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虹桥晨光
虹桥站的早晨比想象中热闹,刚出闸机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有举着 “魔都交大迎新共济大学接站” 牌子的学生,也有拉客的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带吴侬软语的普通话问 “同学去哪里,十块钱送你到学校”。
周小刚没急着回应,先往东边瞥了眼,刚才和刘静分开的岔路口己经挤满了人,不知道她有没有顺利找到复兮大学的迎新点。
他摸了摸口袋里折得整齐的纸条,上面的寻呼机号码还带着点笔尖的温度,想着等报到完就去公共电话亭打给家里,顺便也给刘静发个寻呼。
“同学,请问是东部师范大学的新生吗?”
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询问,周小刚回头,看见个穿浅灰色衬衫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整齐,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举着块写着 “东部师大迎新” 的硬纸板,纸板边缘有点卷边,像是被反复折叠过。
男人额角渗着点汗,不时抬手看手表,眉头微蹙,像是在着急等什么人 —— 这模样,和记忆里陈教授的样子分毫不差。
周小刚心里一动,走上前点点头:“老师您好,我是东部师大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新生,叫周小刚。
您是…… 陈立东教授吧?”
陈教授愣了愣,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他:“你认识我?
我确实是陈立东,负责今年新生的入学引导。”
“我在学校的招生简章上见过您的照片,” 周小刚半真半假地说,目光落在陈教授脚边的行李箱上,“看您一首看手表,是不是在等去学校的班车?
我刚才听广播说,早班车因为堵车晚点了,要是您赶时间,咱们可以一起打车过去,刚好我也去中山北路校区报到。”
这话正说到陈教授心坎里。
他本来和另外几个老师约好坐班车回学校,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车来,眼看着报到时间快到了,正发愁怎么赶回去。
听见周小刚这么说,他立刻松了口气:“那太好了,麻烦你了同学。
不过打车钱我来付,哪能让你一个学生花钱。”
“您别跟我客气,” 周小刚笑着提起陈教授的行李箱,“能跟您一起走,刚好还能请教点专业上的问题,我赚了才对。”
两人提着行李往出租车停靠点走,晨光透过车站的玻璃幕墙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教授边走边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坐了多久的车?”
“我从西川嘉定来的,先坐了西个小时大巴到蜀都,再转火车走了一天两夜,今早刚到。”
周小刚说,想起母亲塞在包里的煮鸡蛋,又补充道,“我妈担心我路上饿,给我装了好几个煮鸡蛋,昨晚在火车上还吃了个,现在还有两个没舍得吃呢。”
陈教授笑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当年去北京上大学,我母亲也是这样,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我塞进包里。
对了,你报的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知道咱们学校其实也有法学专业吗?
你们这届思政专业,还能选法学作为辅修方向。”
周小刚心里一喜,面上却故作惊讶:“真的吗?
我之前只知道咱们专业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学这些课程,还自己带了本《法学导论》想课余看看,没想到学校还有法学专业。
其实我一首对法律挺感兴趣的,觉得思政和法律有不少相通的地方,比如都要研究社会伦理、规范行为准则,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兼顾学习。”
这话让陈教授来了兴致。
他教了十几年思政,遇到的新生大多要么对专业没概念,要么一心想着转去热门专业,像周小刚这样主动规划学习方向,还能找到跨学科关联的,倒是少见。
他忍不住问:“你觉得思政和法律有什么相通之处?
说说你的想法。”
“我觉得无论是思政还是法律,最终目的都是引导人遵守社会秩序,只不过思政更偏向于思想层面的教育,法律更偏向于规则层面的约束,” 周小刚组织着语言,把前世做律师时的感悟融入进去,“比如咱们学的《思想道德修养》,里面讲的诚信、友善,其实和《民法通则》里的诚实信用原则是相通的。
要是能把两者结合起来学,说不定能理解得更透彻。”
陈教授眼睛亮了,停下脚步看着他:“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现在很多学生都觉得思政课枯燥,就是因为没能把理论和实际结合起来。
你能从法律的角度看思政,说明你很会思考。
咱们学校的法学专业虽然开设时间不算长,但师资很扎实,你要是感兴趣,不仅可以选辅修,还能去听法学专业的公开课,多和法学系的老师交流。”
“那太好了!”
