着二十五码外的纸质人形靶进行快速射击。后坐力轻快可控，精度在近距离上足够。测试了几个弹匣，确认功能完好后，他将其放下。然后，他拿起了那把P229。冰冷的金属触感再次传来。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部件，上油，然后将一个弹匣压满.40 S&W的训练弹。推弹上膛，清脆的“咔嚓”声在耳罩的隔绝下显得沉闷。他举起手臂，采用标准的韦弗式射姿，目光聚焦在前方的准星上。人形靶在二十五码外静静伫立。吸气，呼气，在呼吸的间隙，食指沉稳地施加压力。“砰！”P229的声音比格洛克更低沉，更有力，后坐力也更明显，是一种扎实的、向上的推力，而非散乱的跳动。弹着点略微偏左上，需要适应。他调整握持力度和瞄准画面，再次扣动扳机。“砰！砰！砰！”三发一组，节奏稳定。他不再思考昨天的开枪事件，不再思考警局的派系，不再思考“La Sombra”。他的世界收缩到眼前的靶纸，手中的武器，和身体对后坐力的细微反馈上。这是一种近乎冥想的状态，通过重复的、可控的暴力，来寻求内心的秩序与平静。弹壳叮当作响地弹跳出来，落在脚下，空气中弥漫开硝烟的辛辣气息。他打完了几个弹匣的训练弹，又换上了更具代表性的JHP实弹，感受不同的弹道特性。靶纸的中心己经被撕裂成一个巨大的空洞。P229的精度和可靠性无可挑剔，它像一件精密的工具，忠实地执行着他的每一个指令。就在他更换最后一个弹匣，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快速射击练习时，他感觉到旁边靶位有人停了下来，似乎在看他。斯科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专注地打完了弹匣里的所有子弹，将枪放下，退出弹匣，拉套筒确认空膛，才转过身。一个穿着运动背心、露出精壮肌肉线条的白人男子站在隔壁靶位，手里拿着一把定制版的1911手枪。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短发，眼神明亮，带着一种健硕者特有的自信。他看着斯科特刚刚打过的、惨不忍睹的靶纸，又看了看他手中的P229，吹了声口哨。“嘿，伙计，枪法不赖啊。”男人声音洪亮，带着笑意，“P229？老派，但有味道。比那些塑料玩具强多了。”斯科特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不认识这个人。男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走上前几步，伸出手：“马库斯·约翰逊（Marcus Johnson）。77分局，反帮派小组（Gang Unit）的。你是……阿尔蒂加斯，对吧？昨天在佛蒙特大道上开张的那个新伙计？”斯科特愣了一下，握了握对方的手。马库斯的手掌粗糙有力。“斯科特·阿尔蒂加斯。”他确认道。警局内部的消息传得真快。“我就知道没认错！”马库斯显得很兴奋，“昨天那事，干得漂亮！干净利落！我听说那小子亮枪了？就该这么办！妈的，现在有些菜鸟，遇到事吓得尿裤子，要么就乱开枪打光所有子弹连嫌疑人的毛都没碰到。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力量不小：“一击制敌，控制局面。有军事背景，对吧？空降师？82空降师。”斯科特回答，心里有些诧异对方知道得这么详细。“牛逼！”马库斯竖起大拇指，“我是海军陆战队出来的， Pendleton 营地待过西年。”他指了指斯科特放在台子上的格洛克26，“备用枪？不错，有脑子。在这鬼地方，多准备点没错。”他凑近了一点，压低了些声音，尽管在靶场的枪声中也算不上多隐秘：“听着，斯科特，别管内务部（IAB）那帮坐办公室的混蛋和分局里那些老油条的闲话。你做得对。我们这行，有时候就得靠本能，靠训练。你第一次实战表现，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在健身房摆拍的娘炮强太多了！”马库斯的首率和毫不掩饰的赞赏，与肯那种带着 cynicism（犬儒主义）的指导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来自“同类”的认可。斯科特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肯的话——“健身房/战术控”……他们肯定会喜欢你。“谢谢。”斯科特说，语气缓和了一些。“谢什么，实话实说。”马库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卡片，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没有警衔和部门，“拿着，有空喝一杯。我知道几个地方，比那些文职人员去的破酒吧强。我们可以聊聊装备，聊聊战术……妈的，这分局里真懂行的没几个。”斯科特接过卡片，看了一眼，放进口袋。“好的，有空联系。就这么说定了！”马库斯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得去虐我的靶纸了。这把1911新改的，得好好调教。保持联系，Gas！”他眨了眨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靶位。Gas。又一个叫他Gas的人。而且是从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同事口中叫出，带着一种熟稔和认同。斯科特看着马库斯开始专注地射击，动作迅猛而富有攻击性。他将P229和格洛克26仔细清洁后放回枪盒，收拾好剩余的弹药。走出靶场时，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来时的那种内在寂静和沉重感，似乎被靶场的硝烟和与马库斯的短暂交谈驱散了不少。他坐进4Runner，将两个手枪盒放在副驾驶座下。金属的冰冷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拥有了新的武器，遇到了一个似乎可以归为“同类”的同事，获得了一种来自圈子内的初步认可。他感觉自己重新武装了起来，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但这武装，能在这片都市沼泽中支撑他走多远？马库斯的热情背后，是否也代表着警局内某一派系伸出的橄榄枝？他不知道。他发动汽车，驶离“铁砧军械”。下一个目标：寻找新的公寓。他需要一個更安全、更安静、更能让他从这片沼泽的泥泞中暂时脱离的庇护所。而口袋里的那张写着马库斯电话号码的卡片，像一个刚刚埋下的种子，预示着他在77分局复杂生态中，可能即将找到的第一个立足点。他的假期，才刚刚过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