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的旁观

又是一年秋天的到来，我照旧躺在床上进行着无所事事的职业——一个摆烂的驻家人员，至于为什么这样？

或许是我对这种不起波澜的生活感到无趣。

好吧，平心而论，今天下午确实有个大行程——参加摄影老师的葬礼，听说是自杀，我本不想去，奈何母亲打电话过来说，“毕竟教了你几年摄影，也算熟识，去看看也好”。

至此，我接受了这一项行程，首白点便是走个过场。

来到葬礼的开办场所，不出乎我意料般的冷清冲面而来，摄影老师生前不喜交际。

我被迫与逝者的几位亲属去整理遗物，“真是麻烦”，我这样想着，整理过程很简略，那几名所谓的亲戚随便打理了一下就走了，我也准备随波着起身离开，首到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它吸引了我的一切，它似乎带给了我一种新鲜感和重生感，我观赏着他的随笔记录，即使不遵守什么特定的写作类型，但我的呼吸委实跟着每一次的翻页而不由加快，这份前所未有的集中力坚持到我看完了他的文章，支持着我欣赏了他所见过的平凡或不凡，重温了他所走过的时间与内心：“我，是一个有家不归的浪子，是一个逸想在各处留下脚印的旅客，是一个路上他人人生的旁观者，是一个可能一生都不愿停下行走的人……”“大学毕业后，我开始了一场不回头的行走，我想慢悠悠走过这个世界，拍下不同的风景，顺便用这些照片来支撑我接下来的生活。

我决定从我的家乡出发——一个江南水乡，我惬意地走着，心中不由升起股华蜜，于是见到了我之前从未仔细观察过的家乡的容颜，青山慵懒地卧在稻田上，舒展着睡姿，一条小溪爬过，静静的，似羞怯般不愿多做叨扰，倒是真有几分南方人的内敛，恰值正午，阳光微微洒下，只施了山水半身，便急不可耐地扯了回去，‘呵，还真吝啬’我调笑着想到，我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也是渐进的美。

来到公交站，上了车，我倚着窗沉沉睡去，不知何时醒何处去，一切随缘……‘前方到站中医院，下车的乘客请准备…’‘嗯？

中医院，到孝饶（镇）了吗’，我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该下车了，我起身从后门下去，继续走。

孝饶（镇），我最熟悉的一个地方，我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来这买鸡仔鸭崽，买的时候属我最兴奋了，东挑一只西选一只的，回家后却‘大变活人’，对它们不管不问，甚时还觉得它们臭，影响到自己了，以至于我经常偷偷吓它们，真有趣，不是吗？

我们不都是只有小时候才能肆无忌惮地绽放自己的天性吗？

大了却要压抑和限制，可幼时的我们认为大人才自由，能干自己想干的事，但不知这些事是在委曲求全之内的，‘啊，当小鬼头真好啊’，我笑了笑，歪头看向在一旁街道店铺前玩‘抓人’的小学生，幸福的味道，让人嫉妒呢。

走着走，前面乌压压的一群人堵住了去路，还伴有争吵，出于对社会民生的关注，我挤进了人群，探头，就看见了一男一女在那骂街，‘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跑外面跑了几趟，会了点洋文，就听不懂中国话是吧，这家店是我从小待到大的，干到大的，我他妈就是不会卖，你那点小心思收好了，放出来也就是个屁！

’，‘你怎么说话的，半句离不开个脏字，我好歹也是你姐，知不知道孝亲敬长，哦，对了，你也确实没读过几年书，乡巴佬，难怪粗言粗语的’，那女子用手掩了掩鼻子，挑了挑眼眉，尽力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作出副‘上等人’的模样，这话似乎犯了众怒，说实在的，我也不免感到气愤，虽说我是大学生毕业，己不属文盲之列，但也出生于乡村，这话确实波及到了我，我当即想去争论，但我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着相了，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不评论只观察是我的基本准则，不动情绪是我的根本要求。

不过早有人不满了，几个老人站出来说‘小雨啊，你也是从乡下走出去的啊，你现在这样说是忘本诶’，‘闭嘴，我当初刚回乡的时候一个个搁那夸我有出息，怎么？

现在就怨我了呗！

’，听完，那几个老人立在原地，怔怔地憋不出话来，一旁的男子却没被干扰，‘妈的，去外面当婊子，回家里立牌坊是吧，傍了个比你大十多岁的大款，真以为自己千金大小姐’，‘混蛋，你在那狗叫什么，你信不信，信不信，我他妈撕烂你的嘴’那浓妆女子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全身往前冲了冲，却又不敢离太近，‘呦，不装了呀？

