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雪

北昭九年，冬。

“陛下，微臣有事要奏。”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朝堂，给那快要结束的早朝又续上了篇章。

坐在龙椅上的江子绪放在上的手微微曲起，他眉头轻皱，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爱卿何事要奏？”

“回禀陛下，前些时日南疆洛城突发匪乱，迫害城中百姓，民怨之高啊。”

江子绪眉头皱的更深了，语气都比方才重了些，“匪乱？何时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那老臣连忙跪下，不敢抬头，“七日前，因为南夷的战乱所以消息如今才到上京。”

其实本没有匪乱，只不过是那南夷不知道抽什么风，跟孚周打战赢了几次，就试图将战火扩到洛城来了。

所以才让城中原本压制了差不多的山匪又卷土重来。

“陛下，臣奏请亲赴洛城剿匪。”

江子绪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江承景打断。

“你……要去剿匪？”江子绪有些诧异，眼神复杂的落在江承景身上，毕竟他可是在开国九年来从未参与过朝政，这会儿怎么……

各位大臣听见这话也都惊讶的看向江承景，小声议论起来。

“这怀安王参政，可真是件稀奇事儿啊。”

“话说这位王爷怎么想得起来去洛城剿匪？这……闲不住了？”

别说，还真被他猜对了。

思索了一番后，江子绪便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眼睛盯着江承景，“为何？”

江承景则是眯着眼笑了笑，“身为臣子，为陛下分忧而已。”

话如此，江子绪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还是要做足些准备。

刚下朝，江子绪就把温时给叫来了。

御书房内，江子绪拟写着圣旨，口中是给屋中站着的人的叮嘱。

“你此次去务必要小心些，我猜怀安王定是查到了她的消息，你切记别让他察觉到你的踪迹。”

“属下明白。”说话之人站的笔直，眼神里的坚定不减一分，只是他顶着一张俊颜却瞧着有几分死气。

“还有啊，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她周全，可以的话将她带来京城玩几天。带着你那些暗卫去，你与子谦交好，顺带帮他解决南夷那边的事。”

“是，……不过我把暗卫带走了，陛下的安危怎么办？”温时有些木讷的皱着眉，看起来有些担心。

江子绪抬头瞧见他脸上那鲜有的表情，勾唇笑了声，“不用担心，皇城上下几千人还护不了我？你放心去就是。”

“……是，属下告退。”说完，温时便扯下腰间挂着的面具，戴好后才走出屋子。

江子绪见状，笑容改变一副愁容。

这戴面具的习惯，该怎么办才好？

“唉……”

江子绪赶忙拟好圣旨，让人送去了怀安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来，洛城地带多山匪，骚扰城中百姓，致使民不聊生，吾心甚忧。今命怀安王带兵前往，平定匪乱，以抚民心。钦此。”

“臣，领命。”

————

洛城，依山而建，地处两国交界，也是发展商贸的好地方，在无战乱之时，洛城与南夷的贸易往来也是很频繁的。

现如今硝烟四起，便不在允许两个地方的往来，进出城门都查的极为严格。

“苏家丫头！丫头！？在不在啊？！”

敲门之人神色慌张有些着急，生怕里边的人不在。

“在。”

木门打开，一位十分清秀好看的姑娘走了出来，“李掌柜，有事啊？”

李掌柜见人出来，顿时眼前一亮，“你还接活不？”

“什么活？”苏泽若目光落在面前人手里的盒子上，有些好奇。

“帮我把这盒子送去南夷普城。”李掌柜将手中的盒子举到苏泽若面前，许是怕人不愿意，又补充道，“知道现在打战，所以这次我出两倍钱。”

没办法，苏泽若是这洛城中唯一愿意两头跑的，且收钱便宜，再加之现在两国好像要打仗，愿意跑着一趟的恐怕只有她了。

本来打算拒绝的，但听到后面那句话时，苏泽若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

钱是个好东西……

苏泽若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勉强”答应，“可以，那就走一次险吧。”

“哎呦！这可太好了！感谢感谢！”李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的把钱和货递到苏泽若手上，随后又掏出一张纸来塞到她手里，“地址都写在这儿了。”

“好。”

将人送走后，苏泽若关上门转头就瞧见家里那位祖宗站在自己身后。

“殇姨……”

没等苏泽若说话，殇姨就先开口了，那语气让人听了厌烦，“你是掉钱眼儿里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不知道吗？上赶着的找死！”

苏泽若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掉没掉钱眼里你不都看见了？”

“行，到时候可别叫我去给你收尸！”殇姨哼了声，瞪着眼扭头走进屋里。

苏泽若叹了口气，抬脚走进屋里，可还没坐下，就又听见了那叫喊声。

“苏泽若！过来劈柴！”

苏泽若皱了皱眉，“来了。”

