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显示器上的代码绿得发光，映在我眼球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
我敲了最后一行代码，点了运行。成了。许泽宇那个项目的致命BUG，我花了八个小时，
搞定了。我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响。桌上的咖啡早就凉透了，跟中药一个味儿。
手机屏幕亮着，许泽宇三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宝贝，项目组庆功宴，会晚点回，
别等我了，爱你。”后面跟了个亲亲的表情。我以前看到这个表情，会觉得心里一热。
现在只觉得胃里那杯凉咖啡在翻腾。庆功宴？BUG都还没解决，庆什么功？我拿起手机，
回了个“好”。然后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他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
他总说这是他爱我的证明。手机很干净。通话记录，微信列表，都干干净净。
干净得像个样板间，漂亮，但是没人住。我在一个叫“工作对接群”的分组里，
找到了一个叫白莉的。点头像，是个挺漂亮的姑娘，笑得一脸胶原蛋白。我点开聊天记录。
最新的一条，是半小时前，白莉发的。一张照片。背景是KTV的包厢，灯光很暗。
许泽宇搂着她的腰，头靠在她肩膀上，像是睡着了。白莉的手指比了个耶，
脸上是胜利者的笑。照片下面，是一行字。“泽宇哥喝多了，今晚在我这儿了。”我往上翻。
三个月前的记录。许泽宇：“宝贝，那个核心算法安安写得差不多了，等她弄完，
这个项目的最大功臣就是我。”白莉：“你家安安真厉害，就是有点呆呆的，上次看见她，
穿个格子衫，跟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似的。”许泽宇：“她就是个搞技术的，死脑筋，
上不了台面。不像你，情商高，会说话，带出去有面子。”一个月前的记录。
许泽宇：“下周客户要来，你把PPT做得漂亮点，技术实现那块不用你管，
我让安安通宵也得给我搞出来。”白莉：“泽宇哥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许泽宇：“懂个屁，我还不是全靠她。宝贝你放心，等这个项目搞完，我就跟她摊牌。
到时候，这功劳，这奖金，都是我们的。”昨天的记录。白莉：“明天庆功宴，
你真带她去啊？”许泽宇：“带个屁，骗她说庆功宴，让她在家给我改BUG呢。
明天带你去，介绍给王总认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光线刺得我眼睛疼。
原来我不是青蛙，我是那锅开水下面的柴火。我以为我在锅里跟他一起洗热水澡，
结果人家早就找好了下一锅水，只等我烧干了，就把我这堆柴火给扔了。我站起来，
走到阳台。凌晨三点的城市，没什么声音，只有风。我吹了十分钟的风，
脑子彻底冷静下来了。没哭，也没想砸东西。就是觉得这三年，挺没劲的。我回到电脑前。
屏幕上，刚刚修复好的代码正在完美运行。这是许泽宇升职项目经理的关键。我笑了笑，
选中了那段我写了八个小时的代码。然后按下了Delete键。一下，两下，三下。
删得干干净净。我没保存，直接关了电脑。然后，我拔下我的机械键盘，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当年花了我半个月工资。我把桌上我跟许泽宇的合照，拿起来，掰开相框，抽出照片。
照片上，我笑得像个傻子。我把照片对折，再对折，塞进了垃圾桶。最后，
我拉黑了许泽宇的微信和电话。整个过程，十分钟。我拎着我的键盘，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那个我住了三年的“家”，我一眼都没再看。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天快亮的时候，
我拖着箱子，站在一个老小区的楼下。这是我自己的房子，买了好几年了，一直租出去。
上个月租客刚退租，我还没来得及找下一家。正好。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一股灰尘和空置的味道扑面而来。挺好，这味道比许泽宇身上那股香水味好闻。
我把箱子往里一扔，键盘放在唯一一张桌子上，然后整个人摔在沙发上。沙发上都是灰，
我也不在乎。我在沙发上躺了不知道多久，天彻底亮了。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不用看，
全是许泽宇。我拿起来，看了一眼，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
从一开始的“宝贝你去哪了”，到后来的“乔安你别闹了”，
再到现在的“你把代码给我删了？你疯了？”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把代码恢复！不然我让你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我看着那行字，
笑了。混不下去？许泽宇，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个项目组，除了我，
谁能看得懂那套底层架构？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这套架构，
是我一个星期没睡觉给你搭起来的？我没回他，直接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世界清净了。
我爬起来，开始打扫卫生。扫地，拖地，擦桌子。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阳光和风灌进来，
把屋子里那股陈腐的味道吹走。干完活，我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在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差，
黑眼圈很重。但眼神，是亮的。以前，我每天琢磨的是，许泽宇今天想吃什么，