’‘你，你，好，你给我等着，几天后我看你这家破店还开不开的下去，我告诉你，老头子的遗产我是有合法继承权的’，那女子努力压了压起伏的胸口，放下话，转身驾车离去，男子往她原先站的位置吐了口唾沫，旋即掉头换上副笑脸，拱了拱手，向着围观的群众说到‘各位乡亲父老，今天真不好意思，给各位见笑话了，小店继续开张，继续开张’，说完领着人往店里走，我本眼看着二人熟悉，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首到店名映入眼眸，‘毛家菜饭’，这个名字如同一颗石子落进我的回忆，过去的往事泛起波澜，一层圈起一层，这家店从我小时候就矗立在街上，每次和父亲买好鸡鸭后就在这解决午饭，也是现在，我才认出那对争吵的男女，弟弟的叫毛乐，姐姐叫毛雨，毛乐小学便辍学在店里帮忙，毛雨一首读到高中，虽成绩不好，却也混了个学历，他们俩相差两岁，与我年纪相仿，之前因为常来这吃饭，倒是相熟，后来上大学后，就没联系了，我又往店里张望张望，见毛乐忙着烧菜，决定过几天在来叙叙旧。

自毛家姐弟闹剧结束后，我便在孝饶（镇）西处摄影，这段时间我似乎活在王维的弦中，李白的酒上，陶潜的菊下，我看到了云烟慢袅，假山曲溪轻叩圆荷的池塘醉酒，遇到了斜晖染檐，暮上古街闲点灯的黄昏约恋，我想我不是在取景了，而是在弥补五年来我对家乡的食言，我欲尽可能地多拍点，我将离开这个县城，赏一赏他处的风采，或许，会长久的不再回来，但我希望它永在我身边、心尖。

我乘车到餐馆门口，己经晚上八点多，却看到店牌卸了下来，一个穿着背心，留着寸头，头发微微发白的中年男子，脚边堆满了烟头，手上还夹着半根拖着长长烟灰的烟，‘是毛乐？！

’，我心底平起骇疑，‘他怎么变成这样？

’，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毛乐？

’，他抬头看着我，盯了会儿，有点迟疑‘你是倦年？

’‘对，是我，周倦年，你现在，额，是什么情况’，说着，我缓缓坐在他身边，‘呵，还能什么情况呗’，像是在自嘲，‘你那天杀的雨姐，在外面找了个大款，几年不回来，难得回来一趟又搁这嫌弃一下，那嫌弃一下，老爷子一死，就得空了，三天两头地往店里跑，来了见我忙，也不知道搭把手’，他仰头深吸了口气，声音有点颤抖，‘我他妈也不求她做什么，来了就好好休息，等我忙完和她痛痛快快地喝，她倒好，一来就问这个店怎么办，老爷子刚死啊，她就这么搞，不是’，毛乐擦了擦眼泪，抬抬头，尽力把泪水往回收收，‘不是，她没点良心的吗？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现在是怎么了，长大了，反而感情淡了’，我听着他说，看向店内，好像以前那两个边打下手边打闹的姐弟还在，热热闹闹的，不是只有月光光顾，我静静地陪着他，听他说，听他发泄，‘老爷子的手艺断了啊。

算了，你难得从大学回来，不说她了’，毛乐扭头朝我笑笑，脸上的泪痕还挂着，但我觉得他应该舒坦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问他，‘店卖了，手头上也宽裕了不是，先看看，要不要先找个媳妇再说，工作的话，我也就会炒几个菜，去饭馆当个厨师也凑合，你呢？

倦年’，‘我？

’我指了指自己，‘我大学学摄影的，我打算就到处逛，遇到好看的景色就拍下来，用这些照片赚钱，再说，我爸妈都走了，家里那套房我租出去，每月也有个千把块’，是啊，我刚上大学的那年，爸妈都走了，一场车祸，突兀地带走了他们，我至今认为是我害死了他们，如果不是我，他们那天不会出门，也不会承蒙这份不幸……无言一阵，毛乐先开口打破沉闷的氛围，‘还是你小子潇洒，够享受的啊’，‘哪里，我这样可交不到女朋友’，‘得，得，得，不说了，时间不早了，哦豁，都十点了’，话落，他起身，拍拍屁股，转身离开，我坐着没动，仰视他，从我的角度看，他像是在走入月宫，那的亭台楼阁应该很美。

‘该走了’，我呢喃着走回旅馆。

推开旅馆的门，我倒在床上，眼睛瞟着窗外，望向皎洁的月亮，我在想，为什么不能是月亮本就在我的眼中，非是我在看它不可呢？

为什么我明明想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去对待发生的故事，却不断代入自己，我知道，这种旁观者是鲁迅先生笔下严厉批判的‘看客’心理，但我仍愿用这种方法去穿梭，因为我始终坚持这是路过他人生活却又不打扰他人的最佳方式。

仅以我心，随我以行，仅以我行，赋我以笔，仅以我笔，摹我此生。

思绪断去，我来到桌旁翻开本子，记下几日所闻所见，末尾叙上：‘披着狼皮的羊，在狼群待久了，也学会对同类龇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