这几天城门口查的更严了些，现在都不让出去了，所以苏泽若只好选择半夜偷溜出去。

入夜。

苏泽若一袭黑衣与夜色相融，悄声来到一处荒废的院落，她径直走进了那牛棚之中将角落里的干草推了开，底下赫然显现出一道暗门来。

这是她偶然发现的一条可以直通城外的密道，用来偷偷出城正好。

而就在她进入密道后不久，这院中便出现了许多黑影，分布在院中各处，这才是真正的与夜色融为一体。

“大人，看样子此处已经荒废许久，今夜先在这里休息吧。”

院子中央，温时站在那儿环顾了一下四周，听见身边人说的话，他点了点头抬脚走进去。

“好。”

这边苏泽若出了城后，走了几里路还是去了老地方——一处供人歇脚的驿站。

此时正月黑风高，驿站的老板早就去会周公了，苏泽若轻车熟路的来到马棚牵出一匹马来。

这匹马陪苏泽若去送过太多次货了，和她也算是旧友，这会儿见她来便叫出了声。

“嘘，别出声。”苏泽若摸了摸它的头，从腰中拿出准备好的钱袋挂在了马棚上，就牵着马走了。

出了驿站，苏泽若翻身上马，她摸了摸它的毛，温声道，“马儿乖，我们争取早些回来啊。”

“驾。”

翌日。

明明早晨时候还晴空万里，可到了正午些突然开始下起了点点小雪。

而这时原本人流稀散的街道却开始热闹起来。

江承景带着几十兵马入了城。

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引起不小的轰动，使得城中百姓纷纷出门驻足观看。

“那人谁啊？”

“听说是朝廷派来剿匪的，那谁……我也不清楚。”

“切！”边上的一男子听了这话，瞧着过路的队伍，那白眼儿都快翻天上去了，“就这屁大点儿的人，怕不是给山匪送人来了，到底谁剿谁啊？”

……

街道的一角，议论声语一片。

江承景此次来带的人是少了些，毕竟剿匪是大事嘛，确实不该只有这么些人，但江承景有他自己的考量。

对于这些市井小儿们的言语，江承景虽听入耳中，却也只是淡淡瞥了眼。

与此同时，温时也带着人出现在了苏泽若家门口。

“咚咚咚……”

“谁啊？！”殇姨烦躁的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名黑衣男子，领头之人带着面具。

这让她下意识就觉得是苏泽若惹的麻烦，急忙开口，“苏泽若不在啊，你们要做什么等她回来找她去。”

温时闻言，连忙确认似的开口，“苏泽若住这儿？”

“……”殇姨愣了愣，眼珠子灵活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摇头，“不住不住，别处找去。”

说罢便要关门，温时连忙抬手撑住要合上的门，解释着开口，“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找她帮忙。”

在来的路上丰辞已经打听过了，苏泽若是这儿有名的差役，只要价钱合理，她就会帮人送货，而且还身兼多职。

殇姨一听这话，眼里的不耐烦立马显露出来，语气也没了刚才的害怕，“她出城送货去了，也许回不来了，找别人吧！”

“回不来了？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现在这兵荒马乱的，照她这到处跑的性子迟早会出事儿，死在外头算了！”殇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作势又要关门，可发现门有些关不上，再看温时。

温时抵在门上的手紧握成拳，眼底的戾气不自觉漏了出来。

殇姨心一抖，生怕这人发疯乱来，便赶紧使劲把门儿杠上了。

“大人别急，许是她骗咱们的呢。”丰辞上前安慰道。

温时眼眸幽暗，转身朝巷子外走去，说话的语气中透着忧虑，“在这个时候出城，遇到不测的几率很大。”

“不如派暗卫岀去探探？”丰辞仰头想了想，又看着他问。

温时点头，“也好。”而后看了眼身旁的丰辞，“那就你去吧。”

“……”丰辞皱着眉头，像个怨妇，“哦。”

温时有些好笑，故作严厉，“怎么？不愿意？”

丰辞立马喜笑颜开，“愿意！我这就去！”说完便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

“驾！”

树林野路上苏泽若策马驰奔，身后是一些南夷士兵，本来一切顺利的，可没想到讨口水的功夫让那死心眼儿村民给举报了！

苏泽若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她回头看了眼，见还在追，顿时有些头疼。

怎么还在追？不累吗他们。

“驾！”

眼看着就要进入北昭的领域内，那些人竟依旧穷追不舍，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刚拐过一个弯子，苏泽若瞧见不远处的高草丛里竟突然站出来了个人。

她还在想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从那儿冒出来个人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惨叫声。

苏泽若回头一看，好家伙，居然全给撂倒了！

刚好那人眼睛看过来，苏泽若便点头示意。

所谓大恩不言谢，那她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