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锈》第一章 钥匙与潮湿度梅雨季的潮气总像有生命。我蹲在客户家的储物间里，
鼻尖抵着发霉的樟木箱，指尖触到块凸起的木片——是衣柜夹层，撬开时积灰簌簌往下掉，
露出柄裹着旧绒布的黄铜钥匙。“师傅，这箱子还要吗？”学徒举着螺丝刀探头。
我攥紧钥匙站起来，后腰抵到箱角，钝痛混着某种钝感的酸，直往太阳穴钻。
锁芯内侧刻着个极小的“默”字，是晚晚七年前用指甲划的，
当时她趴在我肩头笑：“这样小偷就算偷了钥匙，也猜不出不属于他呀。
”钥匙边缘磨得发亮，像被反复摩挲过千万遍。晚上十点，我躺在隔断间的行军床上，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客户发来消息：“钥匙放前台了，说是老房子的，您收好。
”对话框上方显示着时间，22:17——和七年前晚晚坠楼的那个雨夜，分秒不差。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形状像朵畸形的云。枕头底下压着张遗照，相纸边缘起了毛边，
照片里的晚晚穿月白色连衣裙，腕间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她总说自己怕黑，可坠楼那晚，
她偏要去阳台收晾了三天的床单。“陈先生？”中介的电话来得毫无预兆，
女声带着电流杂音，“您七年前租住的302室，现在有人要租。”我捏着钥匙的手紧了紧。
七年前的今天，我也是这样攥着它冲进暴雨，警笛在身后嘶鸣，
保安举着手电喊：“302的窗户开着！”可等我爬上楼，只看见她悬在防盗网外的脚，
红绳散成一截截，在风里飘成血的颜色。“租金翻倍，押一付三。”中介继续说，
“房东说…说这房子空了七年，该有人气了。”我挂了电话。窗外的雨声突然大了，
像有人在敲玻璃。床头的遗照被吹落在地，我弯腰去捡，
指腹擦过相纸背面的字迹——是晚晚的字，歪歪扭扭：“小默，等我攒够钱，
我们把这房子买下来，种满茉莉。”第二天我买了去本城的高铁票。邻座阿姨织着灰毛线，
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晚晚当年给我织的围巾——她总说“等冬天就能给你围”，
结果毛线团丢在公交车上，她蹲在路边哭了半小时。出租车驶进老小区时，
梧桐叶上的水珠砸在车窗上。门岗的老保安戴着鸭舌帽，见我下车，
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小默？”他颤巍巍摸出包烟，“七年没见了。”“叔。
”我接过烟没点，“302还是老样子？”“还是。”他指了指三楼，“窗帘换过，
其他…没变。”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金属摩擦声让我喉头发紧。转三圈，
咔嗒——和七年前一样的触感。推开门，潮气裹着灰尘涌出来，米白色的沙发蒙着层薄灰，
茶几上摆着晚晚的玻璃水杯，杯底沉着两片没泡开的茉莉。“吱呀——”卧室门自己开了。
我走进去，床垫上还留着晚晚睡惯的凹陷，床头挂着我们的情侣照，她的眼睛笑成月牙。
衣柜半开着，里面挂着件没织完的灰色围巾，针脚和当年那条一模一样。深夜十一点，
我被脚步声惊醒。声音从天花板传来，拖沓、沉重，像有人穿着胶鞋慢慢踱步。我翻身下床，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床头挂着串红绳——是我的那根，
不知何时被系在了床头上方。潮气顺着脚踝往上爬。我伸手碰了碰红绳，锈迹蹭在指腹，
像一滴干了的泪。窗外炸响惊雷，雨帘里，我仿佛看见晚晚站在阳台，发梢滴着水，
腕间的红绳和床头这根连成一线。“小默…”风里有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猛地缩回手。
床头的遗照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好像从未离开过。
《红绳锈》第二章 铁盒与未寄的信整理房间的第七个小时，我在床底摸到了硬物。
吸尘器刚吸净最后一粒灰尘，床垫挪开时发出陈旧的呻吟。手电筒光束扫过地板缝隙，
卡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边长不过二十公分，像被岁月啃过的糖块。
盒盖边缘沾着暗褐色污渍，我用袖口擦了擦，凑近闻——是松脂混着铁锈的苦腥，
和晚晚梳妆台上那截断了的红绳一个味道。“咔哒”一声，盒盖弹开。
霉味裹着旧纸的气息涌出来。最上面是本蓝皮日记，封面写着“阿婆的日记 1998”，
字迹歪斜，像是老人攥着笔在抖。翻开第一页：“小棠又问，妈妈为什么总看窗外。
我说等她长大就知道，有些风景，看一眼少一眼。
”第二页夹着张泛黄照片：穿蓝布衫的女人抱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老房子前，
