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的蹊跷撕裂了世界的宁静,路边有说有笑的人们,与陈一相隔甚远。
S市的另一端是一个以安静和学术氛围著称的街区,与陈一惯常所接触的喧闹环境截然不同。
这是刻意的疏离,仿佛只有彻底跳出原有的生活轨道,才能触碰到一丝真实的可能。
“李泊年教授,精神科学术泰斗,己半退休,但每周仍会接待少量特殊病例。”
钟小姐的介绍言简意赅,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推崇。
陈一看着手机里存储的那个名字和地址,心中五味杂陈。
希望与恐惧像两条交缠的毒蛇,啃噬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她既渴望一个确切的、不同于以往的答案,又害怕那答案背后所预示的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预约过程通过钟小姐的关系,隐秘而顺利。
此刻,站在那栋爬满常春藤的独立小楼前,陈一深吸了一口气,冬日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清明。
她推门而入,接待她的是一位温和的助理,流程简洁,没有大医院那种令人窒息的流程与拥挤。
李教授的诊室宽敞明亮,堆满了书籍和文献,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消毒水混合的奇特气味。
李教授本人是一位清瘦的老人,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却并不咄咄逼人,更像是一汪深潭,能沉淀所有的浮躁与伪装。
“坐。”
他声音平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陈一依言坐下,恍惚中对世间一切感到虚幻,她甚至无法分辨李泊年是否能给出所谓客观的诊断,亦或是说,钟小姐所转介的李泊年,是否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陈一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隐去了家族背景和陈主任的名字,只含糊地说之前在一位医生那里看过,长期服药,但感觉效果不佳,且不清楚具体诊断。
她刻意淡化了许多被陈主任定义为“妄想”和“幻听”的症状描述——那些在她自己看来,更多是极度压力下的思维混乱和睡眠剥夺导致的感知异常。
她重点描述了自己的情绪低落、持续性的疲惫、难以集中注意力、频繁的噩梦以及那种与周围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的疏离感。
李教授听得很仔细,不时回问几个问题。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陈一度日如年。
每一次手机***响起都让她心惊肉跳,既盼望着是助理通知取报告,又害怕那一刻的真正到来。
她反复回想自己在诊室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担心自己是否表述不清,或者,潜意识里是否还在为那个“重度精神疾病”的诊断寻找存在的证据?
毕竟,那是一个她背负了六七年的身份,几乎成了她的一部分。
如果连这个身份都被剥夺,她究竟是谁?
一个被错误用药多年的可怜虫?
还是一个即将揭开恐怖真相的探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