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真。二十年前,我是我们县的高考状元,但我不知道。一封伪造的落榜通知书,
把我打发到了北京,成了一个漂泊的教书匠。我嫁了人,生了子,半生勤恳,
以为人生也就这样了。直到教培行业覆灭,我婚姻破裂,狼狈回到老家。才发现,
当年顶替我的人,正戴着“状元”的光环,在我母校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她那个当副县长的爹,一手遮天。他们以为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但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在北京,有个曾被我拒绝过的学生家长。他说他叫沈司南。他还说,他家里的长辈,
正好管着教育和司法。我的复仇,这才刚刚开始。1.北京的风,
吹不散我的梦1998年的夏天,天热得像个蒸笼。我捏着那张薄薄的查分条,手心全是汗。
“许真,总分688分。”这个分数,在我们那个小县城,足够上全国最好的师范大学。
我的人生,好像从那一刻就定好了。当一名老师,体面,稳定。
我爸妈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可寄来的不是录取通知书。是一封信。信上说,
我的档案在转递过程中,被一场意外的暴雨淋湿了,字迹模糊,无法识别。所以,我落榜了。
我妈当场就哭晕了过去。我没哭。我只是看着那封信,觉得天塌下来,也就这么无声无息。
我不信命。我对爸妈说,我要去北京。他们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那么远干嘛?我说,
北京有最好的学校,有最多的机会。这儿当不成老师,我去那儿当。我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
八百块钱,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火车到站的时候,北京的风很大。吹得我眼睛疼。
但我没眨眼。我觉得,我的梦,这风吹不散。一开始,我想去新东方。人家一看我没学历,
连简历都没收。我只能从最小的辅导班干起。十平米的小教室,挤着二十多个学生。没空调,
只有个破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我讲课。从拼音,到函数,再到古诗词。
我发现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再调皮捣蛋的孩子,到了我手上,都能安安静静听完一节课。
成绩也提得飞快。家长们开始口口相传。“那个许老师,真神了。”“是啊,
我儿子以前及格都难,现在能考八十多了。”我的名气,就在那些胡同里,一点点传开了。
我开了自己的小班。从一个班,到三个班,再到五个班。我赚了钱。在北京这个地方,
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小落脚点。方建明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是一个学生的家长,北京本地人,
离异,带着个儿子。人很老实,每次接送孩子,都会给我带点水果点心。他说:“许老师,
你一个外地姑娘,在北京不容易。”“你讲课的样子,特别认真,特别好看。”他的关心,
像温水。慢慢地,把我那颗冰了很久的心给泡暖了。我们结婚了。很简单,没办婚礼,
就领了个证。他有套两居室,我总算是在北京有了个家。第二年,我生了儿子,安安。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我教书,他上班,我们一起把安安养大。
那些年,是教培行业的黄金时代。我的收入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在国企上班的方建明。
我们在郊区换了套大点的房子。我把爸妈也接了过来。我以为我靠自己的努力,
把当年那个遗憾,彻底填平了。我甚至很少再想起那封信,那个被暴雨淋湿的档案。我觉得,
命运关上了一扇门,但又给我开了一扇窗。我还挺感激的。直到,那扇窗,
也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双减”政策下来了。一夜之间,整个行业天翻地覆。
我的培训班,被迫关停。学生退费,老师遣散。我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感觉自己又回到了1998年的那个夏天。天,又塌了一次。我的收入,从一个月好几万,
直接归零。家里的气氛,也开始变了。方建明下班回家,不再有笑脸。
他叹着气说:“早就跟你说了,你那个不是正经工作,说没就没。”“现在好了,
一家老小都指着我这点死工资。”他妈也开始阴阳怪气。“一个女人家,还是得靠男人。
”“以前赚得多有什么用,不稳定。”我没跟他们吵。我只是觉得冷。我以为的家,
原来这么不牢固。矛盾在安安上小学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我想让他去一所教学质量好的私立学校。方建明不同意。“一年十几万,你疯了?
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我说:“安安的教育不能耽误,钱我想办法。
”他冷笑一声:“你想办法?你去哪儿想办法?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那句话,像根针,
扎在我心上。最让我绝望的,不是没钱。而是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对我的轻视。他觉得,
我没了他,就活不了了。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一架。他说:“许真,你别忘了,
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外地来的,没学历,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租地下室呢。”我看着他,
突然觉得特别陌生。我问他:“方建明,在你眼里,我这十几年的努力,算什么?
