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安,是个假太监。我的任务,是去冷宫监视一个叫姜翎的弃妃。上面说她疯了,
整天抱着一堆破书胡言乱语。可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一个疯女人。她很安静,
安静得像一口枯井。云贵妃送来长了绿毛的点心羞辱她,她不哭不闹,反而让我拿个本子,
记录霉菌的生长形态。她说这是《皇家贡品霉变过程观察手札》,要献给陛下,
为帝国食品安全贡献力量。我以为她疯得更厉害了。后来,有人诬告她搞巫蛊之术,
她指着天说那叫静电反应,还精准预测了下午有雷暴。再后来,
户部吵得不可开交的税改方案,被她画成了几张小人书,往朝堂上一亮,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我才明白,她不是疯了。这个被所有人抛弃在冷宫的女人,
正在用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把整个皇宫,连同龙椅上那个自作聪明的皇帝,
当成一个大型解谜游戏来玩。而我,是她手上唯一的游戏手柄。1我叫陈安,
净身文书是伪造的。怀里揣着那玩意儿的时候,我总觉得下面凉飕飕的。
领头的刘公公把我带到一座破败的宫殿前,空气里一股子烂木头的味儿。“以后,
你就伺候这里头的主儿。”刘公公捏着嗓子,兰花指都快戳到我脸上。“记着,里头那位,
脑子不太好使,但毕竟是主子。你别怠慢,也别亲近。她每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一天三次,准时报给杂家。”我点头哈腰,心里门儿清。这是让我当探子。
这地方叫“掖庭宫”,好听。说白了,就是冷宫。里头关着的主儿,叫姜翎。
曾经也是个主位娘娘,封号一个“令”字。听说是因为在一场宫宴上,皇帝即兴作了首诗,
大臣们马屁拍得山响。就她,很认真地指出了三个不合平仄的字,还建议了修改方案。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她被扔到了这里。理由是“恃才傲物,德不配位”。
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宫门,院子里杂草长得比我都高。主殿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头发就用一根木簪子松松地挽着。她正在看书。
看得特别专注,连我进来都没抬头。我走近了些,偷偷瞄了一眼书皮。《天工开物》。
我一个假太监都觉得离谱。宫里的女人不都该看《女诫》、《列女传》吗?
你看一本讲怎么种地、怎么烧炭的书是几个意思?想在冷宫里搞农业革命?“新来的?
”她头也没抬,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是,奴才陈安,
奉命来伺候娘娘。”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合格的阉人。她“嗯”了一声,
翻了一页书。“会磨墨吗?”“会。”“会烧火吗?”“……会。”“会爬树吗?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我犹豫了一下。“……不太会。”她终于从书里抬起头,
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平静,没什么情绪,但看得我后背有点发毛。
就像一个工匠在打量一件工具,琢'磨你这个钻头到底能不能用。“学一下。
东边墙角那棵枣树,秋天结果子。我够不着。”说完,她又低头看书了。我站在原地,
半天没动。我来这儿是监视她的。她把我当成了摘枣的。这盘棋,我有点看不懂。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一下院子,给她送些粗茶淡饭,然后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廊下,
看她看书。她看的书五花八门。
《齐民要术》、《营造法式》、《本草纲目》……反正没一本是正常的。
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连姿势都不带换的。我每天给刘公公的汇报也极其无聊。“辰时,
令主子起床,看书。”“午时,令主子用膳,看完书继续看。”“酉时,令主子就寝,
睡前还在看书。”刘公公每次看完我的汇报,
都用一种“你小子是不是在糊弄我”的眼神看我。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编吧?
