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静的轰鸣安柠，一个像柠檬水一样清淡透明的名字。人如其名，毕业一年，
二十三岁的她，生活简单得像一张只画了横线的纸。
她就职于一家名为“光科精工”的老牌工厂，在研发部门担任工程师助理。
工厂早年以加工传统光学透镜、棱镜起家，在智能手机摄像头爆发式增长的那几年，
也曾风光过一阵。但随着技术迭代放缓和市场趋于饱和，
曾经的辉煌渐渐沉淀为一种按部就班的沉寂。研发部门，听起来高大上，
在光科精工却更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部门成立之初，
是抱着向高端定制光学元件进军的雄心，但市场开拓不力，核心技术突破缓慢，
使得这个部门成了无源之水。办公室里，窗明几净，一排排电脑屏幕亮着，但屏幕上闪烁的，
多半是股票软件的K线图，而非复杂的光路模拟软件。安柠的工位在办公室靠窗的角落，
她很喜欢这个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高大的樟树和偶尔掠过的飞鸟。她薪资不错，
基本工资加上项目奖金平均下来月入过万。只是公司按最低标准缴纳五险一金，扣除之后，
到手八千出头。对这个数字，安柠很满意。她不像同龄的很多女孩，
痴迷于口红、包包和名牌服饰。她的衣柜里多是舒适简单的棉质衣物，
护肤品也只有基础几样。她不泡吧，不热衷社交，
最大的开销就是租住的那间离公司不远的小公寓，以及每个月买书和游戏的点卡。
她是标准的“死宅”，享受独处的宁静。因此，每月她能稳稳地存下六千块，
看着银行卡里缓慢但坚定增长的数字，她有一种朴素的、脚踏实地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
在她被调到这个闲得发慌的研发部门后，开始微妙地动摇。并非因为工作少了，
而是因为环境变了。第二章 氛围的浸染之前的部门是生产支持，虽然技术含量不高，
但琐事不断，忙起来脚不沾地。那里的同事也有炒股的，
偶尔听到他们讨论“涨停”、“割肉”，安柠也只是听听，从未动心。
她骨子里继承了她那小城父母谨慎保守的理财观：天上不会掉馅饼，踏实工作才是正途。
高收益必然伴随高风险，她辛辛苦苦、朝九晚五赚来的钱，
绝不能投入到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拟战场里去。然而，人是一种环境动物。研发部的闲，
是一种无所事事的、令人心慌的闲。没有紧迫的项目节点，没有繁重的设计任务，
大家每天的主要“工作”似乎就是看报、喝茶、聊天，以及——炒股。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场，键盘的敲击声常常不是为了工作，
而是在急促地输入股票代码；同事间的窃窃私语，
多半是关于某只“妖股”的异动；甚至午休吃饭，话题也三句不离大盘走势。
坐在安柠对面的老赵，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是部门里公认的“股神”。他常常对着屏幕时而蹙眉，时而抚掌，
情绪随着那红绿绿的线条起伏。斜对面的李姐，则热衷于打新和短线操作，
手机里设置了无数个价格提醒，提示音此起彼伏。起初，安柠还能安心看书，
或者自学一些专业软件。但那种被排除在主流话题之外的疏离感，
以及日复一日的空闲带来的无聊，像潮水般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坚持。她开始觉得，
自己像个异类，像个紧紧捂着口袋、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守财奴。“小安啊，
别老是看那些没用的书了，来，看看这只票，基本面多好，市盈率低，肯定要涨！
”老赵有时会热情地招呼她。“柠柠，今天有个新股申购，运气好中签就是白捡钱，
你也试试嘛！”李姐也经常鼓动。氛围到了，就像温水煮青蛙。安柠心里的那道防线，
在周围持续不断的热浪烘烤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她想，也许……可以试试？