”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说:“算你运气好,扒上了我。”我没再说话。第二天,
我提出了离婚。他愣住了,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他试图挽回。“我就是话说重了点,
你怎么还当真了。”“安安还小,你忍心让他没个完整的家?”我看着他,
平静地说:“一个互相瞧不起的家,对孩子更不好。”离婚很顺利。房子是他的婚前财产,
我没要。这些年我赚的钱,大部分都贴补了家用,剩下的,我也没跟他分。
我只要了安安的抚养权。方建明可能觉得我带个孩子不好再嫁,很爽快地同意了。
他每个月给两千块抚养费。对于北京的物价来说,杯水车薪。我带着安安,还有我爸妈,
回了老家。离开北京那天,也刮着大风。跟来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
我不再是那个做梦的姑娘。我是一个离了婚,失了业,带着孩子的失败者。我以为,
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跌到谷底,再也爬不起来了。可我没想到。真正的谷底,
真正的黑暗,我连边儿都还没摸到。那个偷走我人生的贼,还在阳光下,享受着一切。
2.名师的壳,我的魂回到老家县城,一切都慢了下来。空气里没有北京那种紧绷绷的味道。
我租了个小两居,安顿下来。爸妈看着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觉得我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说,没事,从头再来。我需要一份工作。我唯一会的,
就是教书。县城里也有几家培训机构,我去面试。凭着我在北京十几年的教学经验,
很轻松就拿到了off。工资不高,一个月三千多。但够我们娘仨过日子了。
我很快就成了机构里的金牌教师。我的课,堂堂爆满。很多家长,都是指名道姓要找我。
“许老师,听说您是从北京回来的?”“许老师,我家孩子就交给你了。
”看着那些孩子清澈的眼睛,我又找回了在北京时的感觉。那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
我的心,一点点地,又热了起来。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安安也上了小学。每天我去上班,
他去上学,我爸妈在家做饭。平淡,但也安稳。我几乎快要忘了北京,忘了方建明,
忘了那些不愉快。我甚至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直到有一天,机构老板找我谈话。
他递给我一张宣传单。“许老师,县中学的刘芮老师,你认识吗?”我摇摇头。
老板说:“她可是咱们县的名师,教学能手,市里的优秀教师。她最近要在学校搞个公开课,
很多家长都想去听。我想让你也去学习学习,看看人家公立学校的老师是怎么上课的。
”我接过宣传单。上面印着一张女人的照片。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戴着眼镜,笑得很得体。
照片下面是她的名字和简介。刘芮,县第一中学高级教师,市级骨干教师。
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华东师范大学。
那是我当年的第一志愿。更让我觉得诡异的,是那个名字。刘芮。这个名字,
我好像在哪儿听过。特别耳熟。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她是我高三的同班同学。
成绩很一般,每次模拟考,都在中下游徘徊。她怎么可能考上华东师范大学?
一种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冒了出来。但我很快就把它压了下去。不可能。这种事,
只在电视上看过。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肯定是我想多了。也许人家复读了,
或者后来发奋图强了呢?同名同姓的人也多的是。我拿着宣传单,笑了笑,对老板说:“好,
我去学习一下。”公开课那天,我去了。县一中的大礼堂,坐满了人。家长,老师,
还有教育局的领导。刘芮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站在讲台上。她讲课的风格,很沉稳,
引经据典,确实有两下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的很多教学方法,
那些活跃课堂气氛的小技巧,那些总结知识点的口诀……都和我一模一样。
那是我在北京十几年,一点点摸索出来的东西。是我独创的,印在我骨子里的东西。
她怎么会?难道是巧合?公开课结束,掌声雷动。教育局的领导上台,握着她的手,
大加赞赏。“刘芮老师,是我们县教育界的骄傲啊!
”“当年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名牌大学,现在又成了教学骨干,了不起!”全县第一名?
