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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刺骨的、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冰冷,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钢针,从身下光滑的瓷砖地面钻入骨髓,穿透皮肉,疯狂地汲取着林默体内残存的热量。

每一次短促的呼吸都像吸入了一把冰碴,在肺叶里刮擦出尖锐的痛楚。

冷库内惨白的应急灯光线吝啬地洒落,勾勒出巨大冷冻机组模糊的钢铁轮廓和堆叠货架上覆盖着厚厚白霜的冻肉包装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与生肉的冰冷腥气,吸一口就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林默蜷缩在厚重的金属门后,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钢板,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湿透的廉价雨衣紧贴着皮肤,早己冻得梆硬,像一层裹尸布。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撞击都震得脑仁生疼。

他死死抱着膝盖,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汲取一点点可怜的体温。

左手腕上,那个冰冷的暗银色腕表紧贴着皮肤,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一种非自然的寒意,与周遭的低温混合,几乎要将他冻结。

恐惧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消退,反而在这死寂的、如同坟墓般的冰冷空间里发酵、膨胀。

门外,那沉闷的撞击声——“砰…砰…砰…”——如同巨人缓慢而有力的心跳,每一次都重重敲打在他的神经上。

伴随着撞击的,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指甲刮擦的“咯吱”声,仿佛有无数只枯爪正徒劳而执着地抓挠着这最后的屏障。

更清晰的,是喉咙深处滚动着的、低沉而永不疲倦的嘶吼,如同野兽在饥饿中徘徊,充满了原始的、毁灭性的渴望。

它们还在外面。

它们没有离开。

林默的目光死死锁在悬浮于眼前、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全息界面上。

冷库的立体结构图纤毫毕现,门外狭窄的通道里,那三个猩红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光点,正围绕着代表冷库大门的位置缓慢地移动、徘徊。

每一次移动轨迹的改变,都对应着门外撞击点的转移和嘶吼声的起伏。

这冰冷的科技造物,像一盏探照灯,无情地照亮了他所处的绝境,将无形的恐惧具象化为三个清晰可见的索命标记。

“嗬…嗬…”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类似破风箱的声音,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背部和手臂的擦伤在低温下变得麻木,但每一次试图活动带来的刺痛又清晰地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

体力在飞速流逝,寒冷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意识。

绝望,如同这冷库里的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不能…不能死在这里…” 林默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微弱,几乎被门外的噪音淹没。

他用力咬了一下早己冻得麻木的下唇,一丝微弱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来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清醒。

银行卡的窟窿,房东刻薄的嘴脸,堆积如山的外卖订单…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生活”,此刻竟显得那么遥远而可笑。

现在,他只想活下去!

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喘着气,感受心跳,活下去!

求生的欲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冰原上顽强地燃烧。

他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浑浊的目光扫视着这个冰冷的囚笼。

应急灯惨白的光晕下,巨大的冷冻机组发出持续的低沉嗡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

靠墙堆叠着高高的瓦楞纸箱,印着模糊的“冷冻肉排”、“速冻水饺”字样,箱体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

更远处,是几排不锈钢货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包裹在保鲜膜里的蔬菜,只是大部分己经冻得发黑发蔫,失去了生机。

空气里的腥气,正是来自于那些冷冻肉制品。

他的视线掠过冰冷的货架,掠过覆盖白霜的纸箱,最后,落在了冷库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几个空置的塑料蔬菜周转箱,箱子旁边,散落着一些被遗弃的杂物:揉成一团的旧报纸,几个空矿泉水瓶,还有…一个巴掌大小、颜色鲜艳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塑料卡片,被随意地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角压在空瓶子下面,露出的部分沾了些污渍,但上面印刷的字迹在应急灯下依然清晰可辨:员工牌姓名:苏婉部门:生鲜质检职位:初级质检员单位:S市第三人民医院附属便民超市下面是一张小小的、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戴着眼镜,神情专注而认真,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苏婉…市第三医院…这个名字和单位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林默昏沉的大脑!

市第三医院!

就在天苑小区附近!

他送最后一单外卖时还路过了那里!

这张员工牌怎么会在这里?

它的主人…那个叫苏婉的女质检员…是逃走了?

还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冷库的温度更甚,悄然爬上林默的脊背。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个可怕的联想。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就在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时,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员工牌旁边,靠近冰冷墙角的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不是动。

是…在生长?

林默的心猛地一紧,强撑着冻得麻木的身体,向前微微倾身,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在墙角潮湿的缝隙里,在凝结着冰晶的地面与墙壁的接缝处,几簇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菌丝,正顽强地、缓慢地探出头来。

它们的颜色比之前看到的感染者身上的更深,近乎于凝固的血液。

更诡异的是,这些菌丝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彼此交织,竟然在冰冷的地面和墙角形成了一片极其微小的、结构复杂的蜂窝状网格!

在惨白应急灯光线的斜射下,那微小的网格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以一种难以察觉的节奏脉动着,如同一个沉睡的、缩小了无数倍的活体器官!

这鬼东西…在冷库里也能长?!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默。

那些红色的雨,那些钻入人体的菌丝,它们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远超想象!

这个冷库,也绝非绝对安全的净土!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而就在这时——“砰!!!”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重锤擂鼓般的巨响,猛地炸响在厚重的金属门上!

整个冷库仿佛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门框上沉积的灰尘和冰屑簌簌落下!

悬浮的全息地图上,那三个猩红光点中的一个,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亮度远超其他两个!

它死死地钉在了代表门锁的位置!

撞击声过后,是短暂的沉寂。

紧接着,是更加疯狂、更加密集的撞击!

“砰!

砰!

砰!

砰!”

一声紧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

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非要将这门彻底摧毁的狂暴!

金属门发出不堪重负的***,连接门框的合页处,甚至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吼——!!!”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饱含暴虐与饥饿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穿透了厚重的门板,狠狠灌入林默的耳膜!

是它!

是那个光点最亮的怪物!

它找到了薄弱点!

它要进来了!

林默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冰冷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彻骨的寒意和濒死的麻木!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在狂暴撞击下剧烈震颤的金属门,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他的心脏上!

厚重的钢板表面,似乎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向内凹陷的弧度!

完了!

彻底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丧钟,在他脑海里疯狂鸣响。

体力耗尽,武器全无,唯一的屏障即将破碎!

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那扭曲狰狞的怪物破门而入,腐烂的爪子撕开他喉咙的恐怖景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门外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死亡咆哮!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恐惧吞噬的最后一刻!

“嗡——!”

左手腕上,那冰冷的腕表猛地一震!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流感,瞬间从接触皮肤的金属表盘窜入手臂,首冲大脑!

林默浑身一个激灵!

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悬浮的蓝色全息界面上!

只见那疯狂撞击着门锁位置的猩红光点旁边,一行极其细微、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文字提示,如同救命稻草般骤然弹出:威胁分析:初级变异体(菌化畸变)核心弱点:后颈第三节脊椎骨连接处(能量逸散点)建议:破坏该节点可致其能量回路崩溃,行动中止。

后颈…第三节脊椎骨…能量逸散点?

这冰冷而精准的信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默被绝望笼罩的混沌大脑!

一个模糊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燎原!

“破坏…节点…”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凶狠。

破坏!

怎么破坏?

他两手空空!

唯一的“武器”…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那只在寒冷和恐惧中同样僵硬、沾满污泥和暗红色血痂的右手!

就在他的目光聚焦在右手的瞬间!

“嗡——!”

又是一股更加强烈的电流感,从左腕腕表瞬间传导至右臂!

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提示,而是带着某种强制性的、撕裂般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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