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咔”地一声停下。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倒数，从“60”。她抬头，
一眼撞见那张许久未见的脸——沈聿。“纪岚，”他低声道，“能不能……在这一分钟里，
原谅我一次？”她冷笑了一下：“你连电梯都安排好了？”他摇头，嘴角有血。
1空气像被压进铁皮里，闷得发烫。那是两年没再见过的脸，瘦了，眼角褶纹更深，
依旧那副安静的神情。那点红在昏黄的应急灯下，像一枚裂开的印记。雨声在外墙滑落。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纪岚退了一步，背抵到墙角。“你这是新的戏码？
困电梯、求原谅、顺便复合？”沈聿没抬头，
只是靠着栏杆喘气：“我真的……没想到会困在这儿。”“沈总一向算得精。”她嗤笑，
“当年你离婚协议都写得干干净净，‘不再联系’，连祝安好都没有。”灯光闪了两下。
沈聿伸手去按应急通话，却没信号。那一刻，他整个人微微晃了下。纪岚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他靠墙坐下，手指在地上摸索，摸出一个录音笔。“这个，本来想明天寄给你。
”她冷淡地瞥了一眼。“还留纪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情了。”“不是纪念。”他抬眼，
目光有种疲惫的坚定，“是解释。”倒计时还剩三十八秒。红色数字一闪一闪，像在催命。
纪岚本想无视，可那录音笔上贴着一张旧便利贴——她自己写的。
字迹歪歪扭扭：“会议十点，不要迟到。”那是她刚结婚那年写的。
一股突兀的酸意从喉咙滑到心口，她哑着声音：“你哪来的？”沈聿笑了笑，
声音很轻：“那天我收起来了。”“那天是——”“我们第一次吵架的那天。
”空气又静了一拍。应急灯闪成一条线，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纪岚不再说话，
低头看着那支录音笔。他按下播放。录音——“沈总，今晚医院那边催签手术单。
”——“我知道，让她先别担心，我马上过去。”——“可那边……说您还没见家属。
”——“她不该知道。”纪岚猛地抬头。“这是什么？”沈聿呼吸急促，
声音几乎挤出来：“那晚……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出轨那晚？”她冷笑，“还要编？
”他摇头：“那天我在医院签心脏手术单，替一个老朋友。你记得那条暧昧短信吗？
是他手机。”“别演了。”纪岚的手在发抖，“沈聿，我不是没爱过你，
但我现在连听都不想听。”倒计时还剩二十秒。灯光突然灭了。黑暗中，只听到呼吸。
她的、他的、还有那录音笔的闪烁声。他低声：“纪岚，我没时间了。”“别说这些。
”她捂住耳朵。“听我说完，好吗？”“我不想——”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一刻，
纪岚的全身僵住。掌心传来湿热的感觉。血。灯光重新亮起。沈聿的头靠在她肩上。
她猛地推开他。“你受伤了？”他笑了一下，气息断断续续：“刚才撞到……铁角。
”她想去帮他裹伤，却只摸到湿透的布料。血沿着他衣袖流下来，滴在地面，溅出一点点红。
倒计时只剩五秒。“纪岚，”他看着她，眼里有光，“如果原谅也能倒计时，
我希望……这一分钟……够了。”“沈聿——”数字跳到零。电梯“叮”地一声，灯灭。
2纪岚跪在昏暗的电梯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血的味道。沈聿靠在墙角，
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沈聿——”她拍了拍他脸。“别睡，电梯马上有人来。”他没睁眼，
只是轻声：“纪岚，录音……替我听完。”纪岚的手还在发抖。那支录音笔掉在地上，
闪着红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播放。录音——“如果你听到这段，
我可能已经……不在了。”——“那天的手术不是朋友的，是我的。”——“我隐瞒病情，
是怕你像现在这样哭。”——“对不起。那天雨太大，我没来得及解释。”纪岚整个人僵住。
手指紧到发白。“你说……什么？”她喃喃。沈聿没答，只是看着她，像是在等一个表情。
“你骗我两年？”她声音发颤。“我怕你走。”他微笑，“我一直以为能撑过去。
”“撑过去？”她狠狠擦了一下眼泪，“沈聿，你这是自作孽！”他呼出一口气，
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你还是会骂我，”他说，“挺好。
