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拾荒腐臭与铁锈的气味是沈诺关于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永夜城没有白天，
只有永恒笼罩的、深浅不一的灰暗。巨大的废弃机械堆砌成扭曲的山峦，
断裂的金属管道如同垂死巨兽的骸骨，蜿蜒指向永远闪烁着不正常霓虹与电弧的天空。
这里是文明的垃圾场，也是无数蛆虫般苟活之人的巢穴。六岁的沈诺，正像一只瘦小的老鼠，
在一座垃圾山脚下费力地翻找。她身上的衣服破旧却还算整洁，小脸脏兮兮的，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被遗弃在污秽中的黑曜石。她在找能吃的东西，
或者任何可以拿去换半块合成面包的小零件。今天的运气不太好，翻找了半天，
只找到几根已经变质的营养膏外壳。胃里空得发疼，一阵阵紧缩。就在她几乎要放弃，
准备转向另一片区域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声音来自一个半埋着的破旧铁皮桶后面。沈诺警惕地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听了听。在永夜城，
任何不同寻常的声音都可能意味着危险——可能是变异的老鼠，更可能是设下陷阱的掠夺者。
但那声音太微弱了，带着一种幼兽般的无助。沈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猫着腰，
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铁皮桶后面，不是动物，而是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的男孩，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他穿着料子极好的黑色衣裤，
虽然此刻沾满了污泥和血渍，但仍能看出与永夜城格格不入的精致。男孩似乎昏了过去，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额角有一道已经凝结的伤口。那微弱的呜咽，
是他无意识中发出的。沈诺愣住了。在永夜城，这样干净、穿着体面的孩子，
就像沙漠里的珍珠一样罕见。他怎么会在这里？是被遗弃的？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男孩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他还活着，
但气息很弱。几乎是下意识的，沈诺想起了自己冻饿交加、差点死在垃圾堆旁的那个夜晚。
是收留她的老乞丐用半碗馊粥救了她，虽然老乞丐没多久也病死了，但那点微弱的温暖，
她一直记得。“喂，你醒醒。”她小声唤道。男孩没有反应。沈诺咬了咬嘴唇。理智告诉她，
应该立刻离开。多管闲事在永夜城是致命的奢侈，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有余力照顾别人？
更何况，这男孩的来历不明，可能会带来麻烦。可是……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样子，
沈诺怎么也迈不开腿。她最终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她费力地将男孩从地上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上。男孩比看起来要沉一些，
沈诺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她稳了稳身形，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地搀着他，一步一步，
朝着自己那个用废弃板材和破布搭成的、勉强能被称为“家”的窝棚挪去。
这段并不算很远的路，沈诺走了很久。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混着灰尘黏在脸上。
每走几步，她都要停下来喘口气。男孩始终昏迷着，身体软软地靠着她。
终于回到那个低矮阴暗的窝棚，沈诺将男孩安置在唯一的、铺着干草的“床”上。
她找来藏着的半瓶相对干净的水，小心翼翼地滴进男孩干裂的嘴唇里，又用破布蘸水，
轻轻擦拭他额角的伤口和脸上的污垢。做完这一切，
天已经黑透了——虽然永夜城的白天和黑夜区别不大，但此刻外面的光线更加晦暗，
只有远处高耸的“上城区”投射下来的探照灯光柱，偶尔划过垃圾山的上空，
带来一瞬间的光明与更深的阴影。沈诺坐在男孩旁边，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看着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俊秀轮廓的脸，心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后悔。
“你可千万别死啊，”她小声嘀咕，“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回来的……”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沈诺昏昏欲睡时，床上的男孩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浅褐色眼眸，像是最纯净的琥珀。但此刻，
这双眼睛里充满了迷茫、恐惧，以及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警惕。“你醒了？
”沈诺惊喜地凑过去。男孩猛地坐起身，缩到角落，警惕地瞪着她：“你是谁？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但语调却有一种天生的冷硬。“我叫沈诺。这里是我家。
”沈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些，“我在垃圾山那边发现你的，你晕倒了。
”男孩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窝棚，眉头紧紧皱起，
眼神中的嫌恶一闪而过，但很快被更深沉的戒备取代。“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你不记得了吗？”沈诺问。
男孩摇了摇头，
有些空洞：“我只记得……很吵……有光……然后很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角的伤口。
沈诺猜想他可能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便不再追问。
她拿出自己仅剩的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递过去：“你饿了吧？吃点东西。
”男孩看着那块卖相糟糕的面包，犹豫了一下，但腹中的饥饿感最终战胜了挑剔，他接过来，
小口却迅速地吃了起来。吃完面包，喝了点水，男孩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重新打量沈诺，
眼神复杂：“你……为什么救我？”沈诺被问住了，歪着头想了想，
