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酒店。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里面，
亮堂堂的水晶灯照得人眼睛花。空气里混着香水味、菜味，还有一股子喜气洋洋的热乎气。
“妈，这里好多人。”安安在我左边，仰着头看。“嗯。”我应了一声，攥紧了他的小手。
宁宁在我右边，不说话，只是睁着大眼睛到处看。这孩子，性子像我，不爱吭声。
有人看见我们了。交头接耳，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来。我不在乎。我今天来，
就是为了让人看的。江辰他妈端着杯子，正跟人说话。一看见我，她手里的杯子一晃，
红酒洒出来，在红毯子上洇开一小块深色，像块干了的血。她脸色变了，快步走过来。
“苏梨？你怎么来了？”“来喝喜酒啊。”我笑了笑，脸上没什么表情。“江辰结婚，
我这个前妻，不该来送个祝福？”我说话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那块“干了的血”边上，又围上来一圈人，看戏似的。“你……”她气得嘴唇哆嗦，指着我，
“你还敢来？你还把两个孩子带来了！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我把两个孩子往前拉了拉，“爹地结婚，孩子来看看，天经地义。
”安安和宁宁今天穿了小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跟两个小大人似的。他们看着我，
又看看江辰他妈，不说话，但那眼神，清澈又无辜。江辰他妈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脸一阵红一阵白。“妈，怎么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江辰。
我拉着孩子，转过身。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还别着一朵红花。
人是挺精神的，比三年前胖了点，看起来更有福气了。他看见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睛里先是惊讶，然后是慌乱，最后变成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身边，
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也看到了我。她很漂亮，化着精致的妆，看到我，
先是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又装出委屈的样子，往江辰身边靠了靠。“江辰，
这位是……”江辰没理她，他死死地盯着我，还有我身边的两个孩子。安安和宁宁，
一个像他，一个像我。任谁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苏梨。”他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你来了。”“嗯，来了。”我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来晚了没？
赶上仪式了吗？”2江辰的脸色很难看。他身边那个新娘子，林薇薇，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看看江辰，又看看我，再看看两个孩子，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里，全是敌意。
“你就是苏梨？”她开口了，声音又尖又细，“江辰的前妻？”“是我。”我承认。
“你还真有脸来啊。”林薇薇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我，“带了两个孩子来，是想干什么？
闹事吗？”“闹事？”我笑了，“我为什么要闹事？我是来祝福的。祝福江总，新婚快乐，
早生贵子。”我每说一个字，江辰的脸色就更白一分。“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林薇薇不干了，声音提得更高，“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江辰，你看看她，
她就是来捣乱的！把她赶出去！”周围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婚礼的音乐都停了。司仪在台上，
拿着话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江辰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也不说话，就让他看。让他看看，他当年抛弃的女人，现在是什么样子。让他看看，
他不要的两个儿子，长得有多好。“爹地！”是安安。他挣开我的手，迈着小短腿，
朝江辰跑过去。所有人都愣住了。江辰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弯下腰。安安一把抱住他的腿，
仰着小脸，大声问：“爹地，你为什么要娶别人？”“轰”的一声，
我感觉整个大厅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宁宁也动了。他没跑，只是站在我身边，看着江辰，
小声地，但足够让身边的人听见：“妈说，爹地不要我们了。”林薇薇的脸，
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指着安安，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这个小野种！胡说八道什么！
谁是你爹地！”“你才是小野种！”安安人小脾气不小，回头瞪着她，“我爹地是江辰！
我姓江！你算什么东西！”“你……你……”林薇薇气得快要晕过去了。
江辰一把将安安抱了起来。他看着孩子那张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嘴唇动了动，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走上前，从江辰手里把安安接过来。“乖，不跟阿姨吵架。
”我拍拍安安的背，然后看着江辰，“江总，管好你的新娘。别吓着我的孩子。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江辰看着我，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
还有一丝……悔意？“苏梨，我们谈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谈什么？
”我抱着安安，拉着宁宁，往后退了一步，“江总，你今天结婚，是大喜的日子。
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我不是来跟他谈的。我是来让他还债的。欠我的，欠孩子的。
3“苏梨，你别这样。”江辰往前走了一步，“我知道你恨我。
但你别用孩子……”“我用孩子怎么了？”我打断他，“我告诉你江辰，
