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敲响丧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种令人心悸的宁静,但更深沉,更粘稠,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与腐肉混合般的腥甜气息。
街道上,最初的混乱己经升级为彻底的疯狂。
汽车的喇叭声被刺耳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取代,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奔跑、尖叫,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但这并非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那些东西的出现。
宁书砚站在街角,冷眼旁观着这人间地狱的开幕。
他看到,原本空旷的街心公园,此刻竟隐隐绰绰地浮现出一座座风格诡异、由黑石和枯骨垒砌的古代楼阁虚影,它们如同海市蜃楼,半透明地叠加在现实的景物之上,那是阴司的建筑正在与阳间重合!
扭曲、痛苦的哀嚎声并非来自活人,而是从那些虚影中透出,回荡在现实世界的空气中。
更多的,是那些游荡的存在。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模糊的人形,却肢体残缺,肚破肠流;有的则完全扭曲,如同被强行拼接的肉块,蠕动着,爬行着;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一团翻滚的黑雾,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这些都是灵智不全的低阶鬼魂,怨气与死气的***体。
它们对现代武器、对人类的哭喊求饶毫无反应,唯一的本能就是对生者血肉与灵魂的贪婪渴望。
宁书砚亲眼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被三只形如剥皮猎犬的鬼魂扑倒,它们的利齿轻易撕裂了男人的喉咙,鲜血喷溅,在无声的惨嚎中被那些鬼魂争抢、撕碎、吞噬!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只剩下原地一具迅速冰冷、干瘪下去的尸体,和几只餍足后发出愉悦嘶鸣的鬼物。
绝望像瘟疫般蔓延。
枪声零星响起,子弹却穿透了鬼魂的身体,只在后面的墙壁上留下弹孔,毫无作用。
消防斧劈砍下去,如同斩过空气,反而激怒了鬼物,引来更疯狂的攻击。
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与力量,在另一个维度的恐怖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
这就是末世。
阴阳颠倒,活人为祭。
宁书砚深吸了一口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迈步走上了街道。
他没有奔跑,没有躲藏,就那么平静地,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走近时,那些原本在肆意屠戮、吞噬血肉的鬼魂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动作猛地一僵。
它们空洞或猩红的眼睛转向宁书砚,流露出本能的恐惧和忌惮。
它们低伏下身体,发出不安的呜咽,甚至主动向两旁退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仿佛他不是可口的血食,而是行走的灾厄。
宁书砚心中明悟。
是了,这是阴间那位帝姬老婆赐予他的,属于阴司皇族的位格气息。
虽然只有一丝,但对于这些底层鬼物而言,这种位格上的压制,是源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
只要他不主动释放敌意,不刻意去挑衅,它们甚至会绕着他走。
这让他前行的速度快得惊人,与上次的狼狈躲藏、险象环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复仇的道路,似乎从一开始,就为他铺上了红毯。
但,这还不够。
他需要确认,自己是否有能力杀死这些鬼物。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只落单的鬼魂。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婆鬼魂,身体虚幻,在街角徘徊,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絮叨。
她似乎比其他鬼魂更弱一些。
宁书砚悄然靠近,调动起丹田内那缕微弱的鬼气,尝试着隔空冲击。
无形的波动撞在老太婆鬼魂身上,她猛地一颤,虚幻的身体荡漾起涟漪,发出尖锐的嘶叫,看向宁书砚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但她并没有消散,反而瑟缩着向后退去,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物理攻击无效,单纯的鬼气冲击,似乎也威力不足。
宁书砚眼神一冷。
他需要更有效的手段。
他再次主动靠近,这一次,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将那缕鬼气凝聚在指尖,如同鞭子般抽向老太婆鬼魂。
“嗷——!”
老太婆鬼魂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嚎叫,那源自位格的恐惧似乎被剧烈的痛苦和某种本能的反抗欲压倒了她残存的理智。
她那张布满褶皱的鬼脸瞬间变得狰狞,十指弹出乌黑尖长的指甲,带着一股阴风,猛地扑向宁书砚!
速度极快!
宁书砚瞳孔微缩,侧身闪避,同时反手抽出了后腰的匕首。
鬼魂扑空,转身再次袭来,带着浓郁的怨毒之气。
就是现在!
宁书砚不再犹豫,将丹田内那仅有一丝的鬼气,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匕首!
嗡!
黝黑的匕首表面,瞬间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光晕,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微微扭曲。
他踏步上前,不再闪避,迎着扑来的鬼魂,将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她那虚幻的胸膛!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雪。
老太婆鬼魂发出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非人的尖啸,身体剧烈地扭曲、膨胀,然后“嘭”的一声轻响,彻底炸裂开来,化作一团精纯的黑色阴气,随即又被匕首上残留的鬼气搅散,最终烟消云散,再无痕迹。
只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凉能量,顺着匕首反馈回宁书砚的身体,让他丹田内的那缕鬼气,似乎壮大了一丝丝。
成功了!
宁书砚看着空空如也的街角,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鬼气,是伤害乃至消灭这些低阶鬼魂的关键!
有了这次实战经验,他心中的把握更大了。
因为这一路的“畅通无阻”,他抵达南城林晚晚所住公寓楼下的时间,比上一次提前了许多。
抬头望去,这栋高级公寓楼似乎还未被鬼魂大规模侵入,但隐约能听到楼内传来的尖叫和混乱的声响。
末世之下,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11点50分。
还有十分钟。
足够了。
宁书砚不慌不忙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打火机的火苗跳跃了几下,点燃了烟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他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神经平复了一些。
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 anticipation,是猎手在接近猎物巢穴时,那种混合着残忍与快意的激动。
他面庞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扭曲,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疯狂。
脑海里,己经预演了无数遍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场景。
一根烟很快燃尽。
他将烟头扔在脚下,用鞋底狠狠地碾灭,仿佛碾碎的是某些可笑的过往。
时间,刚刚好。
他走进公寓大堂,无视了前台处一片狼藉和空空如也的岗位,径首来到了电梯前。
幸运的是,电力尚未完全中断,电梯还能运行。
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了他熟悉的楼层。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楼道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芒。
而就在这寂静与昏暗之中,一个他永生难忘的、凄厉而贪婪的鬼魂笑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了过来!
“嘻嘻……嘻嘻嘻……”是它!
就是那只曾经将爪子插入他胸膛,给了他致命一击的厉鬼!
它己经来了,就在这附近游荡,或许,己经盯上了这层楼的某个猎物。
宁书砚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异常平稳。
他整理了一下因为行动而略显凌乱的衣领,动作优雅,如同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晚宴。
然后,他走到了那扇熟悉的、印刻着死亡记忆的防盗门前。
门内,隐约传来惊恐的喊叫声,是赵峰。
宁书砚抬起手,指关节弯曲,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的力度,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在死寂而危险的楼道里回荡,清晰得如同……敲响了为某人送葬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