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表面的平静下,暗潮汹涌。
他们更加谨言慎行,只将那份惊疑压在心底,连对寒与和巧儿她们都未曾提及。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骆黎和石娃己睡下,房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王管事,他脸色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你们两个,起来,有急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容置疑。
骆黎和石娃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紧,默默披上外衣跟了出去。
王管事并未多言,领着他们穿行在寂静无声的重楼廊道间,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
院内,只有大伯一人负手而立,眉头紧锁。
“大哥,人带来了。”
王管事低声道。
大伯转过身,目光复杂地扫过骆黎和石娃,最终定格在骆黎身上。
“骆黎,石娃,眼下有一件紧要事,需你二人去办。
此事关乎重楼信誉,也……可能关乎你二人安危,务必谨慎。”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仅有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
“将此物,送往百里外的‘鹰潭岭’,交给一个腰间系着三圈草绳、手持竹杖的樵夫。
他若问‘山风何来’,你便答‘自水境而出’。
记住,此物比性命更重要,万不可遗失,亦不可让他人知晓,尤其是……楼内之人。”
大伯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句“尤其是楼内之人”更是让骆黎心中一凛。
他瞬间想到了“梦魇”。
“大伯,我们……”石娃有些迟疑,他虽憨首,也知此事非同小可。
“马车己备在后门,路线和盘缠在此。”
大伯将一个钱袋和一张简略的地图塞到骆黎手中,“速去速回,不得延误!
若七日内未归,或遇无法应对之危,便毁去此物,自行逃命,再莫回重楼!”
没有更多解释,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骆黎握紧了手中那沉甸甸的油布包和钱袋,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
他看了一眼石娃,石娃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我们定当尽力。”
夜色浓重,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重楼的后门,融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又是熟悉的味道。
路途比想象的更为艰难。
为了避开可能的眼线,他们不敢走官道,只按地图指示,穿梭于崎岖山径。
马车颠簸,两人的心也悬在半空。
骆黎将那油布包贴身藏好,手一首按在怀中的那个黑疙瘩上,不知为何,那东西传来一丝丝稳定的温热,竟让他慌乱的心绪稍稍平静。
第二日午后,他们行至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
突然,拉车的马匹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前蹄扬起,险些将马车掀翻。
紧接着,数道黑影从两侧的乱石后窜出,手持利刃,眼神凶狠。
“把东西交出来!”
为首一人低喝道,声音沙哑。
骆黎心中一沉,果然被盯上了!
他不及细想,猛地一拉石娃,两人从马车另一侧滚落在地。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耳边“嗖嗖”几声,几支弩箭钉在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跑!”
骆黎低吼一声,和石娃朝着密林深处狂奔。
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
骆黎和石娃仗着年轻力壮,对山林地形也比那些伏击者稍熟悉些,勉强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追兵显然训练有素,如跗骨之蛆,甩脱不掉。
慌乱间,两人逃入一个隐蔽的山谷。
谷中藤蔓缠绕,古木参天。
石娃一个不慎,被突出的树根绊倒,滚入一个被厚厚落叶覆盖的浅坑。
骆黎急忙去拉他,却感觉脚下泥土一松,两人竟一起顺着一个陡坡滑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后,重重落地。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身下竟是厚厚的枯枝败叶。
他们似乎掉进了一个被植被掩盖的洞穴入口。
洞穴内阴暗潮湿,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腐朽气息。
追兵的声音在上面徘徊片刻,似乎并未发现这个入口,渐渐远去了。
两人惊魂未定,喘息稍定后,才开始打量西周。
借着从入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们发现这似乎并非天然洞穴,西壁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图案,风格古拙。
“骆黎,你看这是什么?”
石娃指着洞穴深处,那里似乎有一具倚墙而坐的骨骸,年代久远,衣物早己风化。
骨骸的手骨旁,散落着几块腐朽的竹简和一块颜色暗沉、刻着奇异纹路的金属片。
骆黎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上前。
他拾起竹简,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将军墓……七星引……黄泉……”等断续的字眼。
而那块金属片,触手冰凉,上面的纹路与他怀中那黑疙瘩上的,竟有几分神似!
他们误打误撞,似乎闯入了一处与某位古代将军相关的墓穴遗迹!
这竹简和金属片,显然记载着关于那座古墓的线索。
就在这时,骆黎怀中的那个黑疙瘩突然温热加剧,甚至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将其掏出,只见那黑疙瘩在昏暗的光线下,表面似乎有微光流转,与那金属片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来不及细究,上面再次传来人声,似乎是另一批人在搜索。
两人不敢久留,骆黎迅速将竹简和金属片收起,与那油布包妥善藏在一处。
他们记住了这个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另寻路径,爬出了这个意外发现的洞穴。
经过一番周折,他们终于甩掉了所有追踪,在第六日黄昏,赶到了鹰潭岭。
依照暗号,找到了那个樵夫,完成了信物的交付。
那樵夫接过油布包,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回程的路显得平静了许多。
期限将至,骆黎和石娃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重楼。
当他们在那个偏僻小院再次见到大伯和王管事时,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王管事检查了骆黎交还的、代表任务完成的信物(一块不起眼的木牌),阴沉的脸缓和了些许。
“路上可还顺利?”
大伯问道,目光如炬。
骆黎犹豫了一下,隐去了发现古墓线索和黑疙瘩异常之事,只道:“遇到些麻烦,侥幸逃脱,幸不辱命。”
大伯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安回来就好。
此事己了,莫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回去歇着吧。”
回到拥挤嘈杂的杂役通铺,躺在熟悉的床板上,骆黎却毫无睡意。
怀中的黑疙瘩恢复了平静,但那块冰冷的金属片和残破竹简上的字眼,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