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总不能看着你死在那里吧。”男孩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你叫什么名字？”沈诺问。男孩顿了顿，
才回答：“……夜麟。”“夜麟？”沈诺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好吧，
夜麟。你先在这里住下吧，等伤好了再说。”夜麟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
重新蜷缩回角落，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显得异常安静。
沈诺看着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的陌生男孩，心里既有些不安，又莫名地生出一丝暖意。
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里，或许，她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第二章 相依接下来的日子，
沈诺的生活多了一项内容：照顾夜麟。夜麟的伤好得很快，身体底子似乎很好。
但他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待在窝棚里，或者坐在门口，
望着永夜城永远灰暗的天空发呆。他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本能的疏离和审视，
仿佛一个误入蛮荒之地的贵族。沈诺依旧每天出去拾荒。她发现，带着夜麟一起，
效率会高一些。夜麟虽然年纪小，但眼神锐利，总能发现一些沈诺忽略的、有价值的小零件。
他似乎对机械结构有种天生的直觉，能轻易分辨出哪些部件还能用，哪些已经彻底报废。
两人合作，找到可换物资的东西多了些，挨饿的日子便少了一些。
沈诺会把找到的大部分食物分给夜麟，自己常常只吃一点点。
她总觉得夜麟需要更多营养来恢复身体。夜麟从不争抢，给什么就吃什么，
但沈诺偶尔会发现，他会偷偷把自己那份食物留下一部分，塞回给沈诺。
当沈诺疑惑地看他时，他又会立刻别开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一种笨拙的、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永夜城的生存法则残酷而直接。
弱肉强食是这里唯一的真理。两个孩子结伴，虽然力量微薄，
但终究比独自一人多一分安全感。他们一起躲避凶恶的流浪汉，
一起在争夺资源的冲突中互相掩护，一起在寒冷的夜晚挤在单薄的干草堆上取暖。有一次，
沈诺为了抢一个从废弃飞车上掉下来的能源核心，被一个半大的少年堵在墙角。
那少年比她高大得多，狞笑着伸手要抢她紧紧护在怀里的东西。沈诺又怕又急，
几乎要哭出来。就在这时，夜麟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般冲了过来，
他手里握着一根尖锐的金属条，毫不犹豫地刺向那个少年的手臂。少年吃痛，
惨叫一声松开了沈诺。夜麟拉起她就跑，两个孩子一路狂奔，直到确认甩掉了追兵，
才瘫坐在一条隐蔽的巷道里，大口喘气。沈诺看着夜麟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
和他眼中尚未褪去的凶狠，心里怦怦直跳，不知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你……你刚才好凶。”她喘着气说。夜麟平复着呼吸，看了她一眼，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他碰你，就该死。”沈诺愣住了。这句话里的狠戾，
让她感到一丝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保护、被在乎的奇异暖流。在这个世界上，
第一次有人这样毫不犹豫地站在她前面。她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夜麟没再说话，
只是把手里的能源核心递还给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麟的话渐渐多了一些。
他开始会问沈诺一些关于永夜城的问题，关于这里的规则，关于上城区和下城区的区别。
沈诺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包括那些流传在拾荒者之间的、关于城市统治者和强大异能者的模糊传说。夜麟听得很认真，
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沈诺也问过夜麟的来历，但夜麟总是含糊其辞，
或者说记不清了。沈诺虽然疑惑，但见他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在永夜城，刨根问底不是好习惯。他们像两株在废墟石缝中艰难求生的藤蔓，彼此缠绕，
汲取着对方身上那一点点微弱的生机和温暖。沈诺天性中的坚韧和善良，像一道微弱的光，
照亮了夜麟初来时的黑暗和恐惧；而夜麟与生俱来的冷静、果决甚至是一丝冷酷，
则像一层坚硬的壳，保护着沈诺不受外界的过度伤害。三年时间，
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挣扎与相依中，悄然流逝。沈诺长高了一些，面容褪去了些许稚嫩，
眼神依旧清澈，但多了几分生活的磨砺。夜麟的变化更大，他不再是那个苍白脆弱的男孩，
身形变得挺拔，五官越发俊朗，沉默时有种超越年龄的沉静气质，偶尔流露出的眼神，
锐利得让人心惊。他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平静被彻底打破。
第三章 血夜那是一个和往常并无不同的“夜晚”。
沈诺和夜麟刚用捡到的零件换回一些食物，正打算回到窝棚。突然，
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是飞车引擎的轰鸣和能量武器射击的爆响！“是清剿队！
”沈诺脸色一变，拉住夜麟就往最近的掩体跑。
永夜城的统治机构“秩序局”偶尔会派遣所谓的“清剿队”到下城区，美其名曰维持秩序，
实则往往是针对某些特定目标或区域的暴力清扫。每一次清剿，都意味着流血和死亡。
混乱瞬间席卷了这片区域。哭喊声、咒骂声、爆炸声不绝于耳。
沈诺和夜麟躲在一个巨大的废弃锅炉后面，屏住呼吸，透过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
几辆涂着秩序局标志的武装飞车低空盘旋，探照灯将地面照得如同白昼。
穿着黑色制服、手持能量武器的秩序局士兵正在粗暴地驱赶、抓捕甚至射杀视线内的流浪者。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夜麟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就在这时，
一束探照灯光猛地扫过他们藏身的锅炉！“发现目标！在那边！”一个士兵大喊着，
枪口瞬间对准了这个方向。沈诺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们被发现了！“跑！
”夜麟低吼一声，抓住沈诺的手腕，猛地从锅炉后冲了出去！
能量光束擦着他们的身体打在身后的金属上，溅起一串火花。两人拼命奔跑，
在杂乱的废墟间穿梭，试图利用地形摆脱追兵。但清剿队显然是有备而来，飞车紧追不舍，
更多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被逼入了一条死胡同！绝望笼罩了沈诺。
