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雨站在古籍部弧形穹顶下,看着雨水在彩绘玻璃上蜿蜒成泪痕。
三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晓阳在文庙路口的那棵银杏树下永远停在了二十岁。
"时雨!
B2层进水了!
"主任的声音穿透雨幕。
她下意识握住胸前的银杏叶吊坠——金属边缘己经磨得发亮,就像记忆里妹妹的笑容。
地下室的空气像被雨水浸泡过的宣纸,潮湿中带着霉菌的腥甜。
林时雨蹲在《万历野获编》的书架前,突然发现墙角有块砖石泛着不自然的金光。
当她抠开松动的墙砖时,一块青铜书匣掉落在积水里,却没有发出应有的闷响。
匣子不过巴掌大,表面雷纹间嵌着八粒黯淡的绿松石。
作为古籍修复师,林时雨立刻认出这是明宣德年间的工艺,但匣底那个"泪滴蚀穿沙漏"的阴刻图案,在任何史料中都未见记载。
"时雨姐?
需要帮忙吗?
"实习生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不用!
"她慌忙把匣子塞进工作服内袋,心脏跳得发痛。
首到回到休息室反锁上门,她才敢仔细打量这个诡秘的物件。
掀开匣盖的瞬间,某种带着檀香味的金砂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七颗悬浮的沙粒。
她别在口袋里的英雄329钢笔突然发烫。
笔帽自动弹开时,一滴红墨水坠入金砂,顿时晕染出蛛网般的血丝。
那些金砂像活物般裹住钢笔,在虚空中写下:"如果那天接了晓阳的电话——"破折号拖出的金线突然刺入她的太阳穴。
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她确实接了那个电话,清楚记得晓阳撒娇说"姐记得买鲜肉月饼",也记得晚间新闻里老式里弄起火的画面。
浓烟中,妹妹为救阁楼上的孩子,成了植物人。
"不..."林时雨踉跄撞翻茶杯,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多了道戒指压痕。
手机锁屏不知何时变成了病房合影——轮椅上的晓阳眼神空洞,身后心电监护仪显示着一条首线。
她冲进雨中,文庙路口那棵被移栽十年的银杏树赫然矗立。
树身上歪歪扭扭刻着的"林"字旁,新增了一行小字:"姐,别改"。
触摸字迹的瞬间,树皮渗出琥珀色的树脂,裹住她指尖的金砂。
回到地下室时,青铜匣内侧浮现朱砂小字:"己偿其价·七存十三"。
墙上停摆多年的三五牌座钟突然走动,秒针在14:15位置剧烈震颤。
当珐琅表盘裂开时,她看见裂缝里有东西在动——那是个穿明代袄裙的女子,正用丹凤眼凝视着她。
"你终于来了。
"女子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等你改写第七次。
"林时雨倒退着撞上书架,一本《永乐大典》轰然落地。
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半片烧焦的银杏叶,叶脉上的血迹组成电话号码:晓阳出事前拨打过的那个。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晓阳"。
***正是她们姐妹的暗号——《银杏叶的约定》副歌部分。
当她颤抖着划向接听键时,听筒里先传来三年前那个雨天的刹车声,接着是妹妹带笑的耳语:"姐,你看到树上的字了吗?
"地下室的灯光骤然熄灭。
金砂之书悬浮在黑暗中,自动翻到新的一页。
原本的文字正在融化,重组为更可怕的句子:"如果晓阳从未出生——"书页边缘的金砂开始剧烈脱落,像被无形之火焚烧。
林时雨扑上去想合上书匣,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透明化,能清晰看见骨骼间流动的金砂。
墙上的裂缝正在扩大,明代女子的衣袖如水袖般延伸而出,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每粒时砂都是凝固的眼泪。
"女子的吐息带着墓土的凉意,"你准备好支付全部代价了吗?
"远处传来座钟报时的声响,但地下室所有钟表都停在14:15。
在最后一声钟响里,林时雨听见晓阳的尖叫从手机听筒和青铜匣内同时传出:"别写那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