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声在熟悉的噩梦中惊醒。
他浑身冷汗淋漓,浸湿了那件破旧的 T 恤。
在梦里,总是那道消失在仓库深邃黑暗中的背影,以及随后响起的、撕裂寂静的枪声。
还有老搭档大周最后那句被鲜血呛住、未能说完的警告,如同幽灵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三年过去了。
他逃离了警队,也逃离了那些或同情或指责的目光。
如今,他蜷缩在这间弥漫着旧书霉味和速食面气息的公寓里,靠着编织虚构的罪案来换取微薄的稿费,成为了一名犯罪小说家。
用文字重现犯罪,既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也是一种扭曲的救赎。
他艰难地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倒了一杯隔夜的冷水,试图用那冰冷的液体浇灭喉间的干涩和心头的焦躁。
窗外的城市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一片朦胧,就像他那失去了鲜明色彩的人生。
当他经过门口时,脚下突然触到了一个异物。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纯白色的、质地厚实的信封静静地躺在门缝下。
信封上没有邮戳,也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有用打印字体工整打出的收件人名字——“顾云声先生亲启”。
顾云声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他凝视着信封,试图从那简单的几个字中解读出一些端倪。
然而,信封的表面除了收件人的名字,再无其他线索。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同样是打印的,清晰而工整。
顾云声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字上,仿佛要透过它们看到背后隐藏的真相。
一种职业性的警觉,像一枚细针,刺破了他麻木的神经。
知道他这个住处的人不多。
他捡起信封,回到书桌旁,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
里面是一张同样质地上乘的白色信纸。
展开的瞬间,一股若有似无的、类似苦杏仁的甜腻气味逸散出来,让他的胃部微微抽搐。
信纸上的内容,同样是打印体,却是一首风格诡异的短诗:当午夜的双子不再低语,白鸽将在无菌的巢穴折翼。
仁慈的时钟敲响第十二声叹息,我将为秦羽,献上完美的终局。
诗句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演出时间:三天后,9月15日,午夜12点整。
演出地点:圣心医院,VIP 301病房。
主角:秦羽。
敬请观赏,《完美杀局》第一幕。
——您忠实的,导演。
顾云声的呼吸骤然一窒。
秦羽?
那个风头正劲、时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商业巨子?
这不是恶作剧。
这用词,这精准的时间地点,尤其是那标志性的、将自己置于“创作者”高度的署名——“导演”,都透着一股冷静到极致的疯狂和绝对的自信。
更重要的是那若有似无的“苦杏仁”气味……那是氰化物类毒剂的典型标志。
这是挑衅,更是炫耀。
“完美的终局”?
他是在预告一场谋杀!
顾云声的手指猛地收紧,将信纸边缘捏出褶皱。
他几乎能感觉到,隔着冰冷的文字,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正用嘲弄而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他那部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旧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公寓的死寂。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林涛。
他那位己是刑侦支队队长的前同事。
顾云声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还没等他开口,林涛急促而严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顾,出事了!
有个疯子给我们和几家媒体都发了预告信,说要杀秦羽!
信里还特意注明了一句——‘或许,那位隐居的侧写师先生,会对此感兴趣’。”
林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焦虑:“这***是冲着你来的!
你……收到什么了吗?”
窗外的雨更大了,密集的雨声仿佛为这场即将开幕的死亡戏剧敲响了急促的鼓点。
顾云声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预告函”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苦涩的弧度。
隐居?
侧写师?
对方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
他对着话筒,声音因长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却透出一种久违的、如同刀锋出鞘般的锐利:“是的。
他邀请我……去观赏一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