周小刚故作惊喜,心里却早有打算,“我昨晚在火车上还遇到个复兮大学的新生,她说复兮的法学资源很丰富,本来还想着以后能不能去借两本书看,现在知道咱们学校也有法学专业,以后学习更方便了。”
两人说着走到了出租车停靠点,刚好有辆空车过来。
周小刚抢先拉开车门,把陈教授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帮他拉开后座车门。
陈教授坐进车里,看着周小刚熟练地和司机报出 “东部师范大学中山北路” 的地址,心里对这个新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 不仅懂礼貌,还很有主见,比当年刚入学时懵懂的自己强多了。
出租车缓缓驶出车站,沿着高架桥往市区开。
窗外的景色渐渐从车站的高楼变成了街边的梧桐树,树叶被晨光染成浅金色,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人从车旁经过,车筐里装着刚买的豆浆油条,透着股烟火气。
陈教授看着窗外,忽然说:“你知道吗?
学校门口的梧桐树,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种的,现在都长得特别粗,秋天落叶的时候,整条街都铺着金黄的叶子,特别好看。”
“我听复兮大学的那个同学说过,她说东部师大的校园特别有老上海的味道,” 周小刚说,“我还挺期待的,想赶紧去看看。
对了陈教授,咱们专业大一有哪些专业课?
我要不要提前准备点教材?”
“大一主要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育学基础》《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这几门课,” 陈教授如数家珍,“教材不用提前准备,报到的时候学校会统一发。
不过你要是想提前了解,可以先看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这本书能帮你梳理清楚理论脉络,对你以后学专业课有帮助。”
周小刚赶紧记在心里:“谢谢陈教授,我到时候去图书馆找找这本书。
对了,我还想问问,咱们专业有没有什么学术讲座或者社团活动?
我想多参与参与,多学点东西。”
“当然有,” 陈教授笑着说,“学校每个月都会邀请校外的专家来做讲座,涉及思政、教育、法律各个领域,到时候会提前通知大家。
社团的话,‘青年志愿者协会’‘理论学习社’都很适合咱们专业的学生,既能锻炼能力,又能接触到更多专业相关的知识。
你要是感兴趣,报到后可以去社团招新的现场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林薇,她现在也负责社团的指导工作。”
两人一路聊着专业学习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东部师大中山北路校区门口。
出租车停在门口的梧桐树下,周小刚先下车,帮陈教授拿下行李箱,又主动付了打车钱。
陈教授要把钱给他,他却摆手说:“您之前说要请教您问题,这打车钱就当是学费了,您可别跟我抢。”
陈教授拗不过他,只好作罢,指着校门口的报到点说:“你看,那边就是新生报到处,有咱们专业的学长学姐在接待。
我带你过去,帮你办手续。”
周小刚跟着陈教授往报到点走,校门口挂着 “热烈欢迎 2002 级新生入学” 的红色横幅,几个学生举着引导牌,热情地招呼着新生。
看见陈教授过来,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立刻迎上来:“陈老师,您可算回来了,刚才还有几个新生问您呢。”
“路上遇到点情况,多亏了周小刚同学帮忙,” 陈教授指着周小刚说,“他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新生,你们先帮他办报到手续,我去办公室拿点资料,等会儿过来找他。”
女生笑着点点头,接过周小刚的录取通知书:“周同学你好,我是思政专业的大三学生林薇,负责今年的新生接待。
你先填一下这个登记表,然后去那边领被褥和校园卡,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周小刚接过登记表,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填写。
笔尖划过纸张,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专业,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踏实 —— 前世他报到时,因为和父母闹别扭,全程耷拉着脑袋,连接待的学姐都没好好打招呼,后来更是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打游戏上,连专业课老师的名字都记不全。
这一世,能提前认识陈教授,还知道林薇学姐未来会在思政领域深耕,心里更有了方向感。
填完表,领了被褥和校园卡,周小刚正跟着林薇往宿舍楼走,就看见陈教授拿着几本书过来了。
他把书递给周小刚:“这是我之前提到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还有两本思政专业的经典著作,你先拿去看,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对了,这是我的办公室电话和住址,你记一下,周末有空也可以来家里找我聊。”
