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风如刀,刮过边关孤城“镇北堡”的垛口,发出凄厉的呼啸。李晏按着剑柄,
独立墙头,身上玄色铁甲凝结着一层薄霜,映着塞外昏黄的落日。他在这里已经五年,
从弱冠少年熬成了如今眉宇间刻满风霜与坚毅的边关主将。五年,足够磨去一个皇子的骄矜,
却磨不平他心底那越烧越旺的野火。“殿下,京中补给到了,还有……陛下的信。
”亲卫统领赵擎快步走来,双手捧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以及一封盖着皇帝私印的火漆信笺。
李晏接过木盒,随手递给赵擎分发下去。里面无非是些金银绸缎,例行公事。
他更在意的是那封信。拆开火漆,抽出信纸,
熟悉的、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潦草字迹映入眼帘:“吾儿晏儿如晤:边关苦寒,朕心甚念。
本月钱粮美女可足用?听闻你又打退了胡人一次骚扰,不错,真乃朕之虎子!然,虎踞边陲,
终非长久。京中春色正好,御花园牡丹初绽,朕观之,竟觉索然无味,
唯盼我儿早日‘清君侧’,‘靖国难’!算来已五月有余,儿何时起兵?为父……咳咳,
为朕已将龙椅擦拭七遍,龙袍熏香三次,万事俱备,只欠吾儿!切莫迟疑,速速打来!
朕在宫中,翘首以盼!父……嗯,朕字。”落款是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玉玺朱印。
李晏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已经是第几个月了?
自从他在边关站稳脚跟,手握重兵后,他那位高坐龙庭的父皇,每个月送来的补给里,
必定夹着这样一封“催反信”。一次比一次直白,一次比一次……离谱。最初是隐晦的暗示,
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什么“蛟龙岂困浅滩”。后来变成“京中宵小甚多,
儿当为父分忧”。再到上个月,直接写“朕观星象,紫气东来,正合吾儿起事之兆”!
这个月更好了,“万事俱备,只欠吾儿”!赵擎看着自家殿下阴沉得快滴出水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问:“殿下,陛下他……又催了?”李晏将那团信纸狠狠掷在地上,
仿佛那不是价值千金的御笔亲书,而是一块烫手的烙铁。“老家伙!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带着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他在这里秣马厉兵,枕戈待旦,
每一天都在算计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攻入京城,
夺下那本该属于他、或者至少他有权去争一争的宝座。可他那父皇呢?
像是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不仅不慌,还搬好了小板凳,嗑着瓜子,
嫌他这“主角”上台太慢!这感觉,不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夺嫡政变,
倒像是……老父亲盼着在外打工的儿子赶紧回家继承家产?荒谬!至极!“殿下,
会不会有诈?”赵擎压低声音,“陛下此举,实在匪夷所思。恐是诱敌深入之计?
”李晏冷笑一声,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座他魂牵梦绕又恨得牙痒痒的帝都。“诈?
他若真有那心思布下天罗地网,就不会写出这种信来羞辱我!”是的,羞辱。
这种迫不及待把江山塞到你手里的姿态,比严阵以待更让他感到一种被轻视的愤怒。
那老家伙,到底有多不想当这个皇帝?还是说,这又是什么他无法理解的帝王心术?
“他既如此盛情,”李晏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落日余晖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
映亮他眼中终于不再压抑的熊熊野心,“本王若再不去,
岂不是辜负了父皇……一番‘美意’?”他声音陡然提高,传遍城楼:“传令!三军饱餐,
今夜子时,拔营起寨!”“目标,京城!”“清君侧,靖国难!”——最后六个字,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喊出来的,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决绝。铁流在夜色中涌动,
马蹄声敲碎边关的宁静。李晏一马当先,玄甲黑袍融入夜色,像一支离弦的箭,
射向那座不设防的、甚至可能张灯结彩欢迎他的都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家伙,
你等着!等我杀到金銮殿,脚踩龙椅,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第二章大军一路南下,
势如破竹。与其说是攻城略地,不如说是武装***。所过州县,官吏要么早已收到风声,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要么象征性地抵抗两下,便“望风归顺”。李晏甚至怀疑,
他父皇是不是提前给沿途官员都下了“配合演出”的密旨。越是接近京城,
这种诡异的气氛就越发浓厚。直到兵临城下,看到那洞开的朱雀大门,
以及门后那个激动得像个孩子似的、穿着龙袍一路小跑过来的父皇时,
李晏心中最后一点疑虑,终于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诞感所取代。“皇儿!