他那件衬衫该熨了。我的世界，就是那个一百平的房子，和他。现在，这个世界塌了。挺好。
不破不立。我打开电脑，连上网。没去看任何跟许泽宇有关的消息。
我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文件夹。里面，是我这两年零零碎碎写的一些东西。
一个关于AI情绪识别的算法模型。以前我觉得这玩意儿不成熟，没法商业化，就是个兴趣。
许泽宇也看过，他说，这东西花里胡哨的，没用，不如他做的项目管理系统来钱快。
我当时还真信了。现在，我看着那些代码，那些逻辑图。我觉得，它很有意思。
比给许泽宇的项目当擦屁股纸，有意思多了。我泡了杯热茶，把我的机械键盘插上。
手指放在键盘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一次，我不是给谁做嫁衣。我为我自己，
写代码。手机被我扔在沙发角落，它还在锲而不舍地亮着。我没理。外面的垃圾，
没必要再捡回屋里了。我家虽然小，但是很干净。腾出来的地方，我要放我自己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得像个山顶洞人。每天的生活，三件事：吃饭，睡觉，写代码。不对，
有时候忙起来，睡觉都省了。我把之前那个AI情绪识别的模型，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了一遍。
越写，越兴奋。我发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技术路径，比市面上所有同类产品都要精准，
而且成本更低。这玩意儿要是做出来，能用的地方太多了。智能客服，心理辅导，
甚至是游戏NPC。我感觉自己不像在写代码，像在造一个活物。每天早上，
我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早饭，然后就扎进电脑里。键盘敲击的声音，
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BGM。累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下，或者干脆在地板上睡一会。醒了，
继续。我瘦了十斤，但脑子却越来越清楚。这种感觉太爽了。整个世界，只有我和我的代码。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没有人会对我的想法指手画脚，没有人会说“你这东西不赚钱”。
我赚不赚钱，关你何事。这天下午，我正在攻克一个算法难题，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才想起来，我好像一天没吃东西了。冰箱里空了，外卖也吃腻了。我决定出门，
去楼下那家据说很好吃的面馆，吃碗热的。我套了件T恤，趿拉着拖鞋就下楼了。
面馆人不多。我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碗牛肉面。面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的，
闻着就香。我刚拿起筷子，门口的风铃响了。两个人走了进来。男的，是许泽宇。女的，
是白莉。许泽宇瘦了点，眼窝有点陷，但穿得人模狗样的，一身名牌。白莉挽着他的胳膊，
笑得花枝招展。“泽宇哥，我就说这家面好吃吧，我特意带你来的。”“好吃好吃，
只要是你带我来的，都好吃。”许泽宇的声音油腻得能炒盘菜。我低下头，专心吃我的面。
真是倒霉透了。我以为我已经把垃圾扔了，没想到垃圾自己长腿，追到我家楼下来了。
他们没看见我，坐在了离我不远的位置。白莉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见。
“那个项目，王总最后没追究你责任吧？”“怎么可能不追究，”许泽宇叹了口气，
“奖金全扣了，还背了个处分。都怪乔安那个疯女人，说删就删，一点后路都不留。
”“她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对你啊。”白莉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算了，不提她了。
我现在算看透了，女人啊，还是得像你这样，温柔体贴，知道心疼人。不像她，
整天就知道代码代码，跟个木头一样。”白莉被逗笑了，“那我以后就天天心疼你。
”我听着，面无表情地吃着面。这面确实不错，牛肉炖得很烂。我吃得很快，吃完，
擦了擦嘴，准备结账走人。我站起来，经过他们桌子。许泽宇正抬头，跟老板说话。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撞上了。他愣住了。眼睛里，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
最后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白莉也看见我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然后立刻变成了一种示威的表情，把许泽宇的胳膊挽得更紧了。我没说话。
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我走到前台，扫码付钱。“老板，一碗牛肉面。”然后，我转身，
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走出了面馆。出门的时候，我听见背后许泽宇喊了一声。“乔安！
”我脚步都没停。他们谈他们的恋爱，关我何事。我得赶紧回家。刚才吃面的时候，
那个算法难题，我想通了。两个月后，我的模型跑通了第一个完整的版本。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读心”。简单，直接。我用它分析了几部电影，
识别主角情绪变化的曲线，跟影评人的分析几乎一模一样。我知道，这东西，成了。但是，
光有一个模型没用。我要把它做成产品，推向市场。这需要钱。很多钱。
我开始写商业计划书，找投资人。我以前没干过这个，都是现学。我把我这些年存的钱，
都投了进去，租了个最小的服务器，注册了个公司。公司名就叫“乔安科技”。员工，
就我一个。我把计划书投了几十家投资机构，大部分都石沉大海。只有一家，给了我回复。
一个叫“烽火资本”的机构，约我见面。见面的地点，在一家高级会所。
