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塔在庆功宴的水晶灯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像一场盛大而虚无的梦。我端着杯子，

唇边是训练了上千次的完美微笑，听着下属们一口一个“苏总，YYDS”。YYDS？

神坛上的我，此刻只想原地去世。口袋里的手机像个造反的囚徒，执着地震动着，

每一次都精准地撞在我的大腿神经上。我找了个角落，划开屏幕。是我妈，熟悉的语音方阵，

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催命符。点开第一条，她标志性的大嗓门混合着麻将的碰撞声，

炸了出来。“苏晚！你弟弟的工作又没了！我说那个老板就是有眼不识泰山，

我们家明哲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干不好！”我面无表情，点开第二条。

“你那个张阿姨的女儿，去年给她弟全款买了套婚房！你再看看你！

让你给你弟在你们‘天穹科技’安排个职位，就那么难吗？你都是总监了，一句话的事儿！

”“你弟要是找不到好工作，娶不上媳妇，以后在外面被人看不起，

都怪你这个当姐的没良心！”“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时候发高烧，

是谁背着你跑了三条街去医院？你现在出息了，翅膀硬了，就不管我们了？

”……我默默关掉语音，杯里的巴黎之花瞬间变得跟白开水一样寡淡。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浸满水的棉花，又堵又涩。周围的恭维和笑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妈，

我在忙。公司不是我家开的，有规矩。”点击发送，静音，反扣。一气呵成。转身，

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重新走入那片虚伪的繁华。没人知道，

这个在“天穹科技”杀伐决断，被实习生在背后叫做“灭绝师太”的苏总，

刚刚被自己最亲的人，用几句语音捅得千疮百孔。呵，我的庆功宴。我的修罗场，

从来都不止在会议室里。“苏总，恭喜。”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不爽的慵懒。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顾怀安，我们公司的死对头，

“启明星”的首席技术官，也是我大学时期的“宿敌”。一个能把人气死，

但你又不得不承认他有两把刷子的男人。我转身，举了举杯，

笑得像个没有感情的AI：“裴总大驾光光临，是来刺探军情，还是来挖我墙角？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

露出一小截性感的锁骨。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我，视线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都有。

”他轻笑一声，与我碰了碰杯，“不过今天主要是来恭喜你，

顺便看看……是什么样的庆功宴，能让我们的苏大总监，躲在角落里偷偷emo。

”我心里一咯噔。这家伙的眼睛是X光机吗？“裴总说笑了，”我面不改色，

“我只是在回味胜利的喜悦，不像某些人，只能在别人的庆功宴上蹭酒喝。”“是吗？

”他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调，拂过我的耳廓，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刚打完一场败仗。而且，输得很惨。”我握着酒杯的手指，

不自觉地收紧了。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看穿我层层包裹的铠甲。我讨厌这种感觉。

就像讨厌我妈总能轻易用亲情绑架我一样。“裴总的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笑容重新变得疏离而客气，“失陪。”说完，我没再看他，

径直走向了我的团队。新来的项目经理许念初，正被几个老油条围着灌酒，小脸喝得通红，

眼神却依旧清亮，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看到我过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

眼睛“biu”地一下亮了。“苏总！”我看着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她太像几年前的我自己了。那个刚进公司，还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相信亲情大过天，

天真得冒着傻气的我。“喝不了就别喝，”我从她手里拿过酒杯，

面无表情地对那几个起哄的男人说，“项目奖金不想要了？”几个人立刻噤若寒蝉，

讪笑着散了。许念初感激地看着我：“谢谢苏总。”“谢我？”我冷笑一声，

把她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许念初，我提醒你，职场不是你家幼儿园。

没人有义务照顾你的情绪，保护你的天真。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副蠢样子，

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知道，明天公司茶水间的八卦主题，

又会是“灭绝师太今天又怎么pua可怜的小白花了”。我不在乎。

我只是想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也是告诉曾经的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能保护你的，只有你日益增长的实力和那颗越来越硬的心。回到家，

已经是凌晨两点。我踢掉高跟鞋，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连灯都懒得开。黑暗中，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最终，我还是没能拗过我妈。

她以“你不帮你弟，我就从楼上跳下去”的经典戏码作为威胁，成功地让我妥协。

我把苏明哲塞进了公司的一个边缘部门——行政支持部，

负责一些打印文件、收发快递的杂活。我给他下了死命令：不准提我的名字，不准惹是生非，

给我老老实实待着。然而，我显然高估了一个二十六岁巨婴的自我约束能力。

他入职的第一周，就因为上班时间戴着耳机打游戏，被部门主管抓了个正着。第二周，

他借着帮市场部打印文件的机会，对人家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动手动脚，言语轻佻，

被人投诉到了人事部。第三周，他直接把我的名字挂在了嘴边，

对着分配给他任务的同事颐指气使：“你知道我姐是谁吗？苏晚！项目总监！你让***这个？

你配吗？”我是在部门例会上，接到行政主管的内线电话的。电话里，

主管的语气充满了为难和愤怒。我当着所有项目组成员的面，一言不发地听完，

然后平静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哥。我现在就过去处理。”挂了电话，

我对正在做报告的许念初说：“你继续。”然后，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从二十八楼的项目部，走到了十五楼的行政部。我的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