说她今天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失传的剑法?还是说她夜观天象,掐指一算,
就算出了大燕王朝的国运?她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偶尔会对着墙角发呆。
有一次我实在好奇,凑过去问。“娘娘,您在看什么?”她指着墙角的一片青苔。“我在想,
如果把不同种类的苔藓进行排列组合,能不能在墙上拼出一幅舆图。”我默默退下了。
我觉得,上面说她脑子不太好使。可能不是谣言。2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宫里的人,
总喜欢在平静的湖面上扔几块石头,听个响儿。这天中午,一个小太监提着个食盒,
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蚂蚁。“云贵妃娘娘赏的。给令主子加餐。
”说完,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扭头就走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云贵妃。
宫里现在最得宠的主儿。据说,当年把姜翎弄进来,她功不可没。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我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精致的芙蓉糕。造型很漂亮,就是颜色不太对。
上面星星点点,长了一层淡绿色的绒毛。还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味。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羞辱。想看姜翎哭,想看她闹,想看她把这盘点心砸在地上,
然后像个泼妇一样咒骂。这样,新的罪名就又有了。“不敬上位”、“心怀怨怼”。
我端着食盒,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直接扔了?不行。万一那小太监在外面盯着呢?
我硬着头皮,把食盒端到姜翎面前。她正看到一本叫《梦溪笔谈》的书。我小声说:“娘娘,
云贵妃赏的点心。”我特意把“赏”字咬得很重。她闻声,从书里抬起头,
目光落在那盘长毛的点心上。我以为她会生气,或者至少,会皱一下眉头。她没有。
她凑近了,仔细地闻了闻。然后,她露出了一个……我该怎么形容呢?
一个像是学者看到了有趣研究课题的表情。“陈安。”“奴才在。”“去,
把我书案上那个带格子的本子拿来。还有笔墨。”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操作?不砸盘子,
不骂人,要本子干什么?难道是要写一封血泪陈情书?我依言取来了纸笔。
她把那盘点心放在光线最好的地方,拿起笔,沾了墨。然后,
她对我发出了一个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指令。“你,凑近点,帮我看看。
”“这块糕点上的菌丝,是絮状的,还是放射状的?”我,
一个顶着杀头风险混进宫的假太监。此刻,正和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脑袋凑在一起。
研究一盘发霉的点心上,霉菌的形状。这事儿说出去,阎王爷都得给我上柱香,
夸我一句“敬业”。“好像……是絮状的。”我硬着头皮说。“颜色呢?是翠绿,还是青绿?
”“……有点泛黄,应该是草绿色。”“气味如何?除了酸腐味,有没有其他的味道?比如,
类似酒酿的醇香?”我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大姐,这是发霉的点心,不是什么陈年佳酿。
“娘娘,要不……奴才还是把它处理掉吧?”我试探着问。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要处理掉?”“这么好的样本,不多见。”她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
字迹清秀,却写着一些让我毛骨悚然的东西。“某年某月某日,晴。
得云贵妃所赐芙蓉糕一碟。糕体已呈腐败状,表面附生大量霉菌。初步观察,菌落呈圆形,
边缘清晰,菌丝为絮状,色草绿,顶端有微小黑色孢子……”她写得极其详尽。
甚至还用毛笔,在旁边画了一幅霉菌的形态素描图。画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冷宫,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一个能对着一盘馊点心做学术研究的女人。她的脑回路,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
云贵妃想看她崩溃。她却把云贵妃的恶意,当成了一篇论文的开题报告。
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战斗。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监视任务,
难度系数好像有点超纲了。3第二天,宫里管事的太监又来例行巡视。说是巡视,
其实就是来找茬的。领头的是个姓王的公公,云贵妃跟前的一条狗。他带着几个人,
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三角眼在院子里扫来扫去。“令主子安好啊?”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声音尖得像锥子。姜翎坐在廊下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王公公也不在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不理我,我才好发作。他的目光,
很快就锁定在了石桌上那盘“罪证”上。经过一天的发酵,
那盘芙蓉糕上的绿毛长得更茂盛了。简直可以用“生机勃勃”来形容。“哟,这是什么?
”王公公夸张地叫了一声,捏着鼻子走过去。“令主子这儿的日子,过得可真节俭。
点心都长毛了,还舍不得扔呢。”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跟着哄笑起来。我站在一边,
手心有点出汗。我知道,戏肉来了。他肯定会借题发挥,说姜翎心怀怨恨,
故意把贵妃赏赐的东西放到发霉,是大不敬。果然,王公公脸色一沉。“这盘点心,
杂家瞧着眼熟。是不是昨日云贵妃娘娘赏下的?”“令主子,你这是何意?!