高考状元?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浑身的血都凉了。1998年,我们县的高考状元。
不是别人。就是我,许真。我记得清清楚楚。出分那天,班主任亲自打电话到我家报喜。
他说,许真,你给我们学校争光了!全县第一!这个荣誉,我只享受了不到一个月。然后,
一封档案被毁的信,就把我打入了地狱。现在,这个本该属于我的荣誉,
却安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一个当年成绩平平的同班同学。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所有的巧合堆在一起,就是真相。一个我不敢想,也不愿想的真相。我的大学,我的人生,
被人偷走了。我没有声张。我只是默默地离开了礼堂。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走得很慢。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惊天的秘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北京挣扎,沉浮。我以为是自己命不好。原来,
是有人在背后,捅了我一刀。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流出的血。我回到家。
爸妈已经睡了。安安在写作业。他看到我,抬头笑了笑:“妈妈,你回来啦。”我走过去,
摸了摸他的头。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安安吓坏了。“妈妈,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摇摇头,擦干眼泪。我说:“没有,妈妈是高兴。
”“妈妈只是觉得,我的安安,以后一定要有出息。”一定不能像妈妈这样,被人欺负了,
还蒙在鼓里二十年。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把这二十年的事,像放电影一样,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从收到那封信开始,到去北京,到结婚,到离婚,再到回来。所有的点,
都连成了一条线。线的另一头,就是那个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刘芮。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我,可能会认命。但现在,我不会。这二十年的苦,不能白吃。这个公道,
我一定要讨回来。不为我自己。也为了我的孩子。我要让他知道,他妈妈,不是一个失败者。
第二天,我开始着手调查。我不能直接去找刘芮对质。她背后有人。我需要证据。铁证如山,
让她无法抵赖的证据。3.一模一样的名字我得冷静。我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腔怒火和一个可怕的猜测。怒火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我变成一个疯子。
我需要像在北京备课一样,把这件事当成一个课题来研究。第一步,搜集信息。第二步,
找到突破口。第三步,制定行动计划。我先从我爸妈那儿下手。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爸,
妈,你们还记得我高三那个班主任,姓王的王老师吗?”我妈想了想,说:“记得啊,
挺好的一个老师,你出分那天,他还特地打电话来报喜呢。后来你那事……唉,
他也挺惋惜的。”“那你们后来跟他还有联系吗?”“没了,我们哪好意思联系人家。
自己的孩子没出息。”我心里一沉。看来班主任这条线,暂时指望不上了。
我又问:“那我高三的同学呢?你们还记得谁?”我爸说:“就记得那个叫刘芮的姑娘,
她爸不是当时教育局的头儿吗?叫刘什么……刘建国。那会儿在县里可威风了。”刘建国。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一个教育局的局长,要想在高考档案上做点手脚,太容易了。
动机也有了。自己的女儿成绩不行,就偷一个成绩好的。天衣无缝。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当年的准考证,成绩单,我都还留着。那是我青春唯一的念想。我把它们从箱子底翻了出来。
看着上面的分数,我还是会心跳加速。那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伤疤。有了这些,还不够。
我需要证明,当年那个688分,就是全县第一。这事儿过去二十年了,
报纸估计是找不到了。我把希望寄托在县里的档案馆。我托了个朋友,说想查点教育资料。
朋友帮我办了手续。我在档案馆里,泡了两天。终于,在1998年的《县志》教育篇里,
我找到了那年的高考喜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本年度,我县高考再创佳绩,
理科状元许真,总分688分,被华东师范大学录取。”许真。688分。华东师范大学。
白纸黑字。我拿着那本厚厚的县志,手都在抖。这不是我的幻觉。我就是状元。
我本该去那所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可为什么,最后去的人,是刘芮?
