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店前台值夜班时，来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递来一张沾血的身份证：“开间房，
要顶楼。”我认出他是通缉令上的连环杀手，正要报警——“别费劲了，警察都死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我颤抖着办理入住，看他走进电梯。
然后拿起对讲机：“保安部，启动顶楼特殊客房程序。”“客人已经上楼了。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城市之光”酒店的前台，
只有一盏冷白色的灯孤零零地亮着，把我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年地毯混合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味道。我，陈末，
刚给一台嗡嗡作响的旧电脑做完系统更新，正揉着发涩的眼睛，打算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玻璃旋转门却在这时，发出了干涩、刺耳的摩擦声。有人来了。
冷风裹挟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抢先灌入，吹得我额前碎发晃动，也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堵在了门口。他穿着件深色的夹克，半边身子颜色深得不对劲，
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一种湿漉漉的暗沉光泽。他一步步走近，脚步有些沉，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边缘带着血丝的脚印。最终，
他停在了前台柜台前。咚。一张身份证被扔在了光滑的台面上。
卡片边缘黏连着暗红色的血污，几乎糊住了住址那一栏。“开间房。”他的声音嘶哑，
像破风箱，“要顶楼。”我抬起头，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男人脸上也有没擦干净的血点，
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巴。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珠布满血丝，但那双眼睛看向我时，
里面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这张脸……我几个小时前才在内部安保系统的加密推送里见过，
附带的照片和眼前这人几乎重叠，除了此刻更加狼狈和狰狞。——李强，A级通缉犯，
极度危险，涉嫌多起恶性杀人案，最新情报显示其可能在本市活动。通知上的红色加粗字体，
此刻在我脑海里疯狂闪烁。顶楼……他要去顶楼干什么？视野好，方便观察逃跑路线？
还是……寒意顺着脊椎骨缝一路爬升，直冲天灵盖。我放在柜台下的左手，指尖冰凉，
开始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向下摸索，试图够到那个藏在抽屉夹层里的紧急报警按钮。
我的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冰冷的塑料时，
柜台上的男人忽然咧开了嘴。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在灯光下泛着食肉动物般的光。“别费劲了。”他盯着我，声音不高，
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耳膜，“警察……都死了。”轰隆——窗外适时地炸开一声闷雷，
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他半边染血的脸庞，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嘲弄。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伸向报警按钮的手僵在半途，然后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不是伪装，是真的在抖。恐惧像无数细密的针，扎满了我的每一寸皮肤。
他说……警察都死了？我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视线落在键盘上。
染血的身份证就在手边，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好……好的，先生。
”我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音，“请……请您稍等。
”敲击键盘的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好几次按错了键。屏幕上的入住登记界面，
光标在我模糊的视线里跳动。我能感觉到，头顶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身上，
像一条滑腻的毒蛇。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房间……房间开好了，
先生。”我艰难地吐出字句，将一张崭新的房卡连同那张染血的身份证一起推了过去，
指尖避免与他的有任何接触，“2808，顶楼……观光套房。电梯……在您右手边。
”李强拿起房卡和身份证，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转身，拖着那条似乎不太利索的腿，
朝着电梯间走去。咚……咚……咚……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堂里回荡，每一次落下，
都像踩在我狂跳的心脏上。直到那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厅的拐角，
直到听见电梯到达的“叮”声，以及轿厢门滑开又关上的摩擦声，
我才猛地呼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气，整个人几乎虚脱般靠在了冰冷的柜台后面。
心脏还在疯狂擂鼓。我没有犹豫，一把抓起了放在柜台内侧的黑色对讲机，
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按下通话键，我的声音还在微微颤抖，
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保安部，启动顶楼特殊客房程序。”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秒，
随即传来一声冷静的回应：“收到。客人已经上楼了？”我抬眼，
望向电梯指示灯上那个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它正坚定不移地，一层一层，迈向顶端。“嗯。
