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波，稳了
（他们一家住得是西厢房。
）他们住的大杂院属于京城的西城区，靠近阜成门的内大街。
现在还只是普通的胡同地段，周围几乎都是机关单位宿舍、工厂职工家属院。
离市中心不远，但不在“前三门”这种机关高干集中区域，是属于典型的工人阶层聚居地；出门儿主要靠步行、自行车，生活设施老旧，公共厕所、共用自来水是常态。
此时，沈学文正站在一条还没名字的胡同口，脚下是压得瓷实的土路，昨夜的尿盆刚被泼出去，一道湿痕沿着墙根蜿蜒，蒸出淡淡的氨味。
墙是青砖的，缝里挤出灰白的硝，墙头插满玻璃碴，像给岁月镶了一圈獠牙。
电线杆子栽在路当间，水泥柱上贴着红纸——“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
“严厉打击投机倒把。”
浆糊没干透，纸角被风掀起，“啪啪”地扇着空气，像是替他心跳。
伸手想摸手机，却没摸到，远处传来“叮铃铃～”一辆二八大杠拐进胡同，车把上挂黑皮包，后座的姑娘蹦下来，碎花布拉成伞状，脚蹬黑色灯芯绒布鞋，落地时溅起一点黄土。
她斜他一眼，像看外乡人，又像看二流子，快步钻进贴着“福”字的木门。
门合拢，门环“咣当”一声，把1980年的日子又关得严丝合缝。
再往前，大街突然宽了，柏油被晒得发软，踩上去像踩在黑糖上。
公交车“黄河”牌，圆鼻子、绿皮壳，哐当哐当晃过来，车尾拖一条白烟，像老人喘出的最后一口气。
车门“咣哧”打开，售票员女人探出半截身子，蓝制服领口磨得油亮，嗓子却亮得能划玻璃：“上车的同志请买票！
五分一张！
不讲价！”
三环外还没长高，烟囱就是最高的楼，一排排戳着，吐出的烟像给天空缝了条粗糙的边。
他抬头，看见远处楼群——那楼真矮，最高的西单商场只有西层，墙贴着米黄色瓷砖，瓷砖缝用白灰抹成“井”字，像给城市捆了道绷带。
楼顶插一排红旗，被风刮得猎猎响，旗面褪成粉红，像被反复漂洗的旧床单。
楼底下，大字报栏刚换新，墨汁没干透，顺着白纸往下爬，像黑蜈蚣。
标题他认得——《坚决打击经济领域违法犯罪》身后，收音机响了。
“中xx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时间……”声音从一家窗户飘出来，窗框刷着绿漆，玻璃后挡一层纱，纱上落满灰尘，像给世界加了一层旧滤镜。
播音员的声音厚、稳、慢，像一口钟，把每个字都敲进土里去。
他听不懂那些“三什么全会调整改革”，只觉得每个音节都在往下坠，坠得他脚面发沉。
原来的80年代只是别人嘴里的过去，如今却成了他真实的现在。
做生意暂时是没啥指望了，还好己经恢复高考，趁着这不到俩月的时间好好复习一下，考个还算还不错的大学应该没问！
其他的，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真羡慕那些刚穿越没几天就能在这个时代成为“万元户”的同道们，不像我……）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沮丧，他原本引以为傲的“先进技术”在这个时代，似乎根本没啥用处。
这个时候的电脑，不对，应该说是计算机、微机……对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转头往家的方向跑去。
没多久，俩身材个头差不太多的青年出现在中关村、前门一带的“地下电子集市”。
个子稍低的那个，正眉飞色舞地跟一旁的青年介绍着什么，正是沈从文和侯正义二人。
要知道这年头，国内计算机都没多少台，更别说微机了，尚未开放的个人电脑市场，工艺水平落后太多，所以主要硬件大都是靠进口，懂硬件的人那更是少之又少。
刚好，他就是一个既懂软件又了解硬件的人。
就拿这个时候的CPU处理器来说，国内现在基本上只认英特尔，谁让人家牛呢！
这么说吧，现在，包括以后很多年，CPU的技术迭代史，几乎就是英特尔公司的发展史！
目前国内主流的还是Intel的8080：1974年由英特尔公司推出的8位处理器，主频2MHz，是早期微型计算机的核心，也正是因为这款处理器，奠定了后来多年‘x86架构’近乎垄断的地位。
就这，在1980年前的京城，那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科研单位才能用上。
所以市面上的正规渠道上别说买了，二手的估计都挨不上边儿。
不说普通老百姓几乎不可能在正规渠道买到全新的 CPU，光那价格……一块儿全新的进口8080要卖到400到600元（有关税和溢价）。
什么概念呢？
这个时候京城职工平均工资也就40元左右。
而此时国内自产芯片成品率还不到 1%，月产量只有几百片，且全部按计划分配给军工、科研院所。
所以一些人只能通过从小日子和港岛等地少量流入的二三手货，或者干脆从整机里拆下来的“洋垃圾”拿出来卖。
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随意地逛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最“全面”的摊位前，沈学文蹲下来开始挑来拣去，心里头却在思索着，该怎么在这些二手硬件货里找到“机会”。
“叮，检测到可模拟硬件！”
沈学文一个激灵，这一刻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他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死死盯着突然浮现在眼前的“全息”虚拟电脑！
这不就是他穿越前爆了他的那台吗？
稳住心神后，他连忙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瞥摊主和身边猴子的反应，确定他们看不见后，暗自松了口气。
这才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看向了手里那块儿明显被拆卸过很多次的CPU。
这不是目前国内常见的Intel系列，上面好像刻的是Zilog ……Z80A！
记得查资料的时候好像看过一眼，曾经风靡一时，Z80系列的CPU，是由一家叫Zlog公司研发的，兼容了8080指令集，却在性能方面更胜一筹，最高可达2.5Mhz，而他手里这款Z80A更是加强版，理论上可达到最高4Mhz！
（据说Zilog的老板还是前英特尔工程师。
）但还是那句话，现在的市场大部分人只认识Intel，所以才会被他捡漏吧。
虽然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研究一下这个“金手指”，但也知道时机场合不对，只能先在心中默念“模拟！”
几秒钟过去，当“叮，模拟成功，载入中”声音传来，沈学文激动地刚想站起身来，脑袋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捶了一下，眼前发黑，视线开始模糊，渐渐的就只能听见猴子焦急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