她看着逐渐逼近的、面无表情的士兵，感受到了死亡的寒意。夜麟将她护在身后，
面对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背脊挺得笔直。沈诺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但奇怪的是，
她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恐惧，反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一个看似头目的小队长走上前，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最后定格在夜麟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找到你了，小少爷。玩够了吧？该回家了。”小少爷？回家？
沈诺惊愕地看向夜麟。夜麟的脸色在探照灯下苍白得可怕，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小队长，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他’派你们来的？”“家主很担心你。
”小队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跟我们回去，或许可以饶了这个野丫头一命。
”沈诺浑身一颤。她明白了，这些人是冲着夜麟来的！夜麟的身份，远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夜麟沉默了。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沈诺能看到他侧脸肌肉的轻微抽搐，
显示着他内心激烈的挣扎。回去？回到那个所谓的“家”？这意味着分离，
意味着她要重新变回一个人……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巨大的恐惧和不舍攫住了沈诺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更清楚，如果反抗，
他们可能立刻就会死在这里。“夜麟……”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你……你跟他们走吧……”夜麟猛地回头看她，
琥珀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沈诺从未见过的剧烈情绪：痛苦、挣扎、不甘，
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意。“不。”他斩钉截铁地说，然后转回头，面对那个小队长，
声音冷得像冰，“我不会跟你们回去。她也必须活着。”小队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眼神变得危险：“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挥了挥手，“动手，格杀勿论！
”士兵们举起了武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夜麟的身上，
突然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空气中仿佛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纹！地面上的碎石和金属碎片开始微微震颤！沈诺惊呆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夜麟。只见他双眼不知何时变成了纯粹的墨色，深邃得如同深渊！
他抬起手，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虚空一握！那两个士兵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脸上瞬间充血涨红，发出嗬嗬的怪声，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身体诡异地扭曲起来！
“异……异能者！”其他士兵发出惊恐的喊叫，攻势为之一滞。那个小队长也脸色大变，
厉声道：“他刚刚觉醒！力量不稳定！一起上，拿下他！”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
能量光束如同雨点般射向夜麟！夜麟将沈诺紧紧护在身后，
用那种刚刚觉醒、还无法完全控制的力量艰难地抵挡着。
他凝聚出的无形力场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显然非常吃力，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沈诺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战斗，
看着夜麟为了保护她而苦苦支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依靠。战斗异常激烈，
夜麟虽然觉醒异能，但毕竟年幼，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秩序局士兵，渐渐落入下风。
他身上多了几处伤口，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砰！”一声巨响，
一枚特殊的能量弹打在夜麟匆忙凝聚的护盾上，护盾应声破碎！夜麟闷哼一声，
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倒去，连同沈诺一起摔倒在地。小队长趁机上前，
举起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电弧的武器，对准了夜麟！“结束了！”他冷笑着扣动扳机！
“不——！”沈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是本能地，她扑到了夜麟身上，
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沈诺紧闭着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她只听到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以及什么东西重重倒地的声音。
她颤抖着睁开眼，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个小队长倒在地上，
胸口插着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完全由阴影凝聚而成的短剑！短剑正在缓缓消散，
而小队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已然没了气息。
其他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沈诺愕然回头，看向夜麟。
夜麟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他低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