我没什么像样的衣服。就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牛仔裤，去了。会所里很安静，
跟我以前去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服务员把我带到一个包厢门口。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短发，很干练。她就是烽火资本的合伙人，周然。“乔安？
”她抬头看我。“周总，你好。”我有点紧张。“坐。”我坐下了。周然没看我的计划书，
而是看着我。“你很年轻。”“我还行。”我不知道怎么回。“你的项目，我看了。
很有意思。但是，你怎么证明，你一个人，能把这个东西做出来？”“我能。
”我看着她的眼睛，“因为这套核心算法，全世界，只有我能写出来。”我说得很平静。
但这是实话。周然笑了。“我喜欢你的自信。这样，我们边吃边聊。”菜一道道上来，
很精致。但我一口都吃不下。周然一直在问问题，关于技术，关于市场，关于未来规划。
问题很尖锐，招招都打在要害上。我把我这几个月想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
我嗓子都快哑了。周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只是点了点头。“我再考虑一下。”聊完，
她让我先走。我站起来，鞠了个躬，准备离开。拉开包厢门的时候，我愣住了。走廊对面，
另一个包厢的门也正好打开。许泽宇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边，是他们公司的王总，
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白莉跟在后面，一脸讨好的笑。他们好像在送客户。
许泽宇一眼就看见了我。他也愣住了。他上下打量我，目光里全是审视和怀疑。他肯定在想，
我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旁边的王总也看见我了，随口问了一句：“泽宇，这位是？
”许泽宇的表情很尴尬。“一个……一个以前的同事。”白莉赶紧凑上来，
挽住许泽宇的胳膊，对着我假笑。“乔安，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她的语气，
好像我是来这里蹭饭的。我没理他们。就在这时，我身后的门开了。周然走了出来。
她看见门口这场面，皱了皱眉。然后，她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乔安，
刚才聊得很好。明天让你律师来公司，我们谈合同细节。”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
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许泽宇的脸，瞬间就白了。王总的眼睛，在我跟周然之间来回转。
白莉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了。周然是谁，他们这个圈子的，不可能不认识。
烽火资本的合伙人。我对着周然，笑了笑。“好的，周总。”然后，我转过身，
对着许泽宇和白莉。“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一步都没停。
我能感觉到，许泽宇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背上。走出很远，我才发现，
我的手心全是汗。我不是在炫耀。我只是觉得，真是爽快。周然的动作很快。第二天，
我的账上就多了一笔钱。五百万。天使轮融资。看着那一串零，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做的那个，被许泽宇评价为“花里胡哨，不赚钱”的东西，现在值五百万了。
虽然这只是估值。但这个数字，就像一剂强心针。我立刻开始招人。在技术论坛上发帖，
去大学的招聘会。我不要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我就要刚毕业的，有冲劲，有想法，
还没被社会磨平棱角的年轻人。我租了个小办公室，就在我住的那个小区旁边。
买了十几台电脑，拉了最快的网线。“读心科技”就算是正式开张了。面试的时候，
我只有一个要求。现场写一段代码。什么都行。我看中的，不是技术有多牛，
而是解决问题的思路，和代码的风格。我很快就找到了三个合适的。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都是刚毕业，眼睛里有光。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有点惊讶。没想到公司的创始人，
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个女的。我没多解释。直接把我的模型，和我的想法，扔给了他们。
“我要做的，就是这个。三个月，做出第一个内测版本。有没有问题？
”三个人看着电脑上的演示，眼睛都直了。其中一个叫李哲的男生，扶了扶眼镜，
激动得脸都红了。“老板，你这个算法……太牛了。你是怎么想到的？”“想到的，
”我笑了笑，“接下来，就是把它做出来。”“没问题！”三个人异口同声。我们四个人，
开始了昏天黑地的开发。我负责核心算法的优化和迭代。他们三个，负责前端，后端，
和数据库。我们吃住几乎都在公司。困了就在行军床上睡一会儿，醒了就继续干。办公室里，
除了键盘声，就是我们讨论问题的声音。没人抱怨。
因为我们都在做一件自己觉得特牛逼的事。这天晚上，我们又在加班。
我正在跟李哲讨论一个接口的问题，我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了。“乔安。
”是许泽宇的声音。我皱了皱眉，想挂。“你别挂，”他好像猜到了我的想法，
“我就问你一件事。你那个公司，是不是烽火资本投的？”“是。
”“你到底给周然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会投你那个破项目？”他的声音里，全是难以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