”外面传来模糊的声音，有人在呼喊。“有人在里面吗——”纪岚抬头，拍了几下门。
“这里！快救人！”救援的回音在电梯井里反弹，模糊得像梦。沈聿的目光渐渐失焦。
她捏着他手：“你撑住！听见没！”“纪岚，”他低声说，“你还爱我吗？”她心头一紧。
“你现在问这个干什么！”“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我只剩下这一分钟的勇气了。
”倒计时的数字重新闪起。电梯重新亮灯，从“60”开始——又在倒数。
纪岚红着眼：“怎么回事？！”沈聿笑了笑，眼里是泪光：“也许，这就是命吧。
”红光在他们脸上闪烁。纪岚伸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听着，”她咬着牙，
“你欠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爱你。”他说完，整个人往后一倾。她大喊：“沈聿！！
”录音·最后一段——“如果原谅只有一分钟，那就够了。
”——“因为我早在爱你的那一刻，就原谅了全部。”纪岚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录音笔上，
混着血光。电梯门终于被撬开。有人伸手拉她。她没动。“他还在呼吸！快！
”她的声音哑了：“别动他……他怕疼。”沈聿被抬上担架的那一刻，
纪岚还握着那支录音笔。医生从她手中抽走的不是物件，而是一整段过去。外面雨已经停了。
急救灯在夜色里闪着白光，映得她整张脸毫无血色。“家属？”医生喊。纪岚一愣。
“……是。”“签字。”医生把单子递过来。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荒谬的熟悉感。两年前，
离婚协议的最后一页，也是她签的。只不过那次，她签的是“放手”；这次，是“救他”。
笔尖落下的一瞬间，她手在抖。墨水渗开，像是一场迟来的哭。手术灯亮了。
她坐在走廊尽头，背靠着冰冷的墙。录音笔还在掌心，闪着微光。护士经过几次，她都没动。
直到有个年轻医生递来纸杯：“喝点水。”她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他很严重，
”医生说，“但他确实提前录了几段话，放在外套口袋里。”纪岚怔了怔。“什么意思？
”医生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柜子：“在那儿。”她站起来，脚步几乎是飘的。柜子里，
是一只灰色信封。上面写着熟悉的笔迹——“纪岚，请你听到最后。”她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段纸带录音。她找了个老式播放器，按下播放键。录音——“我们认识的那天，
你喝错了咖啡。”——“我知道你爱拿左手拨头发，紧张时会咬嘴角。
”——“我做错的事太多，但唯一没错的，是那天我真的心动了。”——“纪岚，
如果能重来，我会早点告诉你，我的心脏有病，不止是生理的。”录音到这里断了一下。
她以为结束了，却听到轻微的笑声。——“别皱眉。”——“我知道你会哭。
”——“你总说时间能治好一切。”——“可时间从来不等我。”纪岚的泪终于落下来。
那不是歇斯底里的哭，只是安静、漫长。她捏着那纸带，反复地抚平褶皱。然后，
她把录音笔重新打开——录了一段新的。录音·纪岚——“沈聿，如果原谅只有一分钟，
我用前五十九秒骂你。”——“最后一秒，留给想你。”凌晨两点，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目光复杂。“心脏修补成功，但……是否能醒，要看他自己。
”纪岚靠在墙上，手指滑过那支录音笔。红灯灭了，她整个人慢慢滑坐到地上。窗外的雨，
又下了起来。她轻声呢喃：“如果能听到……就别再走了。”晨曦透进来时，病房静得出奇。
沈聿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心电仪的波形闪了一格。纪岚猛地抬头。“沈聿？”他的唇动了动，
几乎听不见地说了一句——“我听到了。”3阳光透过病房的窗，落在白色床单上。
沈聿的睫毛微动，像被风轻轻拨了一下。纪岚趴在床边一夜，眼睛酸得睁不开。
直到听到那声几乎若有若无的——“纪岚。”她猛地抬头。“你醒了？”沈聿的嘴角扯了下，
声音低哑：“还活着。”纪岚愣了几秒，眼眶一点点发红。“你这话也太不吉利了。
”“对不起。”他笑了笑，“下次我换个说法。”她沉默地望着他，喉咙发紧。“换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