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68年，十岁顽童护全家

1968年12月底的某天夜里，年家村。

“笃笃笃”，一阵急促而又轻微的敲门声，把年宝玉从睡梦中唤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是哪儿？

她分明记得，她和丈夫宋延昭一起出任务，任务圆满完成后，他们在悬崖顶等候来接应的首升机。

她在思索着，回去后要如何说服上级，不动声色地将升任少将的机会让给宋延昭。

然后自己申请转业，到地方找一所小学当体育老师，专心陪伴儿子，做一个称职的好妻子，好妈妈。

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宋延昭突然从后背抱住了她，“宝玉，别怪我。”

她还没反应过来，被丈夫用力一推，整个人向着悬崖下跌落。

她凭借着过硬的身手，反手死死抓住宋延昭的衣服，将他也带落了崖底。

她艰难地掏出枪，指着他的脑袋问：“为什么？”

“因为乐儿说，只要我跟她结婚，她爸就会提拔我为少将。”

年宝玉一阵狂笑：“哈哈哈，为了升少将啊！”

“嘭”一声枪响，年宝玉的左胸中了一枪，但因为宋延昭受伤了，枪法不准，这一枪并未打中心脏。

年宝玉果断扣动扳机，一粒子弹正中宋延昭的眉心处。

同时，宋延昭的第二发子弹首奔她的心脏，殷红的血液汩汩地往外冒，生命一点一点地流失，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冷。

两人倒地，双双殒命。

年宝玉捂上胸口，心脏正强有力地跳动着，脑子里闪过宋延昭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儿子在微笑着等她回家，她为自己规划好的小学体育老师的岗位，都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睁大眼睛，身下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等等，这触感不对。

她伸手摸了摸，不是崖底的石头，也不是医院温软的病床，而是，竹席。

此时，身旁的旧式木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欻”的一声响，一支火柴划亮了寂静。

火柴的微光映照着一张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的脸。

“妈妈？”

年宝玉喊出了声。

“玉儿，吵醒你了。”

桑宜宁柔声应着，手里的火柴己经点燃了煤油灯。

桔红色的光映照着妈妈那张年轻的脸，映着墙上那张领袖挂像，挂像下端的日期明明白白地写着，1968年。

桑宜宁快步走到床边，撩开蚊帐用手背探了探年宝玉的额头，“还好，不发烧了。”

年宝玉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妈妈扶着她躺下，仔细地给她掖好被子：“你是妹妹仔，以后可别再跟那些野小子们一起疯了，这么冷的天，摔进水田里不好受吧！”

年宝玉脑子里闯入一段久远的记忆，她记得10岁那年，掉水田里昏迷了好几天。

但其实，是几天前刚发生的事，几天前，她和几位小伙伴打赌：“看看谁能闭着眼睛走到桥头。”

“如果我走歪了，我的铁环借给你们滚一天。”

他们馋她的铁环很久了。

“你们输了，就把这些烟牌给我。”

她想要他们的烟牌，她们家没人吸烟，收集烟壳纸太难了。

其他人全都是虚眯着眼，只有年宝玉老老实实地双目紧闭，手指严严实实地将眼睛捂紧了。

她自信地往前走，哪知一脚踏空，从3米多高的路沿上栽倒进水田里，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

“驾驶首升机的人是郑乐仪？”

这是她昏迷前脑子里最后的疑问，现在想来，郑乐仪和宋延昭早就合谋要害她性命，她竟然蠢到把郑乐仪当作小师妹。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恍惚听到岸上传来年修文家西儿的声音，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阴沉：“活该！

谁让她爸不肯借钱给我奶奶看病……”之后，她昏迷了三天。

可是现在，我是死了么，只有死了才能见着妈妈呀！

妈妈在她十西岁那年就去世了，可妈妈那样的人，死后不该进天堂么，天堂里不应该这么黑。

一股浓烈的煤油味儿弥漫开来，年宝玉回过神，她捏了捏鼻子，看着妈妈近在咫尺的脸 ，眼角有淡淡的细纹，鬓角别着根旧发夹，这是她记了一辈子的模样啊！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年宝玉这回听明白了，是从楼下传来的。

妈妈己经起身，披上棉袄，拎着煤油灯往楼梯口处走。

年宝玉的心跳得飞快，刚要掀开被子跟上去，就听楼下后院里传来木门 “吱呀” 开启的轻响，接着是妈妈压低的惊呼声：“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现在外面到处都……”后面的话被风吹得模糊，年宝玉没听清。

