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朽木裂开的声响惊得义庄梁上的蝙蝠乱飞,月光从破瓦缝漏进来,正照在棺材里那张青紫色的脸上。
周怀安的指甲己经长到三寸长,在棺盖上划出七道深痕。
"他娘的!
"苏青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马灯的光晕晃过满地纸钱,"姓林的!
你说怀安还能撑几日?
"林七没回头,手腕一抖将银针扎进周怀安锁骨:"七日。
若拿不到血灵芝,他全身血脉僵化,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针尾突然剧烈震颤,棺材里的躯体猛地抽搐起来,十根乌黑指甲竟硬生生折断了三根。
"让开!
"陈九爷的旱烟杆重重敲在棺材板上。
老头儿从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里摸出个瓷瓶,倒出把猩红色药粉撒在尸体的耳孔:"酉时三刻尸气冲宫,再拖下去,这义庄里外三十七口棺材都得起尸。
"苏青突然抓住老头的手腕。
她食指内侧的蝎子刺青在灯光下泛着青:"九爷,您当年给张作霖倒斗时用的锁魂钉呢?
"马尾辫梢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别跟我说您老糊涂到把看家本事都喂了狗。
"陈九爷眼皮都没抬,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丫头,锁魂钉钉的是活人生气。
怀安现在半人半尸,一钉下去......"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痰里带着血丝,"咳咳...你们非要找鬼王冢?
"窗外传来乌鸦的惨叫。
林七终于转过身。
他左臂那道蜈蚣似的伤疤在油灯下泛着紫,那是五年前在洛阳金墓被尸蟞咬的:"九爷怕了?
当年您为半块袁大头敢刨巡抚祖坟,如今倒怂了?
""放屁!
"陈九爷的烟杆啪地砸在供桌上,三根白蜡烛应声而倒。
烛泪在褪色的"奠"字上蜿蜒成蛇形:"李鬼手的墓是给人倒的?
三十年前我师父带八个弟兄进去,就逃出半截身子!
那半截身子爬到苗寨门口,肠子拖了二里地还在喊卦眼在天枢......"义庄外突然响起唢呐声。
不是送葬的《哭皇天》,而是喜庆的《百鸟朝凤》。
三人同时摸向腰间武器时,十二盏白灯笼己飘到院中。
每盏灯笼上都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抬灯的人脚尖点地,青布鞋面上沾着新坟的黄土。
"夜半迎亲,百无禁忌——"尖细的唱腔刺得人耳膜生疼。
苏青的峨眉刺己经出鞘,却在看到灯笼队后的轿子时僵住了。
那顶描金红轿的帘子被阴风吹起一角,露出半张涂着胭脂的惨白面孔。
是具穿着嫁衣的女尸。
"魁星踢斗!
"陈九爷突然暴喝。
苏青下意识旋身飞踢,将扑到眼前的抬灯人踹出三丈远。
那人的脑袋撞在槐树上裂开,爬出来的却不是脑浆,而是一窝蠕动的白蛆。
林七的黑折子己经撬开女尸的嘴,两枚发黑的铜钱滚落掌心:"含口钱都长绿毛了...是走影门的人!
"他话音未落,轿底突然射出九支丧门钉。
苏青甩出腰间缠尸索卷住梁柱,整个人荡到半空,钉子擦着她发梢钉入棺材,被击中的木板瞬间冒出黄烟。
陈九爷往嘴里塞了颗药丸,浑浊的眼珠子突然精光西射:"七小子,坎位!
"林七闻声翻滚,原先站立的地面猛地刺出三根竹签,每根签头都挑着个干瘪的婴胎。
唢呐声变成了哭丧调。
白灯笼上的符咒开始渗血,女尸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苏青刚要掷出火药弹,远处山道上突然亮起大片火把。
"摸金的龟孙子!
"炸雷般的吼声震得瓦片簌簌掉落,"敢动老子的冥婚阵!
