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重逢雨水顺着外卖头盔的缝隙滑进领口，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订单信息：锦绣花园7栋2801，一份轻食沙拉。
这个高档小区我曾经很熟悉，毕竟三年前，我几乎每周都会来这里接林晚晚下班。
电动车在雨幕中艰难前行，雨水模糊了视线。我抹了把脸，感受着指尖粗糙的茧子。
这双手曾经握的是画笔，如今却只能握着电动车把手。"还有五分钟超时。
"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我咬咬牙，加速冲进小区大门。保安投来审视的目光，
我下意识把头盔压得更低。这种目光我已经习惯了，从美院高材生到外卖员，
生活给我的耳光够响亮了。2801的门铃按了三声才开。"您的轻食沙拉，
祝您..."我机械地说着套话，抬头时却愣在原地。林晚晚。她穿着真丝睡袍，
头发随意挽起，还是那么美。只是眼神里的惊讶很快变成了我看不懂的情绪。"江辰？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握紧手中的外卖袋，指节发白。
雨水顺着外卖服往下滴，在她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汇成一滩污渍。"您的外卖。
"我把袋子递过去，刻意用上了敬语。她没接，只是上下打量着我。
从湿透的外卖服到破旧的运动鞋，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
那种眼神让我想起三年前分手的那个雨天，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说："江辰，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现在...在送外卖？"她终于开口。"兼职。
"我简短地回答，把外卖袋又往前送了送。她接过袋子，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
熟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等着。"她转身进屋，留下半掩的门。我站在门口，
能听见屋里传来的钢琴声。是德彪西的《月光》，这首曲子她曾经弹给我听过。
那时候我们挤在十平米的地下室，她用电子琴一遍遍练习，说等以后有了大房子，
一定要买一架真正的施坦威。她现在应该有了吧。林晚晚回来时手里拿着钱包。
她抽出一叠钞票，又顿了顿，把整个钱包里的现金都取了出来。"这是小费。
"她递过来时眼神闪烁，"天冷，早点回去。"那叠钞票厚度惊人，粗略一看至少五千。
我盯着她修得精致的手指，突然笑了。"林小姐真是大方。"我没接，"不过我们公司规定，
小费不能超过订单金额的十倍。"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懂。
"我打断她，"穷人也有穷人的骨气。"转身按下电梯时，我听见她轻声说："江辰，
我不是在施舍你。"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她还站在门口，
真丝睡袍在走廊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天，她撑着伞站在画廊门口，
看着我被投资人赶出来的样子。回到电动车里，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愤怒，因为难堪，因为那些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手机响起新订单的提示音。
我深吸一口气，发动电动车。雨水更大了，像是在嘲笑我可怜的自尊。
2 旧情难续送完最后一单已经凌晨两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
发现室友陈浩还在客厅改设计图。"今天怎么这么晚？"他头也不抬地问。"下雨天单子多。
"我把湿透的外卖服扔进洗衣机，"你又在赶稿？""甲方爸爸说要五彩斑斓的黑。
"他苦笑，"你呢？画廊那边有消息吗？"我摇头。自从三年前那场事故后，
再也没有画廊愿意收我的画。林晚晚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白领精英，我是连颜料都买不起的外卖员。洗澡时热水打在背上，
我才感觉到浑身酸痛。镜子里的自己瘦削憔悴，完全看不出曾经是美院的风云人物。
手指上还沾着颜料，是昨天熬夜画漫画时留下的。接单画漫画是我现在唯一的收入来源，
虽然一页只有五十块。手机震动，是银行催款短信。看着那个数字，
我突然想起林晚晚递来的那叠钞票。五千块，足够我付清三个月的房租。我狠狠抹了把脸。
江辰，你真没出息。第二天雨停了，但订单少得可怜。我骑着车在市区转悠，
刻意避开了锦绣花园附近。中午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啃面包时，
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昨天的事对不起。能见一面吗？"是林晚晚。
她居然还能记住我的号码。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面包变得干硬难以下咽。
最后回复："没必要。"她很快又发来："我在老地方等你，等到你来为止。"老地方。
是我们曾经最爱去的那家咖啡馆，一杯咖啡要抵我现在两天的饭钱。我冷笑一声，
把手机关机。可是送完下午的订单，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把车骑到了那家咖啡馆附近。