朕的好皇儿!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啊!”李圭抓着马缰,仰头看着端坐马上的儿子,
老泪纵横,是货真价实的喜悦,“你再不来,朕都要亲自去边关请你……不,逼你造反了!
”李晏嘴角抽搐了一下,翻身下马,动作有些僵硬。他身后的数万大军,鸦雀无声,
所有士卒脸上的表情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茫然、困惑,还有一丝……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
“父皇,”李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带着点“乱臣贼子”的冷酷,“儿臣今日,是来清君侧的!”“清!必须清!
”李圭用力点头,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热情地往城里拽,“侧殿那些个老古董,
朕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走走走,随朕入宫,不,随你入宫!这京城,这皇宫,
以后都是你的了!”他就这样,被自家父皇半拉半拽,
在一群太监宫女呆滞的目光和身后大军诡异的沉默中,
“迎”进了他本该“攻打”进来的京城。街道两旁,倒是有百姓围观,只是脸上没什么惊恐,
更多的是好奇和……看热闹的兴奋?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皇宫,走上金銮殿。殿内金碧辉煌,
龙椅高悬,空无一人。显然,他父皇早就“清场”了。李圭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儿子,
仿佛在说:“快,快进行下一步!”李晏看着他那张红光满面的脸,
又看了看那把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心头那股憋了五年的闷气,混杂着此刻的荒诞不经,
终于冲到了顶点。他几步踏上御阶,靴子底沾着的边关尘土,
毫不客气地踩在了那金光闪闪的龙椅扶手上,微微俯身,对着阶下的老皇帝,
用一种混合着不爽和宣告的语气说道:“老家伙,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
我也不为难你。收拾收拾,去乡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享你的清福去吧!这皇位,
坐了二十多年,也该轮到我坐坐了!”他本以为会看到父皇的愤怒、不甘,
或者至少是故作姿态的悲痛。谁知,李圭闻言,竟是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好好好!说得好!早该如此!朕……不,
为父早就想去了!”他兴奋地几乎要手舞足蹈,“江南!朕早就看中江南一处园子了!
山好水好,美人更好!你放心,为父绝不给你添乱,这就走,立刻就走!”说着,
竟真的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走到殿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冲李晏挤挤眼,
压低声音:“哦对了,儿啊,为父在江南给你留了几个……嗯,经验丰富的‘嬷嬷’,
回头让人给你送来,教你些……嗯,帝王之术,你懂的!”李晏脚下一个趔趄,
差点从御阶上滑下来。他看着自家父皇那欢快得几乎要蹦跳起来的背影,额角青筋直跳。
这他妈……算怎么回事?!第三章五年后。江南,沁芳园。此处原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别业,
被李圭“精挑细选”而来,依山傍水,景致绝佳。园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更重要的是,此地远离京城喧嚣,正是享乐的好去处。李圭这五年过的,
那真叫一个神仙日子。若借用古书对纣王的描写,大抵如是:“以酒为池,悬肉为林”,
虽未至那般夸张,但也相去不远。园中引活水为曲池,池中常年飘着酒船,
佳酿取之不尽;各色珍馐美味,由数十名厨子轮番制作,昼夜不息。丝竹管弦之声,
靡靡悦耳,从未断绝。最关键的是美人。老皇帝离京时,
可是带走了整整三车他精挑细选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此刻,
他正半躺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头枕着一位美人的玉腿,
享受着另一位美人纤纤玉指递到嘴边的水晶葡萄,还有两位美人在一旁打着扇子,轻歌曼舞。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果香和女儿家的脂粉香气,端的是快活似神仙。“唉,
这才叫生活啊……”李圭眯着眼,满足地喟叹。想起以前在宫里,
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来上朝,面对那群喋喋不休、争权夺利的老家伙,
