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辈人说,凌晨十二点后别照镜——不是怕见着鬼,是怕见着‘不是自己’的东西。
苏晓偏不信,直到那天熬夜赶稿,镜中的自己慢半拍眨眼,还对着她笑:‘终于等到你,
我的新脸。’”---1 凌晨的“镜中影”窗外的城市沉入一片模糊的灯海,
时针悄无声息地滑过凌晨十二点。苏晓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
视线从发光的数位屏上艰难地移开。连续三天的熬夜赶稿,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思维也像浸了水的棉花,沉重而粘滞。她站起身,颈椎发出轻微的“嘎达”声。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房间切割出大块大块的阴影。
那面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暗红色木质穿衣镜,就立在床尾对面,
在昏暗中沉默地反射着模糊的光晕。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趿拉着拖鞋走向镜子,
想看看自己憔悴成了什么鬼样子。镜面冰凉,映出她苍白无血色的脸,
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头发也因为反复抓挠而显得乱糟糟。“真像个女鬼。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想去理顺一缕翘起的发丝。就在这时,异样发生了。
镜中的那个“苏晓”,动作似乎……慢了微不可查的一拍。苏晓的手已经放下,
镜中的手却还在缓缓移动。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就在她眨眼缓解干涩的瞬间,
镜中人影的眨眼动作,清晰地、确凿无误地,比她慢了半秒。而且,
那不是她习惯性的、疲惫的眨眼。镜中的“她”,眼皮缓慢垂下,又缓缓掀起,
就在那眼皮完全睁开的刹那,
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一个绝不属于苏晓的、带着一丝阴冷和嘲弄的陌生笑容。
苏晓猛地后退一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骤停。“幻觉,
一定是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猛地睁开看向镜子。
镜子里只有她惊疑不定、脸色惨白的脸,一切正常,
仿佛刚才那诡异的延迟和笑容只是大脑皮层过度疲劳产生的错误信号。她不敢再看,
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电脑前,后背却阵阵发凉,总觉得那面镜子正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她。
那一晚,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她回到了童年时代的老房子,光线昏暗。外婆背对着她,
站在那面老旧的穿衣镜前,佝偻着身子,
“镜子里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她要抢我的脸……她要抢我的脸……”梦中的苏晓想喊,
却发不出声音。然后,外婆缓缓地转过身来——她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
五官模糊不清,唯有嘴角,清晰地挂着一抹笑,冰冷、陌生,
与几小时前镜中那个“自己”的笑容,一模一样!“啊!”苏晓从梦中惊醒,
冷汗浸湿了睡衣。窗外天光微亮,卧室里的陈设清晰起来,
那面覆盖着暗红色木框的镜子静静地立着。她心有余悸,摸过床头的手机,
拨通了外婆家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舅舅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晓晓?
这么早什么事?”“舅舅,我……我梦到外婆了,她还好吗?”“唉,老样子。
”舅舅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点,“最近又有点犯糊涂,总对着空墙壁说话,
说什么‘别抢我的脸’……你也知道,她这病根儿……你别总想这些,***到她更麻烦。
”挂了电话,苏晓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目光无法控制地投向那面镜子。
舅舅的话像一块寒冰,塞进了她的胸腔。外婆的疯癫,难道真的和镜子有关?
那个禁忌……半夜不能照镜子,难道不只是吓唬小孩的传说?恐惧的种子,一旦落下,
便开始疯狂汲取想象的养分。第四天,迫在眉睫的截稿日让她不得不再次熬到凌晨。
完成最后一笔画稿,发送邮件,她几乎虚脱。身体的本能再次驱使她走向卫生间,
用冷水泼脸,试图驱散浓重的困意。抬起头,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
是她湿漉漉、更加憔悴的脸。她犹豫了一下,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慢慢走回卧室,
站到了那面穿衣镜前。这一次,她看得格外仔细。镜中的“她”同样疲惫,眼神空洞。忽然,
苏晓的瞳孔猛地收缩——镜中人的左耳垂后方,发际线边缘,有一颗小小的、暗红色的痣。
苏晓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左耳后相同的位置,皮肤光滑,什么都没有!