”我对着对讲机，轻轻应了一声，视线却没有离开那个数字，“客人已经上楼了。
”---电梯平稳上升。李强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微微喘着气。左臂靠近肩膀的地方，
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子弹擦过去的，伤口不深，但血流得不少。妈的，那几个条子，
临死反扑还挺凶。不过，都结束了。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这酒店不错，够气派，最重要的是，
看起来安保不怎么样。那个前台小子，吓得跟鹌鹑似的，量他也不敢耍花样。顶楼套房，
正合他意。居高临下，方便观察下面的动静。等风声稍微过去点，再从消防通道溜走。
“叮——”电梯到达二十八楼。门滑开，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灯光调得很暗，
墙壁是某种深色的木质板材，环境异常安静，静得有些……过分。他皱了皱眉，
忍着胳膊的疼痛，走了出来。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2808号房在走廊尽头。
他刷了房卡，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推开厚重的房门，里面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在墙上找到了开关，按了下去。啪。灯光亮起，不是预想中温馨的暖黄，
而是某种偏冷调的白光，清晰地照亮了房间的全貌。很大，是个套房。装修风格极简，
甚至可以说是……冷硬。灰色的墙壁，深色的地板，家具线条利落，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但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里有股很淡的、类似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反手锁上门，习惯性地开始检查整个套房。
客厅，卧室，卫生间，衣帽间……没有任何异常。只是，这里的隔音效果似乎好得惊人，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完全隔绝，室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还有，
那些隐藏在装饰画后面、空调出风口边缘、甚至是天花板角落的微型摄像头。做工很精致，
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但他这种常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对窥探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他冷笑一声，并不意外。这种高级酒店，搞点偷拍什么的，太正常了。或许是为了勒索，
或许是为了满足某些变态客人的癖好。他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只要不来打扰他就行。
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他走进浴室，打开灯。镜子里映出一张疲惫而狼狈的脸，
血迹已经干涸发暗。他脱掉沾血的夹克和里面的T恤，露出精壮但布满旧伤疤的上身。
左肩胛附近的枪伤血肉模糊。他用冷水冲洗伤口，刺骨的冰凉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简易的急救包，用消毒水清理，撒上止血粉，再用绷带笨拙地缠绕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冷汗。体力消耗巨大。回到客厅，
他瘫坐在那张看起来唯一舒适的沙发上，从背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
狼吞虎咽起来。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繁华，却与他此刻的狼狈和危险格格不入。
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眯一会儿。然而，他刚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房间里的灯光，
毫无征兆地，全部熄灭了。不是跳闸那种瞬间的黑暗，而是像被什么东西缓缓吞噬，
光线在几秒钟内衰减至零。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连窗外原本璀璨的夜景，
也诡异地消失了，仿佛整座城市瞬间停电。李强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动作牵扯到伤口，
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了。警惕心提到了顶点。他迅速移动到墙边，凭借记忆摸索着开关。
按动。毫无反应。不是开关的问题。他低骂一声，立刻伸手去摸放在沙发旁边的背包，
里面有手电筒，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枪。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背包的瞬间。
滋啦——正对着沙发的那面空白墙壁，突然亮了起来。不是灯光，而是像电影荧幕一样，
散发出一种幽冷、均匀的白光。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异常刺眼，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然后，白色的“荧幕”上，开始浮现出清晰的黑色宋体字，一行接一行，速度平稳，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李强，男，32岁。罪名：故意杀人。
受害人数：确认7人，疑似3人。下面开始罗列详细信息。
第一桩：200X年X月X日，本市西区河滨公园，受害人张某某，女，24岁，
颈部遭利刃切割，财物被抢……第二桩：200X年X月X日，邻省高速路休息区，
受害人王某某，男，41岁，及其司机赵某，
太阳穴遭钝器重击……第三桩：200X年X月X日……一桩桩，一件件，
时间、地点、受害人姓名、遇害细节……有些连他自己都有些模糊的细节，
此刻都被清晰地罗列出来，冰冷的数据和描述，像一把把手术刀，
精准地剥开他试图遗忘的记忆。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受害者临死前惊恐扭曲的面容，
似乎又在他眼前晃动。“谁？！他妈给老子滚出来！”李强冲着空旷黑暗的房间咆哮，
声音因为惊怒而变形。他猛地掏出腰间的手枪，凭借感觉朝着那面发光的墙壁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绝对安静且封闭的空间里炸响，回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