批阅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简直是活受罪!哪有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他每月还能收到儿子……现在是皇帝了,送来的丰厚“养老钱”,
足够他维持这奢靡无度的生活。偶尔,他还会想起当年在边关,
每月给那小子写信催他造反的情景,忍不住嘿嘿直乐。“还是朕……不,
还是老夫有先见之明啊!”他得意地晃着脑袋。然而,这神仙日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戛然而止。新任皇帝李晏派来的钦差到了,阵仗不大,
却带来了一个让李圭瞬间从云端跌落的“礼物”。钦差面无表情地宣读了圣旨,
大意是:父皇年事已高李圭:放屁!朕才五十五!,为免乡间生活孤寂,
特将皇长孙李昊送至膝下承欢。为免长孙受奢靡之风影响,沁芳园内一众侍妾,
即刻遣散;所有超额钱帛,尽数收回国库,仅留足够祖孙二人日常用度之资。
望父皇潜心教导皇孙,使其知民间疾苦,成栋梁之材。圣旨念完,不等李圭反应过来,
如狼似虎的侍卫们便开始“清场”。哭哭啼啼的美人们被强行带离,
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被抬走。原本莺歌燕舞、酒肉飘香的沁芳园,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只剩下几个老仆和空荡荡的亭台楼阁。李圭如遭雷击,呆呆地坐在那里,
看着瞬间变得陌生的园子,
怀里被塞进了一个软乎乎、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他那个从未谋面的孙子,李昊。钱财没了,
美人没了,酒肉……估计以后也只能按“标准”供应了。“朕……朕的……”李圭捂着胸口,
感觉心都在滴血,痛彻心扉,老泪纵横,“逆子!逆子啊!!!你这是要逼死为父吗?!
”他这边正悲痛欲绝,那被他忽略了的小团子,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脆生生地开口:“爷爷?”这一声“爷爷”,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李圭。他看着这个导致他幸福生活毁灭的“罪魁祸首”,悲愤交加,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而小李昊,显然无法理解爷爷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只觉得这个白胡子老爷爷表情很有趣,于是伸出小手,抓住了李圭的胡子,
用力一扯——“哎哟!”李圭痛呼出声。小李昊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觉得更好玩了。
李圭看着孙子天真无邪在他看来是恶魔般的笑容,又想起儿子那冷酷无情的圣旨,
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这哪里是送来个承欢膝下的孙子?
这分明是送来了个活祖宗,个小讨债鬼啊!第四章李圭的悲愤并没能改变任何事实。
沁芳园彻底变了天。往日里丝竹盈耳、笑语不断的繁华景象一去不复返,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以及一种更加令人头疼的噪音——小李昊永不停歇的精力。
这小崽子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转世。吃饭?得追着喂,一顿饭能从园子这头跑到那头,
饭菜凉了热,热了凉,李圭感觉自己不是在喂孙子,而是在参加一场艰苦卓绝的越野障碍赛。
睡觉?更是奢望。小李昊白天睡足了,晚上精神抖擞,
非要爷爷陪着“看星星”、“抓萤火虫”,或者干脆就是在偌大的园子里玩躲猫猫,
把李圭这把老骨头累得散架。好不容易哄上床,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
从***开天讲到他自己当年“英明神武”省略了催儿子造反那段,讲到口干舌燥,
那小祖宗眼睛还瞪得溜圆。“爷爷,再讲一个嘛!讲你以前宫里那些漂亮的奶奶们的故事!
”小李昊揪着李圭的胡子,奶声奶气地要求。李圭一听“奶奶们”,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他的美人啊!他的快活日子啊!全都毁在这小***他爹手里!
现在这小***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没有奶奶!以后都不许提奶奶!”李圭板起脸,
试图维持一点作为爷爷和前皇帝的威严。可惜毫无作用。小李昊嘴巴一瘪,眼圈一红,
眼看就要上演“水漫金山”。李圭瞬间投降:“好好好,爷爷讲,
爷爷讲别的……”他算是明白了,他儿子把这小魔星送来,根本不是让他享什么天伦之乐,
就是来折磨他、报复他的!这逆子,其心可诛!