我需要一份华东师范大学当年的录取名单。这个东西,个人是查不到的。我陷入了僵局。
直接去学校问,人家凭什么告诉我?去找教育局,那更是自投罗网。我每天正常上班,下班。
接安安放学,陪他写作业。表面上,我风平浪静。但我的脑子里,像有一台机器,
在飞速运转。我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筛子。谁能帮我?谁能接触到这些核心信息?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我打了电话。沈司南。那个在北京时,
我带过的一个学生的家长。也是我曾经拒绝过的人。沈司南的儿子,在我这儿补过一年课。
他是个很特别的家长。每次来接孩子,开的都是很低调的奥迪。穿得也很普通。
但他身上的气质,跟方建明那种北京土著完全不一样。是一种很沉稳,很内敛,
但又让你不敢小觑的气场。他对人很客气,但总带着一丝疏离感。他对我,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会跟我聊很多,不只是孩子学习的事。聊教育,聊理想,聊人生。有一次,他约我吃饭。
被我拒绝了。那时候我还没离婚,我觉得不合适。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
只是每次来接孩子,看我的眼神,总有点复杂。后来我离婚回老家,也就跟他断了联系。
没想到,他会找到我。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许老师,好久不见。
”我有点意外:“沈先生?您怎么有我电话?”“我找人问的。”他言简意赅。
“你……回老家了?”“嗯。”“过得还好吗?”我沉默了一下,说:“还行。
”那边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下周,要去你们那儿出差。能见个面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似乎猜到了我的顾虑,补充道:“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挂了电话,我的心跳得很快。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
但我隐隐有一种预感。他可能,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4.尘封的状元红一周后,
沈司南来了。约在县城唯一一家像样点的咖啡馆。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他还是老样子,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但坐在我们县城这种小地方的咖啡馆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他看到我,站了起来,笑了笑。“许老师,你好像没什么变化。”我说:“沈先生才是,
越来越年轻了。”客套话说完,气氛有点尴尬。他给我点了杯拿铁。“我听说了你的事。
离婚了,工作也没了。”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像同情,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点点头:“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告诉您,
又能怎么样呢?”是啊,能怎么样呢。他是学生的家长,我是老师。我们之间,
本不该有任何工作以外的交集。他看着我,眼神很深。“许真,你是不是觉得,
我是个趁人之危的人?”我没说话。他说:“上次约你吃饭,是我唐突了。但那时候,
我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知道了以后,我就没再打扰过你。”“我今天来,
不是想跟你发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顿了顿,
继续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你有天赋,有热情。你不该被埋没在这么个小地方,
更不该被生活打倒。”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死水一般的心湖。泛起了圈圈涟漪。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方建明说我没学历,没正经工作。
他妈说我一个外地女人,全靠他们家。我爸妈心疼我,但他们不懂我。只有沈司南。他懂。
他懂我骨子里对教书这件事的热爱和骄傲。我的眼眶有点热。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
“谢谢你,沈先生。”“叫我沈司南吧。”我沉默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换了个话题。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你这几天,给我发了三条朋友圈。一条是县档案馆的照片,
一条是华东师范大学的校徽,还有一条,是你高三的毕业照。
”“你不是一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你这么做,是想给特定的人看,还是……在求助?
”我心里一震。他说对了。我那几条朋友圈,确实是分组可见的。可见的分组里,
只有一个人。就是他,沈司南。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帮上忙,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
我只是,在绝望中,抓住的一根若有若无的线。算是一种试探。没想到,他不仅看到了,
还看懂了。这个人,太可怕了。他的洞察力,敏锐得让我害怕。我看着他,
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我把我的猜测,我的调查,和盘托出。从1998年的那封信,到县志上的记载,
再到那个叫刘芮的女人。我讲得很平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每说一个字,我的心都在滴血。
沈司南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所以,
你怀疑,你的大学名额,被那个叫刘芮的同学顶替了。”“不是怀疑。”我说,“是肯定。
”“她的父亲,当时是教育局局长。”“对。”“现在呢?”“现在是副县长。
”沈司南点了点头。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他说的话很简单。“帮我查个东西。
”“华东师范大学,1998级,教育学专业,所有新生的录取档案,尤其是来自我们省的。
”“对,要原始档案的扫描件。”“还有,一个叫刘芮的,和一个叫许真的。
她们当年的高考成绩,以及所有的学籍信息。”“一个小时之内,发到我邮箱。
”他挂了电话。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愣愣地看着他。我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我知道,这个人,一定能办到。一个小时。
我等了二十年的真相,一个小时,就能揭晓。我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那一个小时,
我们谁也没说话。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我却觉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个小时后,沈司南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邮件提示音。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邮件。
