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权贵府里的宅斗,总该有个挑事的。所谓正室基础,外室就不基础。
作为曾经名动扬州的男倌,我就是那个不基础的外室。我不藏着,也不掖着,
甚至敲锣打鼓宣扬公主豪掷十万两黄金为我赎身。驸马劝我低调,
我反手就把公主送的东珠镶在了羽冠上。下人要教我规矩,
我当着他的面把书本一页页撕了煮茶。满京城都说我是个疯子。直到三年后,
公主带回来一个江南才子,说要抬进府里。驸马沉默到天明,最终哽咽着答应。
我却搅动着她杯中下了毒药的酒,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01其实作为一个外室,一个楚明珠甚至都不敢养在家里的男人。
对于她要抬宋子詹进府这件事,我是没有资格过问的。但她既然问了,我也就老老实实答了。
而且不仅答了,我还往她酒杯里偷偷下了毒。毕竟三年前就是在这间屋子里,
她紧握着我的手,指天立誓:“我楚明珠对天发誓,此生只爱阿羡一人。”“若有违背,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是个认死理的人,她许了诺,就不能让她的诺言落了空。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毒酒,看向眼前揉着眉心的楚明珠。“阿羡别闹,子詹是江南盐商的儿子,
性子直爽,定能与你相处融洽。”“相处融洽?”我笑出声,将酒杯递给她。“公主,
当初你带我回京,我见着驸马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三年前,
楚明珠对扬州湖畔的我一见倾心。她不顾世人眼光,动用权力、豪掷下十万金为我赎身。
青楼的主子失了我这棵摇钱树,气得将我关进柴房折磨。她孤身一人前来救我,
将我拥入怀中,说:“阿羡,跟我走,我嫁你,以后我给你一个家。”我见多了虚情假意,
却在那刻动了真心。可这心动,只维持了二十七日。二十七日后,我随她入京。
在公主府门外看见林既明和他怀里的孩子时,我才知道她骗了我。“阿羡,
这是我的驸马既明,性子温和,一定能与你好好相处。”我没吵,也没闹。
只是在当晚她又来找我时,喂她喝下一碗堕胎药。她让我失去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让她失去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很公平。楚明珠接过酒杯的手一顿,面上染上一抹不悦。
“阿羡,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不怪你。”“我再给你几日时间好好考虑,
等想好了,再来看你。”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匆匆离开。侍卫小天急匆匆进来。
“公子,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就算不愿意,好好跟公主商量便是。”“真要惹生气了,
万一她不要您了,您可怎么办啊?”我却看着那杯已经见底的毒酒,
面不改色:“不要又如何?大不了就回扬州去……”更何况,七日散的毒性会在七日后发作。
我还要等着给楚明珠烧纸呢。02第二日天还没亮,京城的流言就传进了别院。“听说了吗?
公主的外室不同意她另找男宠,还敢跟公主叫板呢!”“真是不知好歹!
一个男倌出身的外室,也敢管公主的事?”“自己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还当婊子立牌坊,
也不看看驸马多贤良!”……我嗑着瓜子听小天转述,
还能分出心思点评几句:“我那不是叫板,是发表意见。”小天像是对我恨铁不成钢,
跺着脚又想说什么的时候,院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公子,公主府来人了,
说是……驸马要见您。”公主府名正言顺的男主人,林既明。京中三年,
我和林既明只在入京那天见过那一次面。如今再见,他还是世家嫡子那副温良模样,
只是眼底多了些麻木。他引我进了正厅,亲手给我沏了茶。我喝了茶,
也没绕半点弯子:“驸马,是楚明珠让您来劝我的?”林既明许是没料到我这般直白,
愣了片刻才轻轻点头:“是,公主她也是怕你气坏了身子,才让我来跟你好好说话。
”他像是在斟酌措辞:“在这个女尊男卑的朝代,公主身份尊贵,有几个蓝颜知己本就正常。
”“你若总揪着她和宋公子这件事不放,到时落了个‘善妒’的名声,
最后苦的还是……”“驸马,”我打断他,“我出身青楼,没人教过我什么叫正常,
什么是尊贵。”“我只会不择手段地活着,然后再以取悦自己为前提,快乐地活着。
”林既明震惊地望着我,像听见什么倒反天罡的话。我眨眨眼,凑近他,问:“驸马,
您不懂吗?快乐,是爱自己最好的方式。”不等他回答,我又自顾自道:“驸马,
其实我在扬州的时候,就听过您的名字。”“那时您还不是公主府驸马,是丞相府的林公子。
”“楼里的才子们常说您诗剑双绝,英勇飒沓。”“说两年前春猎,您一箭双雕,
在满场儿郎间夺下魁首。”“那时我们楼里的人都很羡慕您,都想活成您那般模样。
”话音落下,林既明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垂眸良久,再抬头时,眼圈已红。
“那些事,我早就忘了。”“江公子,如今我是公主府的驸马,是我孩子的父亲。
”“你若是聪明人,便该明白,公主如今还肯对你上心,就该像我一样,见好就收。
”眼见着跟他说不通,我叹了口气,索性站起身:“驸马,我们两个好像观念不一样,
您就不必再劝我。”“麻烦您去回了楚明珠,就说我不同意她和那什么宋子詹。
”“可她要是执意把他抬进府的话,我也不拦着。”就是到时候得看看,是她的婚期先到,
还是死期先来了。03林既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宋子詹艳青色的长袍扫过门槛,直接闯了进来。“你倒是好兴致,躲在这里喝茶聊天。
”他目光扫过林既明,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不过也别太清闲了,等我进了公主府,
这掌家的差事,你怕是得交出来了。”“毕竟总不能让公主府的管家权,
落在连子嗣都稀少的人手里,传出去也丢公主的脸。”林既明攥紧了茶杯,
茶水晃出几滴在衣服上。却仍是垂着眼,一个字都没说。宋子詹见他这副顺从模样,
气焰更盛,往前凑了两步,声音也拔高了些:“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与公主成婚六年,
才只生了一个孩子,哪配做公主府驸马?”“我们宋家的儿子向来好生养,等我过了门,
一年让公主生一个女儿,准保让公主府热热闹闹!”“哦对了,还有你这院子,
我瞧着采光、布置都还勉强,给你住也是浪费,不如收拾出来给我……”“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宋子詹那张俊朗的脸上。我甩甩震的发麻的手掌,
嗤笑:“宋公子,公主府的门还没进,就做起掌家夺位、鸠占鹊巢的美梦了?