就放一点点钱，赚个奶茶钱就出来？她想起了父母常说的“随大流不吃亏”，
虽然知道这话未必全对，但在这种特定环境下，却成了一种自我说服的理由。
第三章 初涉江湖与“新手礼包”决心一下，安柠并没有立刻行动。
她保持了理工科学生的严谨，开始恶补股票知识。
CD、RSI指标、公司财报、市盈率、市净率、总股本、流通盘……她记了满满一本笔记，
感觉自己像个即将上考场的学生。她拿出了攒下的两万块钱，小心翼翼地开通了证券账户，
仿佛开启了一个潘多拉魔盒。第一次买股票，她心跳如鼓。严格按照自己学到的“理论”，
选择了一家业绩稳定、市盈率低、盘子大的蓝筹股。买入后，
她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刷新一下行情，看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波动都能让她紧张或兴奋半天。
第一天，微涨0.5%，她激动得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第二天，涨了1.2%，
她按照“见好就收”的原则，赶紧卖了。扣掉手续费，赚了一百多块。
这轻而易举得来的一百多块，带来的成就感远超她加班完成一个任务。
这是一种纯粹的、数字增长的刺激。接下来的几个月，仿佛真的有“新手保护期”。
她谨慎地选择，红了几个点就卖出，虽然也遇到过小幅回调，但总体是盈利的。
账户里的数字从两万慢慢变成了两万五、两万八……然而，人心的贪婪，
总是在尝到甜头后开始滋生。有一次，她看好的一只股票，在涨了3%时她就卖掉了，
结果之后连续三天涨停。还有一次，她刚卖出，下午就直线拉升，当天涨幅超过8%。
那种错失的懊悔，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开始怀疑自己那套“稳健”的理论。
为什么那些她仔细研究过、各项指标都优秀的股票，总是温吞水一样，涨跌都不痛快？
而那些被她在笔记上标记为“高风险”、“垃圾股”的小盘股、概念股，
却动不动就拉出涨停板，气势如虹？老赵有时会得意地炫耀：“看指标？
指标都是庄家画出来给你看的！要跟着资金走，要敢追热点！”安柠的“谨慎”开始动摇了。
野心，在一次次错失的“如果”中，悄然膨胀。她不再满足于细水长流的几个点收益，
她开始向往那种快速翻倍的“神话”。
第四章 深渊凝视与侥幸的沉沦安柠开始将目光投向那些波动剧烈的“垃圾股”。
她告诉自己，就做一次，快进快出，赚一笔就走。第一次尝试，
她选择了一只正在炒作“元宇宙”概念的小盘股。战战兢兢地买入，第二天，
竟然真的涨停了！一天10%的收益，抵得上她之前忙活一个月。
巨大的喜悦和刺激淹没了她，之前所有的研究和谨慎都被抛诸脑后。她迅速卖掉了，
又小赚一笔。成功的经验，尤其是带侥幸色彩的成功，是最危险的误导。
她开始频繁地在这些高波动的股票中切换，胆子越来越大，投入的本金也越来越多。
之前攒下的五万多盈利，加上自己陆续投入的本金，账户总额最高时接近十万。那段时间，
她走路都带风，觉得上班不再是消磨时光，而是充满了期待的“掘金”时间。她甚至觉得，
之前那种靠死工资攒钱的日子，实在太慢、太傻了。然而，命运的馈赠，
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她看中了一只据说有重大资产重组消息的股票，盘子小，故事动听。
在它连续拉了两个涨停后，第三个交易日开盘依然强势，安柠按捺不住，
在相对高点全仓杀了进去。她期待着第三个、第四个涨停。但股市专治各种不服。当天上午，
该股突然掉头向下，成交量急剧放大，到下午开盘，竟直接封死了跌停板！一天，仅仅一天，
她的账户市值缩水了10%。因为仓位极重，这一下就损失了近一万块。安柠懵了。
屏幕上的绿色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心涌上心头。“肯定是洗盘！
”“明天一定会拉起来！”她这样安慰自己。第二天，股票毫无悬念地低开，继续下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