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像死神的催命鼓点。整个行政部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假装在忙，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长。苏明哲正翘着二郎腿，

在他的工位上，旁若无人地刷着短视频，手机里传出刺耳的网红笑声。我走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带着一丝炫耀和得意：“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我啊？”我看着他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脸，

和我记忆里那个小时候会奶声奶气跟在我身后叫“姐姐”的男孩，已经没有半分相似。

“苏明哲，”我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收拾你的东西，现在，立刻，滚出这里。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姐，你……你说什么？”“我说，你被开除了。”我一字一顿，

确保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凭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

“就因为我上班看了会儿手机？你至于吗！再说了，你是我姐，你罩着我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我气笑了，“我凭什么要罩着你？凭你上班摸鱼，骚扰女同事，

还是凭你仗着我的名义在这里作威作福？”我上前一步，逼视着他，声音不大，

却充满了压迫感。“苏明哲，我告诉你。我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不是任何人，

是我自己没日没夜地加班，是我在谈判桌上跟人拼酒拼到胃出血，

是我为了一个方案三天三夜没合眼换来的！”“我的名字，

不是给你这种废物拿来炫耀的资本！”“你……”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现在，带着你的私人物品，从我眼前消失。”我指着门口，下了最后通牒，

“别让我叫保安。”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最终，他还是怂了。

他胡乱地把桌上的东西扫进一个纸箱，抱着箱子，经过我身边时，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苏晚，你够狠！你等着！”我没理他。我转身，

对着整个办公室的人，微微鞠躬。“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因为我的失察，

给部门带来了不良影响，我向各位道歉。”“以后，公司不会再有这种凭关系进来的闲人。

天穹科技，只凭能力说话。”说完，我再次挺直脊背，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回到二十八楼，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

看着楼下如同蚂蚁般大小的车流和行人，我突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我能在谈判桌上，

把身价上亿的老总逼到节节败退。我能在大老板面前，

为我的团队争取到最大额度的项目奖金。我甚至能毫不留情地，把我亲弟弟赶出公司。

可我唯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我妈那通，注定会歇斯底里的电话。果然，

手机屏幕亮起，“老妈”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深吸一口气，

按下了接听键。“喂，妈……”“苏晚！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你是不是人啊你！

”电话那头，我妈的哭喊声和咆哮声，像是要把我的耳膜震碎。“明哲都跟我说了！

你当着全公司的面，把他赶了出去！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我让你照顾他，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升了个破总监，

就六亲不认了是不是！”我闭上眼睛，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那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

精准地扎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妈，是他自己不争气……”“他不争气你不会教他吗！

你当姐姐的，就不能多担待一点吗？你把他赶出去，让他以后怎么做人？他的脸往哪儿搁！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他在乎脸面，那我的脸面呢？

我在公司苦心经营多年的专业形象和威信，就因为他，差点毁于一旦。“妈，我累了，

我不想跟你吵。”“你累？你有什么好累的！你坐办公室吹空调，动动嘴皮子就几万块到手！

你弟弟在外面找工作，看人脸色，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我告诉你苏晚，

你要是不把明哲弄回公司，再给他安排个经理当当，我就……我就死给你看！”又是这句。

我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威胁，和背景音里苏明哲隐隐约约的哭诉声，心里最后一点温情，

也结成了冰。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努力，我的事业，我的尊严，

全都是可以随时为那个废物弟弟牺牲掉的东西。我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

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真正的风暴，

总是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酝酿。苏明哲被我开除后，家里消停了几天。我妈没再打电话来，

只是每天坚持不懈地给我发几十条微信，内容无外乎是骂我冷血无情，或者转发一些《震惊！

姐姐事业有成，竟将亲弟逼上绝路！》之类的垃圾文章。我一概不回，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还是太天真了。周一的早上，我刚到公司，

就被董事长的秘书叫到了办公室。董事长姓李，是个年过六旬，笑起来像弥勒佛，

但手段极其狠辣的老头子。他很少直接插手具体业务，今天突然找我，

我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苏晚啊，坐。”李董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亲自给我倒了杯茶。

事出反常必有妖。“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李董叹了口气，

把一个平板电脑推到我面前。屏幕上，

是一份我们公司下个季度重点项目“幻海计划”的市场前景评估报告。这份报告，

由我亲自带队，耗时两个月，涉及大量核心用户数据和商业机密，

是“幻海计划”能否顺利上马的关键。目前，它只在极少数高层之间传阅过。然而，现在，

这份被列为“SSS”级机密的报告，正赫然出现在一个行业论坛的付费板块里，

售价998元。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这份报告，上周五下午，由你的账号，

从公司内网服务器下载过一次。”李董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而泄露到论坛上的时间，

是上周五晚上十点。”“苏晚，我需要一个解释。”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上周五下午，

我确实下载过这份报告，因为我要为第二天的战略会议做准备。但下载后，

我一直是在我的工作电脑上处理，绝无可能外泄。除非……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我脑海中闪过。苏明哲！他虽然被开除了，但他知道我家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