就在李圭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甜蜜的负担”榨干最后一点精气神时,转机或者说,
更大的麻烦出现了。那是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给清冷的沁芳园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李圭正心力交瘁地追着满地乱爬、非要学小狗叫的孙子,
忽听得园子角落的竹林里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坠地。“谁?
”李圭警惕地将孙子护在身后。他虽然退休了,身边还是留了两个身手不错的老护卫的。
一个老护卫闻声前去查看,不一会儿,搀扶着一个身影踉跄地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女子,
看年纪不过二八芳华,一身夜行衣多处破损,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她脸色苍白如纸,
嘴唇干裂,显然是失血过多加上力竭昏迷。即便如此,也难掩其惊人的容貌,
眉宇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与倔强,此刻紧闭双眼,脆弱得让人心怜。“怎么回事?
”李圭皱眉,他可不想惹麻烦。“回老爷,这姑娘像是受了重伤,从围墙外跌进来的。
”护卫回道。小李昊从爷爷腿后探出脑袋,
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的姐姐在他眼里,所有年轻女性都是姐姐。
那女子似乎被声音惊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眼。她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
随即聚焦,看到李圭和旁边的孩子、护卫,闪过一丝警惕,想要挣扎,却牵动了伤口,
痛哼一声,又软倒下去。“爷爷,这个姐姐流血了!
”小李昊指着女子手臂上渗血的伤口叫道。李圭叹了口气。他虽然想明哲保身,
但毕竟不是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也做不出来。“罢了,先抬进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一番忙乱,请来了附近镇上最好的郎中钱还是从李圭那大幅缩水的“养老钱”里出的。
女子伤得不轻,肩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背上还有几处淤青和擦伤,
需要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李圭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处理肩头伤口时,需要褪去女子半边衣衫。李圭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倒也坦然,
小心地用剪刀剪开黏在伤口上的布料,协助郎中清洗上药。整个过程,小李昊就扒在门边,
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好不容易处理完伤口,给女子喂了些参汤,
让她昏睡过去。李圭揉着发酸的腰,正准备喘口气,小李昊却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一把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语出惊人:“爷爷!这个漂亮的姐姐,是不是就是我的新奶奶?
”李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胡……胡说什么!什么奶奶!
”小家伙理直气壮:“刚来的时候,带我来的那个叔叔说,爷爷这里以前有很多漂亮的女子,
都是我的奶奶!这个姐姐这么漂亮,爷爷你还脱她衣服了!她肯定就是我的新奶奶!
”李圭:“……” 他感觉自己的老脸有点挂不住,尤其是旁边那个老护卫嘴角似乎在抽搐。
这都什么跟什么!带孩子的护卫怎么什么都说!还有,脱衣服那是为了救人!救人!
“不许胡说!那是爷爷在给她治伤!”李圭试图解释。“我不信我不信!”小李昊开始耍赖,
抱着他的腿摇晃,“我就要这个奶奶!别的奶奶都被爹爹赶走了,我就要这个!
爷爷你把她留下当奶奶嘛!”孩子的哭闹声惊动了榻上的女子。她悠悠转醒,
恰好听到了孩子后半段话,苍白的脸上瞬间浮起一抹红晕,眼神复杂地看向李圭。
李圭真是百口莫辩,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这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李昊就认准了这个“新奶奶”。
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奶奶”醒了没,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点心往女子手里塞,
围着床榻“奶奶”、“奶奶”叫个不停,吵着要“奶奶”抱抱,要“奶奶”讲故事。那女子,
自称名叫凌霜,起初也是尴尬无比,但见孩子天真烂漫,且李圭虽看似不着调,
却也确确实实救了她的命,态度便缓和了不少。她伤势沉重,需要静养,被孩子这么一闹,
反而冲淡了些许伤痛和愁绪。直到有一天,小李昊又缠着凌霜要她答应做他“奶奶”,
凌霜被他磨得没办法,又或许是心中积压的冤屈无处诉说,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睛,
她轻叹一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小家伙,姐姐……嗯,我不能随便当你奶奶。不过,
如果你爷爷能帮我一个忙,洗刷我家的冤屈,姐姐就答应你,好不好?