今天不是我带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要来的。他们说，想看看爹地娶新娘子是什么样。
”我看着安安，“安安，你告诉爹地，你想不想他？”安安在我怀里，很懂事地点点头。
“想。妈说爹地忙，没时间看我们。今天爹地不忙了，我们就来看看。”孩子的话，
最是诛心。江辰的身体晃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睛都红了。“苏梨……”“江辰！
”林薇薇尖叫起来，“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是我们结婚！你看看这里都成什么样子了！
你给我把她赶出去！”她冲上来，想来抢我怀里的安安。我侧身一躲，她扑了个空，
差点摔倒。“林薇薇！”江辰吼了她一声，“你干什么！”林薇薇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江辰竟然会为了我跟她吼。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江辰……你……你竟然为了她……”“够了！”江辰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都别吵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苏梨，算我求你，你先带孩子走，好不好？有什么事，
我们明天再谈，行吗？”“明天？”我笑了，“江总，你觉得我们还有明天吗？”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我带你儿子来，就是想让他问你一句话。现在问完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双痛苦的眼睛，继续说：“江辰，我祝你，新婚快乐。”说完，
我抱着安安，拉着宁宁，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苏梨！”他在后面喊我。我没回头。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两根针，扎在我背上。扎得我生疼。《奈何》里唱的是求不得。
可我今天是来斩断这份“求不得”的。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他，我再也，不想要了。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安安在我怀里动了动。“妈，
爹地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家？”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因为爹地有了新的家。
”我说。“那我们呢？”宁仰着头问我。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我们也有我们的家。
”我笑着说，“妈和你们，就是家。”4回到家，我把两个孩子交给张阿姨。
“带他们去洗澡，然后讲故事，哄他们睡觉。”“好的，小姐。”张阿姨接过孩子，
看了看我，“小姐，您没事吧？”“我能有什么事。”我笑了笑，走进卧室。关上门，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靠在门板上，身体一点一点地滑下去。今天在酒店，
我像一棵带刺的树，谁碰我我就扎谁。可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刺，一根一根地，
全都扎回了自己心里。疼。钻心地疼。三年前，江辰跟我离婚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说：“苏梨，我累了。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我当时怀着孕，三个月。医生说，
是双胞胎。我没告诉他。我只是看着他，问：“是吗？”他没看我，眼神飘向别处。“苏梨，
你太无趣了。像一杯白开水，我喝了三年，腻了。”腻了。多简单的两个字。
就抹杀了我们七年的感情。我签字，离婚。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从他的人生里消失。我以为我能做到。可我做不到。我生下了安安和宁宁。
看着他们的小脸，一个像他，一个像我。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他。恨吗？当然恨。
可恨到最后，剩下的，全是疼。手机响了。我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苏梨。”是江辰的声音。听起来，喝了酒。“有事？”我的声音很冷。“你在哪？”他问。
“你管我在哪。”“苏梨，你回来。我们谈谈。”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闭上眼睛。晚了，江辰。太晚了。“江辰，”我说，
“你喝多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跟你的新娘去度蜜月呢。”“我不要什么新娘！
”他在那头喊，“我只要你！苏梨，我只要你！”“呵呵。”我笑出声，“江辰，
你演给谁看呢？演给你自己听吗？”“我没有演！我是真的后悔了！
从你今天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后悔什么？”我问他，
“后悔没早点发现我怀孕了，好让我用孩子威胁你，多分点财产？
还是后悔今天没把我当场赶出去，让你丢了面子？”“不是！都不是！”他急了，
“我后悔……我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放开你的手！苏梨，我爱你……”“别说了。”我打断他，
“江辰，你的爱，太贵了。我承受不起。”“我承受不起你说的‘腻了’，
也承受不起你现在说的‘爱了’。”“我们之间，早就完了。”说完，我挂了电话，
把他拉进了黑名单。世界，终于清静了。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的月亮很亮，
照进屋里，一片清冷。就像我的心。5第二天，我照常上班。我是做珠宝设计的，
自己开了个小工作室。生意不算太好，但足够养活我和两个孩子。刚到工作室，
我的合伙人小雅就冲了过来。“梨子！你上热搜了！”她把手机举到我面前。屏幕上，
是我的照片。昨天在酒店拍的，我抱着安安，拉着宁宁，背影决绝。
标题很劲爆：《前妻带双胞胎儿子大闹前夫婚礼，现场高能反转！》下面配文：“据悉，
新郎江辰是上市公司辰光科技的总裁，三年前与前妻苏梨离婚，另娶富家女林薇薇。
婚礼当日，前妻苏梨携一对龙凤胎儿子现身，小儿一句‘爹地你为什么娶别人’，引爆全场。
据知情人士透露，苏梨当年离婚时疑似已怀孕，
江辰或存在婚内出轨及遗弃行为……”我扫了一眼，把手机还给她。“哦。”“哦？
”小雅瞪大眼睛，“梨子，这可是大事啊！辰光科技的股票今天都跌了！那个林薇薇，
听说被她爸骂了个半死！”“活该。”我言简意赅。“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江辰没找你？