她真的在那里。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三年过去，
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
手边放着香奈儿的手包。我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她时不时看表，
眼神望向门口，像是在期待什么。曾几何时，我也这样等过她。在画室门口，在她公司楼下，
在我们那个破旧的地下室。等她下班，等她回心转意，等她相信我这个穷小子能给她幸福。
一辆公交车驶过，挡住了视线。等车开走，我已经调转车头。有些等待，注定没有结果。
3 画展风波晚上接了个大单，二十份奶茶要送到晚宴现场。
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我到的时候才发现是某个艺术颁奖礼的after party。"外卖放旁边就行。
"工作人员指挥着我，眼神里带着不耐烦。我低头搬着奶茶箱，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次获奖的作品让我想起一位很有潜力的年轻画家，可惜后来销声匿迹了。"我僵在原地。
是林晚晚。她站在人群中央，穿着晚礼服，手里拿着奖杯。原来她转行做艺术评论了，
难怪能出席这种场合。"林小姐说的是江辰吗？"有人问。"是啊。"她微笑，
"他的天赋是我见过最特别的。"我下意识后退，想把自己藏在外卖箱后面。但已经晚了，
她的目光扫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身上。四目相对。她的话戛然而止，酒杯从手中滑落，
鲜红的酒渍染红了礼服下摆。周围一阵骚动，有人递来纸巾，有人询问情况。
但我看见她的眼神，那种震惊，愧疚，还有...痛苦？我转身想走，却被她叫住。"江辰！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我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外卖服，手里还抱着奶茶箱，
站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像个笑话。"你认识林小姐？"刚才那个工作人员惊讶地问。
"送外卖的。"我扯扯嘴角，"麻烦签收一下。"林晚晚却拨开人群走过来，
完全不顾自己被酒渍弄脏的礼服。她站在我面前，呼吸有些急促。"我们谈谈。
""我在工作。""就五分钟。"她压低声音，"求你。"周围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很累。"楼下咖啡厅，我送完这单。"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在等电梯时，我听见有人在议论："那就是江辰？三年前画《月光》的那个？
怎么在送外卖..."《月光》。那幅让我一举成名，也让我万劫不复的画。电梯门合上，
隔绝了所有声音。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那个雨夜，林晚晚说："江辰，
你的画太理想主义了，这个世界不会为艺术买单。"她现在应该很得意吧，毕竟被她说中了。
4 真相浮现酒店咖啡厅里，林晚晚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点了我最爱的曼特宁，
像以前一样加了双份奶不加糖。"我记得...""我现在的口味变了。"我打断她，
把咖啡推到一边，"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还有很多单要送。"她绞着手指，
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我看了你的漫画。"她突然说，"在《艺术青年》上连载的那个。
"我愣住。那本发行量很小的杂志，她居然能找到。"画得很好。"她轻声说，
"虽然风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当然不一样。现在的画只是为了糊口，早就没了灵魂。
"如果你需要帮助..."她试探着说。我笑了："像三年前那样帮助我吗？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三年前，就是她向投资人建议，说我的画"商业价值不足"。
这是我后来偶然听说的。那时我还不信，直到看见她和那个投资人相谈甚欢的照片。"江辰，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小姐。"我站起身，"我的外卖要超时了。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微微发抖。"那五千块，是你应得的。"她说，
"三年前你的画《月光》，我以私人名义买下了。按照现在的市价，还差你很多。
"我怔在原地。《月光》那幅画，在三年前那场事故后就不知所踪。所有人都以为毁了。
"你说什么？""画在我这里。"她抬头看我，眼里有水光，"我骗了你，画没有毁。
我把它藏起来了，因为...因为我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我成名？害怕配不上我？
还是害怕承认，当年她做错了？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突然觉得很好笑。
"所以那五千块是买画钱？""是补偿。"她急切地说，"江辰，我知道错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医院的电话，提醒我明天去复诊。