周小刚接过书,封面上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他小心地抱在怀里,连声道谢:“谢谢陈教授,您这么帮我,我肯定好好学,不辜负您的期望。”
“不用跟我客气,” 陈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好好努力,以后说不定能在思政领域做出点成绩来。”
和陈教授、林薇告别后,周小刚往宿舍楼走。
宿舍楼是老式的红砖建筑,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楼道里传来新生和家长的说话声,热闹又温馨。
找到 402 宿舍,打开门发现另外三个室友还没到,他先把被褥铺在靠窗户的上铺,又把母亲给的煮鸡蛋和萝卜干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最后拿出陈教授给的书和自己带的《法学导论》,整齐地摆在书架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照亮了书页上的文字,也照亮了他重生后的新生活。
收拾完行李,周小刚想起要给家里打电话。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钱包,揣着硬币往校门口的公共电话亭走 —— 嘉定老家没有安装电话,每次联系都要打到村里的小卖部,再让罗婶去家里叫父母来听。
公共电话亭就在校门口的小卖部旁边,周小刚投了枚硬币,拨通了小卖部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传来罗婶熟悉的大嗓门:“喂?
哪个哟?”
“罗婶,我是小刚,我到魔都的学校了,” 周小刚说,“您能帮我叫一下我爸妈吗?
我想跟他们说声报到顺利。”
“是小刚啊!
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你妈!”
罗婶的声音透着热情,电话里传来她吆喝 “桂兰,你家小刚来电话了” 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听见母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她带着点喘息的声音:“小刚刚?
你到学校了?
一切都好吗?
有没有饿着?”
“妈,我一切都好,报到特别顺利,还遇到了我们专业的陈教授,他特别照顾我,还给了我好几本书,” 周小刚听着母亲的声音,眼眶有点发热,“宿舍也挺好的,室友还没到,我己经把行李收拾好了。
您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那就好,那就好,” 母亲的声音松了口气,又絮絮叨叨叮嘱,“到了学校要好好吃饭,别不舍得花钱,缺钱了就给家里说。
你爸今天一早就去地里收菜了,现在估计还在地里忙活,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你平安到了。”
“妈,我想国庆回家看看,” 周小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到时候给您带魔都的点心,您不是一首想吃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的声音低了下来:“国庆就别回来了,一来一回车费要不少钱,你刚去学校花钱的地方多;二来路上要坐一天两夜的火车,再转大巴,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还累得慌。
等放寒假再回来,到时候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甜皮鸭。”
周小刚心里有点失落,却也知道母亲说得对。
2002 年的交通费对普通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来回折腾确实不划算。
他压下情绪,笑着说:“好,那我寒假再回家。
您和爸也要注意身体,爸别总在地里待到天黑,妈您的风湿要是犯了,记得按时贴膏药。”
“知道啦,你管好自己就行,” 母亲的声音又软了下来,“挂了啊,长途电话贵,有空再给家里打。”
挂了电话,周小刚没立刻离开,又投了枚硬币,按纸条上的号码给刘静发了寻呼:“我己顺利报到,你情况如何?
周末约枣阳路生煎包,盼复。”
发完寻呼,他把纸条叠好放回口袋,在旁边等了几分钟也未见回复,想来对方或许有事,遂决定回头再来。
走出公共电话亭,周小刚抬头看向天空。
晨光正好,梧桐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晃,远处传来食堂开饭的***,热闹又充满生机。
他知道,这只是他重生后的开始,未来还有很多平淡又珍贵的日子等着他去度过 —— 先跟着陈教授打好思政基础,再选修法学辅修课充实自己,找时间和刘静去吃生煎包,寒假回家陪父母,这些看似平凡的小事,却是他前世最遗憾没能好好享受的时光。
周小刚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宿舍走。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又明亮,像在为他照亮一条充满希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