她死死盯着那颗多出来的痣,心跳如鼓。视线下移,
更让她头皮发炸的一幕出现了——她明明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棉质睡衣,可镜中映出的,
却是一件样式老旧、颜色暗红的连衣裙,领口处,还有一块深色的、不规则形状的污渍,
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不……这不可能!”苏晓失声低呼,
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镜中的“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惊恐,嘴角再次勾起那抹阴冷的笑。
然后,“她”缓缓地、僵硬地抬起手,不是模仿苏晓无意识的动作,
而是径直地、带着明确指向性地,将食指隔着一层冰冷的镜面,笔直地指向了苏晓的脸。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清晰地吐出几个字的形状。苏晓读懂了那个口型——“你”。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苏晓尖叫一声,猛地向后退去,
小腿撞翻了身后的木质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镜子里的影像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但那只指着她的手,却稳定得可怕。苏晓连滚爬爬地冲出卧室,
在客厅的杂物框里翻出一块巨大的、厚重的深色绒布,冲回卧室,几乎是闭着眼,
颤抖着将整面镜子严严实实地盖住。做完这一切,她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镜子被盖住了,可视的威胁似乎暂时消失。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寒意,
却仿佛穿透了绒布,渗透了空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皮肤,缠绕她的骨骼,
盘踞在她的心底,再也无法驱散。2 蔓延的“异常”盖住镜子后的几天,
表面上的确平静了许多。苏晓刻意避免在凌晨进入卧室,甚至晚上睡觉也开着夜灯。
但一些细微而惊悚的变化,却开始在她身上悄然发生,如同无声蔓延的苔藓。清晨,
她对着浴室明亮的镜子化妆,习惯性地想用眉笔填充自己略显稀疏的眉尾,却突然愣住。
镜中的眉毛,不知何时,形状变得纤细而弯曲,带着一种陌生的、略显刻薄的弧度。
这绝不是她自己的眉形!她猛地想起镜中那个穿红裙的女人,
记忆碎片拼凑起来——那女人的眉毛,正是这般形状!她惊恐地丢开眉笔,
手指颤抖地抚摸左耳后方。前几天还光滑的皮肤上,
此刻清晰地凸起了一颗微小的颗粒——一颗痣,位置、大小,
都与她在恐怖镜影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冲去医院,挂号看皮肤科。
医生在无影灯下仔细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色素痣,很常见。可能是最近压力大,
内分泌有点失调导致的,没什么大事,不放心的话可以激光点掉。”苏晓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该如何告诉医生,这颗痣是镜子里的“鬼”送给她的“礼物”?
巨大的孤立感将她淹没。她需要一个相信她的人。犹豫再三,她拨通了好友陈默的电话。
在一家喧闹的咖啡馆里,苏晓将自己最近的恐怖经历,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讲了出来。
陈默,这个戴着黑框眼镜、信奉科学的程序员,起初听得直乐,用勺子搅动着咖啡:“晓晓,
我看你是画稿子画魔怔了。幻觉,都是幻觉!睡眠剥夺会导致认知功能紊乱,
出现视错觉甚至幻视很正常。哪有什么镜中鬼?唯物主义世界观白学了啊?
”无论苏晓如何强调那颗痣和眉毛的变化,陈默都坚持那是心理暗示下的巧合。
“你就是自己吓自己。走,今晚我去你家住,帮你破除这个封建迷信!”他拍着胸脯,
一脸笃定。当晚,陈默如约而至。他甚至还带了啤酒和宵夜,试图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苏晓紧张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不时瞟向卧室门上那块厚重的绒布。午夜十二点整。
陈默站起身,带着一种“揭开真相”的使命感,走向卧室。“看我的,
让你亲眼见证科学的力量。”“别!陈默,别掀开!”苏晓尖声阻止。“怕什么,有我在呢。
”陈默不以为意,一把扯下了那块绒布。暗红色的木质镜框在灯光下显现,
镜面因为蒙尘几日,显得有些朦胧。陈默大大咧咧地站到镜前,甚至还故意做了个鬼脸,
回头对苏晓笑道:“你看,哪有什么……”他的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话语戛然而止。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他和站在他身后不远、脸色惨白的苏晓。但在苏晓的影像身后,
了一个“人”——一个穿着暗红色连衣裙、长发披散、面容模糊但嘴角带着清晰冷笑的女人!
她的手臂,正以一种亲昵而恐怖的姿势,虚虚地搭在镜中苏晓的肩膀上!