我挂断电话，发现林晚晚在看我手机屏保——那是我妹妹的照片。"小雨她...还好吗？
"她轻声问。我收起手机："不关你的事。"转身离开时，我听见她压抑的哭声。但这一次，
我没有回头。有些错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5 雨中抉择妹妹的医药费又涨了。
我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胃部一阵抽搐。护工说最近有新药，效果更好但价格昂贵。"哥，
要不我还是出院吧。"小雨虚弱地笑着，"在家休息也一样。"我摸摸她的头："别说傻话。
"三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父母，也让小雨重伤瘫痪。如果不是那天我执意要去参加画展，
如果他们不是开车去给我送落下的画具..."哥，你又在自责了。"小雨握住我的手，
"都过去了。"我勉强笑笑，帮她掖好被角。过去？怎么可能过去。
每天看到小雨坐在轮椅上，就像在提醒我当年的错误。走出医院时，天又下起了雨。
手机响起，是陌生号码。接通后是林晚晚的声音。"我在医院门口。"她说，"能见一面吗？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陈浩。"她顿了顿，"他告诉我小雨的事。
"陈浩这个叛徒。我挂断电话，但还是在医院门口看到了她的车。她撑伞站在雨里，
像是等了很久。"上车说吧。"她拉开副驾驶的门。我站着没动："就在这说。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需要钱。我可以帮你...""然后呢？"我冷笑，
"再让你羞辱一次？""江辰！"她提高声音，"你就非要这样吗？
我们曾经...""曾经是曾经。"我打断她，"林小姐，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了。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肩膀。她今天没化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那幅画，
《月光》。"她突然说，"有人出价三百万要买。"我怔住。三百万，
足够付清小雨所有的医疗费，还能请最好的复健师。"但我没卖。"她轻声说，
"因为那是你的画。"我觉得胸口发闷："所以？""所以我想把它还给你。
"她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你应得的。"应得的？什么是应得的？三年前她偷走我的画，
现在说要还给我？这算什么？忏悔？施舍？还是又一个陷阱？我转身走进雨里。
听见她在身后喊："江辰！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雨水模糊了视线。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在我身后喊："江辰！你会后悔的！
"现在到底是谁在后悔？6 画作重现我接了个大单，给美术馆送餐。布展工人订的盒饭，
要求中午十二点前送到。到的时候发现是林晚晚负责的展览。她正在指挥工人挂画，
穿着职业套装，干练利落。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放这就好。"她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我低头搬餐箱，听见她在和助理讨论展陈方案。"这幅《月光》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去，
工人正在拆箱的画作如此熟悉——那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完成的作品，
每一个笔触都刻着年轻的梦想。"谁允许你展出的？"我的声音在发抖。林晚晚转身，
眼神复杂："这是合法购买的作品。""合法？"我冷笑，"你当年...""江先生。
"她打断我，"现在是工作时间。"工人们好奇地看着我们。我握紧拳头，
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如果你想谈，
下班后我可以...""不必了。"我转身要走，却看见展墙上的介绍牌："《月光》，
江辰，创作于三年前。此画为画家转型期重要作品，后因故消失于公众视野。
现由私人藏家林晚晚女士提供展出。"私人藏家。好一个私人藏家。"解释一下？
"我指着介绍牌。她抿紧嘴唇："事实如此。"是啊，事实如此。她买下了画，
现在是合法的拥有者。可以随意展出，随意买卖，甚至可以随意践踏画作背后的感情。
手机响起新订单提示。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祝您展览成功。
"我说着违心的客套话。转身时听见她轻声说："江辰，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我没有回头。有些伤口，一旦撕开就会流血不止。而我的血，三年前就已经流干了。
7 医院夜话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像是渗进了骨髓，日夜萦绕，提醒着我现实的冰冷与残酷。
小雨的病情比预想的更不乐观，医生办公室那盏惨白的灯下，
主治医师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告知我，保守治疗已经无法控制感染，必须尽快进行手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