女人腕间红绳和新的一样鲜亮。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1998年夏，小棠满三岁，
说长大要找‘穿白裙子的仙女’。”我喉咙发紧。晚晚总说自己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妈妈”是个模糊的词。难道...往下翻，是本黑皮日记，
字迹刚劲：“2008年5月12日，暴雨。302的姑娘又在哭，腕间红绳勒进肉里，
血珠子滴在地板上。她说‘宝宝在踢我，他要找妈妈’。
”署名“小周”——物业老周的儿子，我记得他去年在业主群说过，
父亲总念叨302的“红绳姑娘”。第三本日记没有封面，纸页发脆：“七月十五，
她摸我肚子，说‘宝宝像小棠’。我查了户籍，她是十年前坠楼的孕妇。她总在阳台烧纸，
说‘对不起，我来晚了’。”最后压在最底层的，是晚晚的日记。“2020年3月15日，
搬来302第一天。中介说这房子空了三年，可我总觉得有人在等。玄关的鞋柜有股茉莉香，
和晚晚说的一样。”“5月20日，阁楼锁坏了。我爬上去，墙角堆着旧玩具，
还有个红布包。打开...是小棠的胎毛，用红绳系着。腕间这根，突然烫得厉害。
”“7月15日，暴雨。我在阁楼发现破布包——里面是具小孩骸骨，肋骨间挂着红绳，
和我的那根编法一模一样！怀里还抱着婴儿服，绣着‘小棠’。我颤抖着摸出手机要报警，
眼前突然出现妈妈的脸，她哭着说‘晚晚，
你抢我孩子’...我脚下一滑...”字迹在这里洇开一片，像是泪水打湿的。
我攥着日记站起来，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七年前警察说晚晚是醉酒失足，可现在看来，
她坠楼前发现了什么——小棠的骸骨，还有“妈妈”的幻觉。“吱呀——”门被推开。
扎高马尾的姑娘站在门口，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手里攥着瓶冰红茶：“请问...是陈默先生吗？”她眼睛很亮，
像晚晚大学时熬夜画图的样子。我点头，她走近两步，
目光扫过我手里的铁盒：“这是302的东西吧？我奶奶以前住这儿，她的钥匙和你的一样。
”“你奶奶？”“嗯，王春兰。”她从包里掏出张老照片，“奶奶临终前说，
302有她的宝贝，让我一定要来。”照片里，
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女人抱着穿花裙子的小女孩，
两人腕间都系着红绳——正是铁盒里1998年的那张。“小棠。”她指尖抚过照片，
“这是我奶奶和小棠。奶奶说，小棠是她捡来的弃婴，腕间红绳是生母留下的。
后来小棠妈妈坠楼，奶奶一直愧疚，说没保护好她们。”我心跳如擂鼓。
晚晚总说自己是孤儿，原来她和小棠是姐妹？“奶奶还说，要是有人搬进302，
把这个给她。”林小满掏出根新编的红绳，“她说这是解铃的线，能把三十年前的结解开。
”红绳在路灯下泛着柔润的光，编法和晚晚那根一模一样。我们坐在客厅喝茶，
林小满盯着墙上的情侣照：“陈哥，你和晚晚姐...很像我奶奶说的‘互相牵挂的人’。
”话音刚落，她突然变了脸色：“那是什么？”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沙发底下，
有团暗红色的影子在蠕动。“红绳！”林小满轻呼。那东西慢慢钻出来，是根生锈的红绳，
像条冬眠的蛇，贴着地板游向林小满脚边。她没躲，反而伸出手：“奶奶说，
这是小棠在打招呼。”红绳缠上她脚踝，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窜。我刚要拉她，
她突然笑了：“没事，它在说‘我找到你了’。”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
红绳表面泛起细密的水珠，像在流泪。深夜十一点，我送林小满下楼。
她站在单元门口回头：“陈哥，明天陪我去阁楼好不好？奶奶托梦了，说小棠在梁上，
等着我们带她回家。”风掀起她的马尾，我看见她腕间的红绳在晃，和晚晚的那根，
和铁盒里的那根，和阁楼里那具小骸骨脖子上的那根——全都连成了一线。回到302，
床头的红绳还在。我轻轻碰了碰它，锈迹簌簌掉落，露出里面一点暗红的新丝，像血，
又像未干涸的泪。《红绳锈》第三章 梁上的小骨架老周的水管钳在厨房叮当作响时，
我正盯着台面上的咖啡渍发呆。那是晚晚的习惯，总把马克杯随便一搁，
深褐色的圆印子能在木头上留半个月。“陈先生，这管子老化了。”老周抹了把额头的汗，
工具包敞着，露出半截红绳——和他裤脚沾的水泥一个颜色，“您这房子啊…邪性。
”我递给他瓶冰水，玻璃瓶壁的水珠顺着他掌纹往下淌：“您之前说这房子死过人？
”老周喉结动了动，冰水“咕咚”灌下去半瓶：“十年前，住这儿的王姐，怀胎七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