陈默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头皮一阵发麻。他猛地回头——苏晓身后空空如也,
只有卧室冰冷的墙壁。“刚……刚才……你看到了吗?”陈默的声音干涩发颤,
脸色比苏晓好不到哪里去,他猛地抓住苏晓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镜子里……有个人!在你后面!”苏晓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恐惧终于被验证,以及找到了同盟的复杂情绪。
“我看到了……一直都有……她就是林薇!”“林薇?”陈默惊魂未定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两人连夜在网上搜索,
结合苏晓之前看到的模糊信息和旧货市场老板随口提过的“以前住城西老区的”,
他们终于在一个尘封已久的本地网络论坛的旧帖里,找到了线索。
发帖时间显示是二十多年前,帖子标题是《花季少女出租屋***,情殇难解?》,
里面简短地提到:1998年,一名叫林薇的二十岁女孩,在城西某出租屋内,因感情问题,
于凌晨十二点半左右,对着卧室的穿衣镜割腕***。据发现尸体的邻居称,
镜面上似乎用血写着什么字,但已被擦拭模糊,隐约像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照镜的人”。
就在苏晓读完这行字的瞬间,卧室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两人悚然一惊,
齐齐转头望去——只见那块被陈默扔在床脚的绒布,正无声地滑落在地,
露出了那面完整而清晰的镜子。镜中,不再是模糊的映像,而是清晰地显现出林薇的脸!
那张脸苍白浮肿,眼神空洞却充满了怨毒,直勾勾地“看”着苏晓。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个冰冷、尖锐的意识流,
接刺入苏晓的脑海:“你盖不住我……你会变成我……就像你外婆当年一样……”几乎同时,
苏晓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咔嚓”一声轻响,像是被无形的鬼手操控,
拍下了一张照片——是她刚才低头看手机时的侧脸。照片里,她的侧影轮廓清晰,
而她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清晰地向上弯起,
勾勒出与镜中林薇如出一辙的、冰冷而怨毒的笑容。苏晓看着手机照片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侵蚀,已经开始了。
---3 外婆的“真相”镜中林薇那怨毒的面容和直接刺入脑海的威胁,
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彻底粉碎了苏晓最后一丝侥幸。外婆当年的疯癫,绝非偶然,
而是与自己此刻的遭遇同源!那面镜子,或者说镜中寄宿的怨灵,
是一个跨越了时间、寻找着代代“替身”的诅咒。“必须去老房子!”苏晓抓住陈默的手臂,
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外婆一定知道什么!日记,她可能有日记!
”陈默此刻也再无半点怀疑,镜中那清晰无比的第三个人影和自动拍照的手机,
已经彻底打败了他的世界观。他脸色凝重地点头:“走,现在就去!”苏晓老家在邻市,
驱车需要三个小时。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苏晓不停地摩挲着左耳后那颗莫名出现的痣,感觉它像一枚嵌入皮肤的邪恶烙印。
陈默则紧抿着嘴唇,不时从后视镜警惕地观察后方,仿佛担心那抹暗红色的身影会如影随形。
抵达老家那座废弃多年的旧屋时,已是午后。
阳光被茂密的杂草和斑驳的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投射在生锈的铁门和布满灰尘的窗户上。
钥匙早已不知去向,陈默找来工具,费力地撬开了那把锈迹斑斑的挂锁。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开启,扬起一片陈年的灰尘,
带着一股霉腐和岁月沉淀的气息。客厅里光线昏暗,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苏晓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客厅墙壁——那里曾经挂着一面很大的镜子,
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镜框,以及墙上一个颜色略浅的方形印记。镜框下方的墙角,
散落着一些细小的、蒙尘的玻璃碎片。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来到外婆当年居住的卧室。
房间里弥漫着更浓的陈旧气味。苏晓凭着儿时的记忆,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是一些早已过时的杂物。她又翻找了衣柜顶部,终于在一個布满灰尘的旧皮箱里,
找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壳笔记本——外婆的日记。她颤抖着手翻开日记。
前面的字迹工整而清秀,记录着生活的琐碎。但随着页码的后移,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凌乱,
仿佛书写者的内心正被巨大的恐惧和混乱所吞噬。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最后几页,
那上面的字迹几乎难以辨认,充满了划痕和颤抖的笔触:“1998年10月12日,雨。
凌晨一点,睡不着,起来照镜子。镜子里……镜子里不只是我!还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
就站在我身后,脸白得像纸……她看着我笑,说她叫林薇……她说她冷,她说她孤单,
要借我的脸用用……”“10月15日,阴。我的眉毛……自己变细了!脸上,耳朵后面,
长了一颗痣!隔壁张嫂今天看到我,愣了半天,
说我怎么长得有点像……像那个前阵子***了的林家姑娘?不可能!这不可能!
”“10月20日,黑。镜子里的人越来越清楚了……她有时候会动,
会对我说话……我分不清了,分不清哪个是我,哪个是她……她要把我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