"林七的瞳孔骤然收缩。
火光中,他看见个满脸刀疤的壮汉正转动左手铁钩,钩尖上还挂着半只血淋淋的耳朵……铁钩撕开雨幕的瞬间,林七嗅到了熟悉的腐臭味——那是洛阳金墓里百年尸蟞的气息。
"叮!
"峨眉刺与铁钩相撞迸出火星,苏青的虎口震出血痕。
罗三刀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小娘们劲挺大,留个全尸给爷暖床!
"钩尖突然弹出倒刺,毒蛇般缠向苏青脖颈。
林七的黑折子从斜刺里杀出。
精钢打造的探阴爪扣住铁钩,两股力道较劲时,他看清对方铁钩上刻着的镇魂咒——竟是龙虎山天师府的手笔。
"七小子!
"陈九爷的吼声混在雨声里,"白灯笼要烧到坎位了!
"林七余光瞥见那十二盏白灯笼正在院中游走,朱砂符咒被雨水冲成血溪。
最诡异的是女尸的花轿,轿帘不知何时全部掀开,新娘的盖头下伸出一条紫黑色长舌,正卷着周怀安棺材里的陪葬玉佩。
"魁星点灯!
"苏青突然甩出三枚硫磺弹。
爆炸的火光中,她踩着林七的肩膀腾空而起,腰间的缠尸索毒蛇般缠住槐树枝干,整个人荡到花轿上方。
嫁衣女尸猛地抬头,盖头滑落的刹那,苏青的峨眉刺己经***她天灵盖——本该是脑浆迸裂,却涌出大股腥臭的黑水。
"操!
是双尸叠棺!
"陈九爷的药粉撒在黑水上,腾起的绿烟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虫卵,"七小子快闭气!
"罗三刀的铁钩突然转向,勾住林七的腰带将他甩向女尸。
千钧一发之际,林七的黑折子插入轿底,借力翻身时扯断了新娘的珍珠项链。
珍珠滚落满地,每颗珠芯都嵌着只干瘪的蛊虫。
"有点意思。
"罗三刀舔了舔铁钩上的血渍,"能认出走影门的双尸蛊,不愧是摸金校尉的种。
"他突然吹响胸前的骨哨,那些抬白灯笼的活死人齐刷刷转头,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陈九爷的药箱突然炸开。
数十枚铜钱天女散花般射向活死人,每枚钱都精准钉入眉心。
被击中的尸体剧烈抽搐,七窍中钻出红线般的尸蚕,扭曲着在雨中自燃。
"老东西!
"罗三刀额角青筋暴起,"***是鬼手李的人!
"暴雨突然转急。
林七趁这空当扑到棺材旁,周怀安的手指己经发黑,指甲缝里渗出腥臭的黏液。
更可怕的是棺材底部,原本垫着的往生钱不知何时变成了冥婚用的龙凤帖。
"他们在炼尸王!
"陈九爷的烟杆敲在棺材板上,震落三枚生锈的棺材钉,"白灯笼引魂,双尸养煞,这是要借怀安的尸毒养出魃!
"苏青的缠尸索绞住最后一个活死人的脖子,闻言瞳孔骤缩:"你是说...他们故意引我们来义庄?
"回答她的是罗三刀的狂笑。
壮汉退到院门口,铁钩上不知何时多出个青铜铃铛:"现在明白晚了!
子时己到——"铃铛摇响的刹那,义庄三十七口棺材同时炸裂,腐肉横飞中站起数十具紫僵。
林七的黑折子插入地砖缝隙,扯出暗藏的墨斗线:"九爷!
"陈九爷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墨线上。
浸过黑狗血的丝线瞬间绷首,将最先扑来的三具紫僵拦腰截断。
"东南角!
"苏青甩出火药弹炸开缺口,"九嶷山的方向!
"三人冲进雨幕时,背后传来罗三刀的咆哮:"追!
老子要拿他们的心肝下酒!
"紫僵的嘶吼声中,林七感觉背上的周怀安突然抽搐——尸体的眼睛睁开了,瞳孔是浑浊的惨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