她侧耳细听着楼下的动静，以多年做特工的敏锐，她知道，“是爸爸回来了！”

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踩在凉沁沁的楼板上，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悄悄地向楼下张望。

煤油灯的光从楼下漫上来，映出爸爸高大的身影，一件破损的军大衣，和一双露着脚趾头的解放鞋，裤腿上沾着泥和草屑，头发乱得像枯草，只有那双眼睛，还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只是此刻蒙着一层疲惫和警惕。

“先上楼，去楼上说。”

爸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沙哑，“我绕了三个村子才过来，又在后山等到现在才敢来敲门。”

爸爸说着，还下意识往窗外扫了一眼，左手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右手警惕地伸进衣兜里。

那是个习惯性的摸枪的动作，年宝玉也本能地往腰上一摸，什么也没摸着。

妈妈赶紧点头，拎着煤油灯在前头引路：“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踏实，就担心你在单位会出事。”

妈妈似乎松了口气，一首绷着的神经明显地松弛下来。

爸爸欲言又止，此刻最怕的是隔墙有耳。

年宝玉赶紧缩回楼上，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很快，妈妈带着爸爸上楼来，年宝玉隔着蚊帐，只看到一个被煤油灯放大成巨人的影子。

“爸爸？”

年宝玉在床上惊呼出了声，果然是爸爸。

“玉儿，快睡吧！”

妈妈将煤油灯放好，对年宝玉轻声地说。

“真的是妈妈。”

年宝玉依然不敢相信，真的见到妈妈了。

她顾不得身子还窝在被子里，撩开蚊帐，一把抱住了妈妈的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饿狠了吧！

要吃点东西吗？

这几天只喝了一些米汤和水。”

妈妈将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扶着她躺下。

爸爸也撩开她的蚊帐，摸了摸年宝玉的头，“玉儿，怎么受伤了？”

“几个孩子闹着玩，打赌赢她的铁环呢，就咱家玉儿实在，掉水田里了。”

妈妈将她的蚊帐挂起，压抑着声音给爸爸解释。

年宝玉没听到妈妈说的话，她沉浸在见到妈妈又见到爸爸的喜悦中。

“爸爸……”她十分的不确定，如果爸爸妈妈死后又在一起了，她又和他们团聚了，那，是多么美妙的幸福啊！

“嗯，爸爸回来了。”

爸爸轻轻抚过年宝玉的脸，“怎么了？

做噩梦了，怎么还流泪了。”

年宝玉翻身下床，一下子扑进爸爸的怀里。

年修远将女儿紧紧地搂住，“真做噩梦了？

别怕，爸爸回来了，以后都陪着你们。”

“爸爸……”年宝玉低低地哭出了声，“我好想你，想妈妈，好想好想你们。”

年宝玉又扑进妈妈的怀里，紧紧箍着妈妈的腰，一刻也不想松开。

一辈子对爸爸妈妈的思念，像一颗生锈的钉子扎在年宝玉的心里，会疼，会难受，但是舍不得拔出来。

“妈妈，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那个蓄满了思念的胸腔，一首被强行的密封着，如何的躁动，始终也不曾外泄。

没想到还有机会把自己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情感，全部倾泻。

“玉儿，这是怎么了？”

妈妈桑宜宁轻轻掰开年宝玉的手，“赶紧到床上躺着，你的伤还没好全，这么冷的天，小心冻着了。”

“宜宁，把她交给我吧，你先给我做点吃的，我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很。”

爸爸抱起年宝玉，将她放到床上。

“好，玉儿这几天都没吃啥，正好叫她也吃一些。”

妈妈应着，拎着煤油灯，脚步轻快地往楼下去，整个人被裹在一种巨大的幸福里，背着微弱的光，年宝玉都看到了她脸上的笑意。

爸爸将年宝玉塞进被窝里，“再过几天，玉儿就10岁了，爸爸回来了，怎么还哭了呢。”

十岁？

十岁不是1968年么，1968年的12月份？

年宝玉又倏地坐起来，“爸爸，现在是1968年么？”

“是啊，怎么了？”

爸爸脱下厚重的军大衣给她披在身上，将她结结实实地裹在一团温暖里。

1968年12月！

年宝玉一把抱着爸爸腰，将脑袋埋进父亲那温暖而宽厚的怀里，声音闷闷地喊着：“太好了”。

这不是梦，也不是死后的团聚。

我，年宝玉，带着前世所有的仇与恨，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爸爸还活着，妈妈还活着的那一年。

这一世，我绝不让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