里面是几十份扫描文件。他把电脑转向我。“你自己看吧。”我凑过去。第一份文件,
是1998年华东师范大学在H省的录取名单。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许真。准考证号,
身份证号,都跟我的一模一样。总分,688。录取专业,教育学。
下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印章:已录取。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就是我。
我真的考上了。我不是落榜生。沈司南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擦了擦眼泪,继续往下看。
我看到了刘芮的档案。她的准考证号,是另一个。她的总分,482分。连本科线都没上。
在她的档案上,盖着一个“未录取”的章。最关键的,是第三份文件。
是一份“学籍信息变更申请表”。申请内容是:将考生许真的录取信息,变更为考生刘芮。
理由是:考生许真因家庭变故,自愿放弃入学资格。下面,有一个签名。签的是“许真”。
那笔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模仿的。申请的落款日期,是1998年8月15日。
正是我收到那封“档案被毁”信的第二天。所有的证据,都齐全了。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刘建国,利用职务之便,截胡了我的录取通知书。然后,伪造了一份放弃入学的声明,
和一封落榜的假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那个落榜的女儿,塞进了名牌大学。
偷走了我的人生。真是好手段。好一个人民公仆。我看着电脑屏幕,气得浑身发抖。
我以为我会崩溃,会大喊大叫。但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一座火山,在积蓄着能量。
随时准备喷发。我抬起头,看着沈司南。我说:“我要告他们。”“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5.副县长的女儿沈司南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意外。他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
“你想怎么做?”他问。“我要把这些证据,交给纪委,交给媒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父女俩干的肮脏事。”我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沈司南摇了摇头。“没用的。
”“为什么?”我不解。“刘建国现在是副县长,在你们这个小县城,
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了。”“你把证据交上去,大概率会被压下来。媒体那边,
他也能想办法公关掉。”“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不了了之。而你,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以后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我刚刚燃起的希望,
瞬间熄灭了一半。是啊。我怎么忘了。这里是小县城,是人情社会。规则,
是他们这样的人制定的。我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拿什么跟他们斗?
“那……就这么算了吗?”我不甘心。“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沈司南的嘴角,
勾起一抹冷意。“对付这种人,不能用常规的办法。”“要打,就要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要让他,从他最得意的地方,摔下来。”我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对。”他看着我,眼神坚定,“许真,
你相信我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让我心安的力量。我点了点头。“我信你。
”从那天起,沈司南留在了县城。他在县里最好的酒店,开了个长包房。他说,
在事情解决之前,他不走了。我有些过意不去。“沈先生,这会不会太耽误您的工作了?
”他笑了笑:“我这次来,本来就是休假。”我知道这是借口。但我没有再多问。我们之间,
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默契。他开始帮我布局。就像下棋一样。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他说,我们的第一步,不是去告状。而是,要先拿到刘芮的“口供”。让她亲口承认,
这件事。我问:“她怎么可能承认?”“会的。”沈司南说,“只要我们找到她的软肋。
”刘芮的软肋是什么?是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名师的头衔,幸福的家庭,
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这些,都是建立在那个谎言之上的。一旦谎言被戳破,这些东西,
都会化为泡影。所以,她最怕的,就是真相败露。沈司南找人,去了一趟华东师范大学。
以校友寻访的名义,采访了刘芮当年的几个同学和老师。“刘芮啊,有点印象。
长得挺文静的,但成绩好像很一般。”“她当年是踩着分数线进来的吧?平时也不怎么冒尖。
”“高考状元?不是吧?我怎么记得我们那届的状元,叫许真啊?后来好像没来报到。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一点:刘芮这个“状元”,名不副实。很多人,都对此存有疑虑。
只是时间久了,没人再去追究了。沈司南把这些采访录音,匿名发给了刘芮。同时,
还附上了一张照片。就是我当年那张,盖着“已录取”红章的档案截图。没有留任何文字。
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刘芮很快就慌了。她开始频繁地给她爸刘建国打电话。
她下班回家,也总是心神不宁。她老公问她怎么了,她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些,
都是沈司南安排的人,实时反馈给我们的。我感觉自己像在看一场直播。
一场关于人性崩溃的直播。“鱼儿已经上钩了。”沈司南说,“现在,该收线了。”他让我,
去“偶遇”一次刘芮。地点,就在她家小区楼下。时间,在她下班回家的时候。那天,
我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我在北京时,最贵的一件风衣。化了淡妆。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狼狈。我要让她知道,就算没有那个名额,我也过得不差。
我在她家楼下,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出现了。开着一辆白色的宝马。穿着优雅的连衣裙。
和宣传单上一样,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她停好车,往楼门走。我迎了上去。“刘芮,
好久不见。”她听到我的声音,愣了一下。当她看清我的脸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
就白了。那种惊恐,是装不出来的。像是白日见鬼。“你……你是……许真?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我笑了笑:“看来你还没忘了我。”“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