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冬天亮得晚,七点多的天刚蒙蒙亮,窗外的树枝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霜,空气里飘着早点摊的香气。
她洗漱完,打开行李箱挑选衣服——奶咖色***浪卷发自然垂在肩头,白色针织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外面套着米白色羊绒大衣,脚上是黑色高筒靴,衬得双腿修长。
对着镜子化了层淡妆,原本就带着混血感的深眼窝和高鼻梁,在精心修饰下更显明艳。
镜中的女人优雅又干练,和高中时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局促女孩判若两人。
她拎着给秦老师准备的礼物——一条深灰色羊绒围巾和一盒明前龙井走出酒店。
沿着街边的早点摊走,买了两根刚炸好的油条和一杯热豆浆,边吃边往秦老师家的方向走。
秦老师住的老家属院在北城老城区,是她高中时就熟悉的地方。
穿过几条有些破旧的水泥路,终于看到那栋六层红砖小楼,墙面斑驳,楼梯扶手锈迹斑斑,墙根处还留着当年孩子们画的粉笔涂鸦。
听说这一片明年就要拆迁了,林廿笛心里泛起一阵感慨,这些承载着青春记忆的老建筑,很快就要消失在时光里。
秦老师家在三楼,习惯了上楼电梯出门车的日子,这样的楼层依旧让林廿笛有些气喘。
来到门前林廿笛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呼吸,便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开门的是秦老师的爱人王阿姨,她头发白了大半,穿着藏蓝色家居服。
她看到林廿笛愣了两秒,随即笑着拉她进门:“哎哟,是廿笛啊!
快进来快进来,秦老师早上还念叨你呢,这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屋里飘着淡淡的花香,马上过年家家户户都会采买些鲜花绿植应应景。
客厅里摆着一套深棕色旧沙发,扶手处有些掉色,沙发套却洗的干净。
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有秦老师年轻时的黑白证件照,有他带过的学生合影,最显眼的是一张高三毕业照,林廿笛缩在最角落,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笑得拘谨又腼腆。
“老秦,廿笛来了!”
秦师母朝着里屋喊了一声。
秦老师从书房走出来,他的头发刚刚焗过,虽然背有些驼,却精神了许多。
此时正站在窗边正用布细细擦拭手里的老花镜。
听到王阿姨的喊声,立刻戴上老花镜快步走过来,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廿笛!
真是你!
快坐快坐。
几年没见变化太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林廿笛把礼物递过去笑着说:“秦老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围巾是给师母的,知道你爱喝茶,尝尝这明前龙井。”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秦老师嘴上说着,还是接过礼物递给王阿姨,又忙着让她倒茶拿水果,“家里有昨天刚买的苹果,甜着呢,你尝尝。”
林廿笛坐在沙发上,看着秦老师熟悉的面孔,心里满是暖意。
高中时,秦老师是她的班主任,严厉却心软。
那时候她家里穷,住校时总吃舍不得吃喝,秦老师就常以“家里饭做多了”为由,叫她到家里吃饭;她买不起辅导资料,秦老师就把自己儿子用过的资料整理好,偷偷塞给她;她考试失利哭鼻子,秦老师也不批评,只是蹲下来跟她说“再坚持坚持,你能行”。
“听说你现在在海市买房定居了?”
秦老师坐在她对面,手里捧着茶杯,眼神里满是欣慰,“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当年你在班里,最能吃苦也最聪明。”
林廿笛点点头,轻声说起这些年的经历:“大学考去了海市的传媒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杂志社当小编辑,几年下来也是慢慢熬到了编辑部经理。
去年在郊区买了套两居室,面积不大但总算在海市有个家了。”
“不容易啊,一个女孩子在大城市打拼。”
秦老师叹了口气,又说起她高中时的事,“那时候你最刻苦了,每天最早到教室最晚走,中午就啃个馒头配咸菜,瘦的一阵风都能刮倒。”
林廿笛鼻子一酸,那些她以为早己忘记的细节,秦老师居然还记得。
那时候家里穷,孩子多,母亲身体不好,父亲靠种地勉强维持生计。
能让她读书己经是砸锅卖铁了,她舍不得花一分钱,每天早餐就啃个干馒头或者饼,喝着小卖部里提供的免费的方便面汤。
秦老师总找各种理由给她塞吃的——有时候是一个鸡蛋,有时候是一个苹果,有时候是一包饼干。
王阿姨端着水果盘过来,笑着说:“秦老师那时候总跟我说起你,小姑娘又倔又傲。
那年冬天特别冷还穿着校服和单衣,手上都生了冻疮那也没有耽误你的学习。”
林廿笛当然记得那个冬天,秦老师带来了师母织的一件米黄色的毛衣,她穿了整整三年,首到大学还舍不得扔。
后来搬家时不小心弄丢了,她还难过了好几天。
两人聊着聊着,秦老师忽然话锋一转,看着林廿笛问:“你也别光忙着工作,该找对象成个家啦。
对了,你还记得宋向北吗?
2班那个特别帅气的男孩子,我记得是高三转过来的,后来听说读了清北。
那时候还有人说你们在谈对象呢。”
“宋向北”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林廿笛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个在她灰暗的高中生活里,唯一的一抹甜,他像光一样温暖明亮引人靠近沉沦,最终成为自己庸碌生活里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境。
林廿笛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高三那年的秋天,瑟缩的风曾经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也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