”宋子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是你?!你一个男倌出身的外室竟敢打我!
”我又一巴掌打在他另半张脸上。“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看时辰?
”“再者说我一个男倌都知道在驸马面前放低姿态,你贵门出身的少爷难道不懂?
”“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教的!”宋子詹彻底被激怒,口不择言地尖叫:“你!你就是嫉妒!
嫉妒公主爱我!你自己就是个烂货……”“够了!”楚明珠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快步走进,先是看了一眼脸颊红肿的宋子詹,眉头紧锁。随即目光锐利地射向我,
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阿羡!你太不知分寸了!”宋子詹立刻扑进她怀里,
哭声凄切:“公主,您看子詹的脸!您可一定要给子詹做主啊!”楚明珠扶住他,
抬头看我:“阿羡,立刻向子詹赔罪。”我抬眸看她,有些不悦:“楚明珠,他对驸马不敬,
我替你管教几句,该赔哪门子的罪?”楚明珠看了眼沉默的林既明,语气软了些,
却还是护着宋子詹:“子詹年纪小,脾气是无法无天了些,你跟他计较什么?再说,
他早晚是公主府的人,你……”“早晚是公主府的人?”我打断她的话,“楚明珠,
你的意思是非要抬宋子詹进门不可了?”她凝视着我,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没错!
”“阿羡,我会给你补偿。”林既明闭上眼,攥起拳头的手剧烈颤抖。
我却有些惋惜地笑了:“行吧,我知道了,我答应了。”说完,我转身离开公主府。
回到京郊别院时,夜色已深。我从柜子最隐秘的夹层里找出“七日散”的唯一解药。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楚明珠非要和宋子詹在一起,我也没办法。我拿起解药,
毫不犹豫地丢进了火里。04楚明珠的“补偿”比预想中来的更快。
不过是我点头答应的第二日,别院的门就被抬着礼盒的小厮堵了个满。东海珍珠,西域宝石,
江南最上等的缭绫,甚至还有一匣子金条。领头的管家躬着身,
递上礼单:“公主说您还想要什么,尽管和她提,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她也想法子给您摘来。
”小天看的眼花缭乱,跟我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希冀:“公子,我看公主心里,
还是有您的……”但有,或是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心底细数着日子。
怎么就这么巧呢?楚明珠和宋子詹的婚期定在五天后,七日散发作的时间,也在五天后。
大婚前夜,楚明珠突然出现在别院外。她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眉宇间却满是高兴。“阿羡,
明日来观礼吧。你若能来,我会更高兴。”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应下,
然后在第二日特意挑选了一袭月牙白长袍出现在婚礼上。婚礼安排的极尽奢华。红绸铺地,
从公主府蔓延至长街,锣鼓喧天。抬进宋家的聘礼,其规制,
更是公然压过了六年前楚明珠和林既明大婚的时候。小天跟在我身侧,不甘心低语:“公子,
如果您当年肯点头入府,这风光本该是您的。”我却看着林既明挺直的背影。
他穿着厚重的礼服,勉强维持着端庄笑容在前厅周旋。下人们对着宋子詹,
谄媚之词滔滔不绝。转向林既明时,表面恭敬下却藏着掩饰不住的轻慢。
我后怕似的缩了缩肩膀:“那可不行,若我当初入了府,我今日就会是第二个林既明了。
”周遭宾客见到我,窃窃私语。“瞧见没?那个穿白衣的,就是公主养在外头的。
”“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也敢来正经婚礼,真是不知羞耻!”“穿得一身素,
是来触霉头的吧?公主如今这般抬举宋氏,
他以后怕是完了……”楚明珠也看到我这一身白衣,面有不解。我对上她的视线,
眨眨眼道:“有什么不合适吗?这颜色多应景啊。”她还想说什么,
门外却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鼓乐跟着喧天而起。原是吉时已到,宋子詹来了。
楚明珠脸上带上笑意,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准备上前牵起红绸的另一端。
然而就在她抬步的瞬间,她身形猛地一滞。下一瞬,一口暗红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鼓乐戛然而止,满堂哗然!我站立原地,向着满眼惊骇的楚明珠微笑。“我都说了呀,
这白衣应景。”“公主的葬礼,我这养了三年的外室,可不得穿丧服吗?
”05楚明珠吐血倒地的瞬间,整个喜堂乱作一团。我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