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阳试图过走出这段阴影,但心底的痛苦却无法抹去。
受不了打击的林爸仿佛一夜之间变得苍老,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在雨淋之后,倔强的林爸一夜没有合眼。
悲痛欲绝的林正阳眼看父亲目光呆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父亲,于是嘴里喃喃说道,“老爸,咱回家吧。”
林爸无奈地点点头,话也不说。
林正阳简单收拾一下衣服,决定带着父亲离开这个曾经的和周韦月一起寄予希望的家。
雨后的欢城依然重重阴霾,仿佛生活再也没有阳光。林正阳的心情就像这阴暗的天气,他相信父亲也一样,因此,他也不愿多说什么。来到欢城汽车站,买了两张直奔蒙县的车票,踏上回家之路。一路颠簸,几经周转,从蒙县到沙河,再到依山村。直到傍晚,他们才回到老家。
这是林正阳曾经熟悉的院落,儿时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只是现如今他长大了,石板房子变得更老了,连同石板砌垒的院墙,都在他的视角中变得低矮,就像他的父亲。这里是林正阳生长的地方,也是父亲生活了一辈子的家,现在成了他们爷俩的避风港。
因为傍晚,林正阳家在村南通向大路的地方,所以一路没见到村人,这多少给了林正阳一些安慰,否则,见到村人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爸到家便躺在床上,林正阳给他做了一碗鸡蛋汤,端给他,他只沾了沾嘴唇。从昨天到现在,林爸几乎没吃东西,林正阳也吃不下。只想让父亲睡醒一觉之后,会好转起来。
林正阳怎么也没想到,半夜去给父亲水喝的时候,才发现他已没了呼吸,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悲痛欲绝的林正阳,深夜之中一声哭泣打破了依山村的宁静。
最先来到林正阳家的是老支书李成功,他家住林爸后面,是邻居,也是酒友,没事时两个人总腻在一起,聊天喝酒。李成功知道林爸去欢城给林正阳订婚,没想到回来这么快,昨天晚上看到家里亮灯,本想过来坐会,因为太晚就没串门。想不到一夜之间去世了。
李成功问是怎么回事,林正阳把订婚见到他妈的事一一诉说之后,李成功说,你爸这是急火攻心,大喜大悲所致,陪着林正阳流了几行热泪之后,帮助林正阳处理丧事。
林正阳为父亲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寂静的小山村里,他和村里的乡亲们一同送别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林正阳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命运之神在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玩笑的同时,又带走了他的父亲。他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就像一个断线风筝,在茫茫天空中飘浮。期间只有几个儿时的玩伴前来探望,现在连他最熟悉的小山村也变得那么遥远那么陌生。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生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投亲没有亲戚,靠友也基本没有几个朋友,除了几个熟识的业务伙伴。痛苦、茫然、一股脑涌来,几乎将他压倒,他甚至觉得自己抓不到一根救命稻草。
抬头望向马耳山,林正阳怎么也无法平静,突然觉得生活变得毫无意义。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沿着儿时走过的山间小径,林正阳独自上山,回望马耳山怀抱的村庄,就像孤独的自己。母亲已然不记得曾经的过去,他对母亲一点没有印象,自打记事起,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除此之外,就是朝夕相处的村里人,他知道自小家里有没有亲戚来往,不像村里其他人一样,隔三差五会有亲戚走动。在村里他就是父亲的影子,长大之后父亲也像他的影子一样,可如今,父亲已经离去,只有他一个人。他曾经问过父亲有没有亲戚,父亲总是回答他没有,就像林正阳从没过过生日一样,他只知道自己属狗,当然,这也是父亲告诉他的。每当看到别人过生日,他都觉得奇怪,甚至不可思议。至于是不是真的属狗,他也不清楚,只记得父亲说过,狗好养活。因此,从小到大,他都只认为家就是相依为命的他们爷俩。
那天李成功来家,安慰他生活还得继续,让他在城里苦闷时,回家来看看。林正阳答应着,于是问起关于父母之间的事。李成功说他也记不清了,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他说,你妈来的时候可能就有些精神恍惚,村里人后来传言说你妈是被你爸捡回来的,当时也都是传言,至于是不是这样,只有你爸自己心里最清楚,现在他已过世,也没法得知。也可能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让自己去得有点尊严。后来***确是撇开你们爷俩走了,可能癔症病又犯了。你爸找了很多年,也没消息。村里人也一起四处打听,都没找到,想不到会这么巧,你们竟然是兄妹,这可能就是命吧。
林正阳只得认命。只是他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该怎样去面对。
夜幕下依山村安躺在马耳山的怀抱中,深蓝色的星空犹如凡高的星空,辽远,宁静中又涌动着***。林正阳发现自己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夜空了,不知道哪一颗是自己的父亲,就像他依然在家里一样,所有触摸过的地方,所有走过的地方,都留下父亲的身影。
模糊之间,林正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过来,他觉得是周韦月,但似乎又不是,女人的眼中充满泪水。
“你在哪里,我一直想见到你……”女人的声音如梦幻般轻柔。
林正阳突然僵愣在那里,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都经历了很多,”女人又轻轻说道,“或许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未来。”
就在林正阳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女人突然转身离去,他想追过去,却又动弹不得。直到醒来之后,他才想起是个梦。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周韦月,也不确定是他曾经见过的还是陌生的面孔,但那声音很熟悉,可以确定的是这声音并不来自周韦月。直到后来,他才隐约记起,女人似乎告诉他她叫吉娅。
一连几天,林正阳都会梦到这个叫吉娅的女人,仿佛不是做梦,而是这个名叫吉娅的女人给了他安享睡眠的时光。可是,吉娅是谁?林正阳从来都没听说过,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接触过吉娅这个人,连名字也没听说过,更让他不可理解的是,吉娅这个名字为什么会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