”她本是情急之下的推脱之言,也没指望这看起来只会享乐的老头子能帮上什么忙。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李昊立刻把这当成了圣旨,
飞奔着找到正在院子里对着一壶粗茶唉声叹气的李圭,大声宣布:“爷爷!爷爷!奶奶说了,
只要你帮她洗刷冤屈,她就当我奶奶!”李圭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洗刷冤屈?
他一个退休老皇帝,自身难保,还管什么闲事?他当即就想拒绝。可小李昊不干了。
有了“奶奶”的承诺,他更是有了无穷的动力,开始对李圭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折磨。
吃饭时念叨,睡觉前念叨,玩的时候也念叨,甚至半夜爬起来摇醒李圭,
问他想到帮奶奶洗刷冤屈的办法没有。“爷爷你快想办法嘛!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魔音贯耳,日夜不休。李圭被折腾得眼圈发黑,精神濒临崩溃。他感觉自己不是带了孙子,
是带了个小讨债鬼加复读机!终于,在连续三天没睡好觉之后,李圭顶着一头乱发,
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悲愤地做出了决定。他来到凌霜养病的房间,
看着虽然依旧虚弱但气色好了不少的女子,又看了看旁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孙子,
长长地、饱含血泪地叹了口气。“凌霜姑娘,是吧?”李圭有气无力地开口,“老夫……唉,
实不相瞒,老夫就是个退了休的闲散老头,没什么本事。”凌霜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了然,
微微颔首:“前辈救命之恩,凌霜没齿难忘,不敢再有所求。童言无忌,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不不不!”李圭连忙摆手,一脸心有余悸,“现在不是老夫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了!
是这小祖宗不放过老夫啊!”他指着正使劲点头的小李昊,
痛心疾首:“再被他这么折腾下去,老夫怕是要走在他前头了!”他搓了把脸,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表情变得严肃了些:“罢了!姑娘,你且说说,你家究竟有何冤屈?
若是力所能及,老夫……豁出这张老脸,帮你问问看也行。”他顿了顿,
看着凌霜瞬间亮起又带着审视的目光,赶紧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还有几分属于老狐狸的狡黠:“不过,小姑娘,咱们得把话说前头。老夫帮你,
实属是被这小魔星逼得没办法了!我老头子一把年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
你可别开老头子我的玩笑,那些什么‘当奶奶’的戏言,可千万别当真啊!
”他似乎觉得光说不够,还下意识地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背,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
试图找回一点当年的“风采”,嘴里嘟囔着:“虽然……嗯,
老夫年轻时也确实称得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引得无数佳人倾心……但那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了!你可不能因此就对老夫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凌霜:“……” 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狼狈却偏要强撑场面、自恋又怕惹麻烦的老头子,
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原本沉重的心情,莫名地松快了一丝,甚至有点想笑。
这位老前辈,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第五章李圭那番“玉树临风”的声明余音未落,
旁边的小李昊已经迫不及待地拍起了小手:“好耶!爷爷答应帮奶奶了!
我们快去帮奶奶打坏人!”看着孙子那亮晶晶、充满期待和威胁的眼睛,
李圭知道自己彻底没了退路。他哀怨地看了一眼榻上表情复杂的凌霜,
认命般地又是一声长叹。“说吧,凌霜姑娘,究竟是何冤情,能让……嗯,
能让老夫这小孙子如此上心,非要给他找个‘奶奶’?” 李圭特意加重了“奶奶”二字,
语气里的无奈几乎要溢出来。凌霜神色一肃,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被李圭摆手制止了。
“躺着说,躺着说,老夫现在就是个普通老头子,没那么多规矩。”“前辈,
”凌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愤恨,“小女子凌霜,
家父……乃是原江南道监察御史,凌云志。”李圭原本有些散漫的眼神微微一凝。
江南道监察御史?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负责监察地方官员,最容易得罪人。
凌霜继续道:“三个月前,
家父因查实江宁织造曹汝明贪墨国库银两、以次充好、欺压工匠等数条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