”“找了。”我打开电脑，开始画设计稿，“拉黑了。”“干得漂亮！
”小雅给我竖了个大拇指，“这种渣男，就该让他后悔一辈子！”我没说话，专心画我的图。
可我的心，却静不下来。江辰后悔了。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破镜重圆，裂痕永远都在。
我带着两个孩子，活得很好。我不想再回到过去，回到那个被他嫌弃“无趣”的日子里。
下午，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我以为是客人，头也没抬。“欢迎光临，随便看看。
”没有回应。我抬起头，愣住了。门口站着的，是江辰。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胡子也没刮，
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颓废又狼狈。哪还有半点婚礼上的意气风发。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你出去。”我站起来，指着门口。“苏梨，你听我说。”他朝我走过来。“你出去！
”我抓起桌上的杯子，朝他砸了过去。杯子砸在他脚边，碎了，水溅了一地。他停下脚步，
看着我，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苏梨，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6“机会？”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江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机会？
”我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三年前，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说‘腻了’的时候，
你给过我机会吗？”“我怀孕了，双胞胎。我拿着化验单去找你，你连门都没让我进，
让保安把我赶走的时候，你给过我机会吗？”“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吐得天昏地暗，
连口水都喝不下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跟你的富家女友周游世界！你给过我机会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小雅吓了一跳，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江辰的脸色惨白。他看着我，身体发抖。
“你……你怀孕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我听，
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不知道？”我冷笑，“你不想知道而已！江辰，
你就是个自私的懦夫！你只想要你自己的快活，从来不管别人死活！
”“不是的……”他摇头，眼眶红了，“苏梨，我以为……我以为你不爱我。你对我的事，
从来都不闻不问。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搭伙过日子。”“搭伙过日子？
”我被他的话气笑了，“江辰，你是我初恋！我把我所有的爱，所有的好，都给了你！
你管那叫搭伙过日子？”“我为你学做饭，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你嫌我腻了！
”“我为你放弃了我的事业，在家当全职太太，你嫌我无趣了！”“江辰，你告诉我，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不腻？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有趣？”我每问一句，他就往后退一步。
最后，他退到墙角，退无可退。“对不起……”他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苏梨，
对不起……”“别跟我说对不起！”我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现在滚，立刻，
马上！我不想再看见你！”他没动，只是看着我，眼泪掉得更凶了。一个大男人，
哭得像个孩子。可我已经，心软不起来了。我的心，在三年前那个雨夜，
就被他伤得千疮百孔，再也拼不起来了。“滚！”我抓起桌上的设计稿，朝他扔过去。
纸张散落一地，像一场大雪。他终于动了。他弯下腰，捡起一张设计稿。
那是我给安安和宁宁设计的小吊坠，一个“A”，一个“N”。“这个……很漂亮。
”他低声说。“不关你的事。”我冷冷地说。他小心翼翼地把设计稿放回桌上，然后转身，
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苏梨，我离婚了。
”我愣住了。“今天早上，我跟林薇薇去办的。婚礼……作废了。”他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期盼？“我净身出户了。辰光科技，我也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7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离婚了？净身出户了？他这是在干什么？
演苦肉计吗？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就会回到他身边？太可笑了。“江辰，
”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你离不离婚，跟我有关系吗？你净身出户，
是感动了自己，还是想感动我？”“我告诉你，没用。”“你的世界，天翻地覆也好，
一无所有也罢，都跟我，跟我的孩子，没有半点关系。”“我们很好。没有你，
我们过得很好。”他脸上的那丝期盼，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重的绝望。
“苏梨……”他还想说什么。“保安！”我直接按下了内线电话，“这里有骚扰，
请把他带走。”很快，两个保安走了进来。“就是他。”我指着江辰。保安面面相觑，
但还是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江辰。“苏梨！”江辰挣扎起来，“你听我说！
给我点时间！让我补偿你和孩子！”“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把我带走吧。”我对保安说。江辰被架走了。工作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地上，
散落着那些设计稿。还有那个，被江辰捡起来又放下的，写着“A”和“N”的设计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