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天海市的晚高峰如期而至。
车流像粘稠的铁水，缓慢地在柏油马路上涌动。林远坐在出租车后排，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子，心情是近年来少有的轻松。
今天是他三十五岁的生日。
为了这个生日，他提前一个星期就搞定了手头那个该死的项目，硬生生跟老板磨来了半天假。目的很简单，就想早点回家，给老婆张雅和女儿晓晓一个惊喜。
口袋里，那个丝绒首饰盒硌着他的大腿。里面是一条他咬牙花了三个月工资买下的铂金项链，款式是张雅念叨了很久的“海洋之心”。
结婚十年了。从一无所有到在这座大城市里有了一个七十平的家，他自认没亏待过她。男人嘛，累点苦点，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
出租车停在老旧小区的门口。
林远付了钱，哼着小曲走进楼道。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照在他前方的台阶上，一步一步，通往六楼那个他称之为“家”的地方。
越走近，心跳就越快一点。
不知道张雅看到项链会是什么表情？晓晓那丫头，肯定会抢着要吃第一块蛋糕。
想到这些，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走到家门口，林远习惯性地摸出钥匙。可手刚碰到门，门就“吱呀”一声，向内开了一道缝。
门没锁？
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瞬间掐灭了他所有的好心情。家里该不会是进贼了吧？
林远将蛋糕轻轻放在地上，放缓呼吸，侧耳贴在门缝上。
里面有声音。
不是电视声，是人说话的声音。
“妈，你小声点儿！爸今天说不定会提前回来的！”
是女儿晓晓的声音。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和紧张，像是在放哨。
林远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搞什么鬼？
紧接着，主卧的方向传来他老婆张雅慵懒中带着一丝娇嗔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跟个小管家婆一样！你爸那个木头，不到七点是不会进门的，急什么。”
这个语气……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林远屏住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一个陌生的，带着几分轻佻和傲慢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
“怕什么。他一个臭上班的，就算提前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正好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男人。也让他明白，他老婆为什么会爱上我。”
轰！
林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那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朵里，扎进他的脑子里，最后扎进他的心脏里。
手里那个装着项链的丝绒盒子，此刻变得无比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感觉不到愤怒。
真的。
那一刻，林远只感觉到一片冰冷，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后跟。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十年婚姻。
他拼死拼活在外面挣钱养家。
他省吃俭用，自己一件衬衫穿三年，却舍得给她买最新款的手机。
他自以为幸福美满的家庭，原来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主卧里，不堪入耳的调笑声和女人的浪笑声还在继续。
“赵哥你真坏……”
“小雅，你今天可真美……”
“晓晓，去门口盯着点，听见楼道有动静就咳嗽一声！”
张雅竟然还让他们的女儿，去给他们放风！
他的女儿林晓晓，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此刻竟然成了他们苟合的帮凶！
压抑。
极致的压抑。
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让他几乎要窒息。那股被压制到极点的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化作毁天灭地的岩浆。
林远没有再听下去。
他缓缓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蛋糕。
然后，他抬起脚。
“砰！！！”
一声巨响。
林远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门上。脆弱的门锁瞬间崩断，房门猛地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客厅里，正坐立不安玩着手机的林晓晓吓得“啊”一声尖叫，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她看到林远，脸“刷”地一下就白了，眼神里全是惊恐和心虚。
“爸……爸？你……你怎么回来了？”
林远没有理她。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主卧房门。
里面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和压低了嗓门的咒骂。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
张雅慌乱地裹着一件睡袍，头发凌乱。她身后，一个只穿了一条裤衩的年轻男人正不紧不慢地套着衬衫，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带着一种玩味的、看好戏的笑容。
看到林远，张雅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林远？！你……你不是说你晚上才回来吗！”
林远看着她。
看着这个他爱了十年的女人。
看着她脖子上因为激烈运动而浮现的红晕，看着她眼神里的惊慌失措。
他又看向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比他年轻，比他高，也比他帅。手腕上那块明晃晃的劳力士，比他那条该死的“海洋之心”要贵得多。
男人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林远，嘴角一撇。
“你就是林远？啧，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远笑了。
他看着手里的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老公生日快乐”。
“张雅。”
他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十年了。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惊喜？”
张雅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叫“赵哥”的男人却上前一步，大大咧咧地搂住张雅的肩膀，像是在宣示主权。
“行了，既然被你撞见了，那也别藏着掖着了。没错，我跟小雅在一起了。我叫赵凯，是你永远也惹不起的人。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林远看着他搂着自己妻子的那只手。
再也忍不住了。
“去你妈的惊喜！”
林远怒吼一声，手臂猛地一扬，手中的蛋糕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砸在赵凯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奶油、水果、巧克力酱，瞬间糊了他一脸。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赵凯懵了。
张雅也懵了。
林晓晓更是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啊！我的眼睛！” 赵凯尖叫起来，胡乱地抹着脸上的奶油。
张雅终于反应过来，她没有看自己的丈夫，而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拿着纸巾心疼地给赵凯擦脸。
“赵哥你没事吧？赵哥！”
这一幕，比刚才捉奸在床还要刺痛林远的心。
他的心，彻底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丝绒盒子，当着他们的面，“啪”的一声打开。
那条“海洋之心”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张雅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和后悔。
林远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张雅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很快，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重新变得尖锐刻薄起来。
“为什么？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不瞒你了！”
她扶着身边的赵凯，仿佛那才是她的依靠。
“林远，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跟你过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你除了会省吃俭用，你还能给我什么？你看看赵哥，他随手送我的一个包，就顶你一年的工资！你拿什么跟他比？”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委屈和控诉，好像犯错的人是林远一样。
林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凯擦干净了脸，冷笑着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子，听懂了吗？你老婆，哦不，是我的女人，她看不上你这个窝囊废。没钱，就别学人谈感情。”
他嚣-张地拍了拍林远的脸。
“现在，带着你的破蛋糕和破项链，滚出去。这个家，从今天起，归我了。”
林远死死地攥着那个首饰盒，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张雅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冰冷的决绝。
“林远，我们离婚吧。你给不了我的，赵哥都能给我。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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