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混着血腥气钻入鼻端,她望着峭壁上那棵虬曲老茶树,枝干间垂落的可不是什么新芽,而是半截挂着碎肉的白骨。
"姑娘小心。
"沈霁的折扇抵住她后腰,"东南方向三十步,有七具新鲜尸体。
"晏清窈数着腐殖土里的箭镞。
三棱狼牙箭、柳叶破甲箭、还有专射马眼的倒钩箭——这正是太子影卫惯用的三箭绝杀阵。
她弯腰拾起片染血的碎帛,借着月光看清上面暗绣的孔雀纹:"比我们早两个时辰。
"沈霁突然揽住她的腰跃上树杈。
下方土地轰然塌陷,露出个丈许见方的陷坑,坑底倒插的淬毒竹刺泛着幽蓝。
晏清窈的裙裾被树枝划破,露出脚踝处的凤凰胎记。
"机关布置不超过半日。
"沈霁指尖划过树皮上的刀痕,"看来有人急着灭口。
"夜枭的啼叫划破死寂。
晏清窈摸向腰间软剑,前世她在此处遭埋伏时,沈霁的援兵迟了半刻,代价是她腹中三个月的胎儿。
此刻林间飘来若有似无的伽楠香,那是她特制的追踪香,正从沈霁的玉带钩缝隙渗出。
"赌约还作数么?
"她将染血的碎帛塞入他前襟,"我要那棵茶树下的东西。
"沈霁低笑,翡翠扳指在月色下转出寒光:"姑娘不如先解释,为何知道此处藏着前朝虎符?
"惊雷炸响的刹那,三支弩箭破空而至。
晏清窈旋身挥剑,软剑缠住箭杆反掷回去,林间顿时传来闷哼。
沈霁的折扇展开成玄铁盾,叮叮当当格开第二轮箭雨,扇面《江天暮雪图》被血染红半幅。
"左边七个交给我。
"晏清窈扯断腕间沉香珠串,"老规矩,留活口。
"十八颗木珠裹挟劲风激射而出,林中霎时响起骨骼碎裂声。
沈霁的扳指弹出毒针,针尾系着的天蚕丝在树丛间织成罗网。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从树顶坠落时,晏清窈的剑尖正抵住他喉间:"太子还是晋王?
"黑衣人突然狞笑,嘴角涌出黑血。
沈霁掰开他牙关时,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是死士营的雷公藤。
"晏清窈剑尖挑开黑衣人衣襟,露出心口火焰状刺青。
她瞳孔骤缩——这不是太子麾下的标记,而是本该随着前朝覆灭的赤焰军图腾。
记忆如潮水翻涌,她想起前世沈霁腰斩时,监斩官袖口也闪过这般焰纹。
"看来棋局比想象中精彩。
"沈霁用天蚕丝缠住尸体手腕,"赤焰军余孽、东宫影卫、还有..."他突然扯开尸体裤脚,露出脚踝处的月牙疤,"晋王府暗桩。
"晏清窈的软剑突然刺向沈霁咽喉。
他偏头躲过,剑锋在树干上刻出深深沟壑:"姑娘这是何意?
""***齐聚荒山。
"她将染血的《暮雪图》残卷拍在他胸口,"沈公子不觉得太巧了么?
"沈霁抚过画轴裂口处露出的金丝,突然撕开整幅画卷。
帛裂声中,半枚青铜虎符当啷坠地,符身螭龙纹与晏清窈的凤凰胎记严丝合缝。
他眼底翻起血色:"原来姑娘是..."破风声打断未尽之言。
晏清窈旋身格开暗器,见林间飘来数十盏血红孔明灯,灯面皆绘烈焰纹。
沈霁扯下外袍罩住两人,滚入身后洞穴的刹那,整片茶山在轰鸣中崩塌。
"闭气!
"他将虎符塞入她怀中,"是西域火雷。
"灼热气浪掀翻洞内石案。
晏清窈的后背撞上冰冷石壁,沈霁的手垫在她脑后,血腥味顿时弥漫。
借着孔明灯的火光,她看清壁上刻着的《春台赋》——这字迹与沈霁临死前***一模一样。
"烬余犹暖..."沈霁念着赋文突然咳嗽,唇角溢出血线,"原来春台是这个意思。
"震动愈加剧烈。
晏清窈摸到他后背的箭伤,温热血水浸透春衫。
前世记忆与此刻重叠,她突然扯开他衣襟,果然在锁骨下找到月牙形疤痕——这是晋王死士的黥刑印记。
"你早知我是前朝遗孤。
"她将虎符尖角抵住他心口,"为何不说?
"沈霁握住她颤抖的手,引着虎符刺破自己皮肤:"因为从你重生那刻起..."鲜血染红螭龙纹,"我也带着三十八道箭伤回来了。
"洞外传来巨石滚落声。
晏清窈在坍塌的轰鸣中吻住他染血的唇,咸腥味混着前世的椒房殿飞雪在齿间化开。
当最后一盏孔明灯坠入深渊时,她在沈霁眼中看到自己浴火的模样——那是焚尽邺朝江山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