”“贵妃娘娘一片好心,你就是这么糟践的吗?!”他声色俱厉,就等着姜翎要么惊慌失措,
要么暴跳如雷。然后,姜翎放下了手里的书。她站起身,走到石桌前。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反而带着一种……欣喜?“王公公来得正好。”她拿起桌上那个写满了字的本子,递了过去。
“有件事,正要劳烦公公,代为呈报宫中内务府。”王公公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接过本子,
低头一看。只见封面上,用很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大字。
《关于皇家贡品糕点在常温密闭环境下霉变过程的观察手札》。王公公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翻开本子。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他眼花缭乱。“初日,菌落呈点状分布……”“次日,
菌丝蔓延,呈放射状,颜色加深……”“附图一:霉菌初期形态。
”“附图二:霉菌中期形态。”……姜翎在一旁,用一种非常平和的语气,
开始做起了学术报告。“公公请看,经过我和陈安一夜的观察,
发现这种附生于芙蓉糕上的霉菌,繁殖速度极快,且在湿度较高的环境中尤为活跃。
”她指了指我。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大姐,这事儿别带上我啊!我就是个递笔的!
姜翎完全没理会我的内心呐喊,继续说。“我初步判断,此菌种若能妥善利用,
或可用于食物防腐。比如,我们可以研究它的拮抗特性,开发出一种新型的天然保鲜剂。
”“但其风险亦不可忽视。若不慎食入,可能引致腹泻、呕吐等症状。事关宫中饮食安全,
兹事体呈,不敢懈怠。”“此份观察手札,只是初稿。后续还需进行更严谨的对照实验。
恳请内务府拨发专项经费及实验器材若干。为保证样本纯净,
最好能再提供几盘同批次的芙蓉糕……”她的话还没说完。王公公的脸,已经从白变成了红,
又从红变成了猪肝色。他想发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治姜翎的罪。
可人家根本没提云贵妃半个字。人家通篇都在讲“食品安全”,“科学研究”。态度之端正,
措辞之严谨,动机之高尚。你敢说她一个不敬之罪吗?你敢说她研究怎么让皇帝吃得更安全,
是错的吗?你要是敢,你就是盼着皇帝吃坏肚子。你这是谋逆。王公公拿着那个本子,
手都在抖。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找茬的。他是来参加一场他完全听不懂的学术研讨会的。最后,
他几乎是把那本“手札”塞回我怀里,一个字都没说,带着他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本子。上面画的霉菌,栩栩如生。我第一次知道。
原来知识,真的可以当武器用。而且,杀人不见血。4“霉菌事件”之后,冷宫清静了几天。
云贵妃那边,估计是吃了哑巴亏,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新招。我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女人的记仇程度。几天后,宫里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
说冷宫里那位令主子,自从被打入冷宫,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整天神神叨叨,不拜神佛,
却拜一些妖邪之物。还说她夜里不睡觉,在院子里披头散发地跳舞,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有人说,亲眼看见冷宫上空,到了晚上就有鬼火飘来飘去。
我听着这些流言,只觉得好笑。跳舞?她连从台阶上走到院子里都嫌累。鬼火?
那是夏夜的萤火虫。但流言这种东西,信的人多了,就跟真的一样。这天晚上,
我正在房里写给刘公公的例行报告。“今日,令主子看完了《水经注》,
开始看《农政全书》。”写得我自己都快睡着了。突然,姜翎把我叫了过去。
她站在院子当中,手里拿着一件……丝绸的衣服。月光下,她把那件衣服递给我。“陈安,
你找根竹竿,把这个挂到屋顶上去。”我接过衣服,手感很顺滑。“娘娘,
这是……”“前几天让你晾的衣服,收下来忘了拿进来。”她淡淡地说,“夜里露水重,
挂高点,干得快。”我没多想,找了根长竹竿,费了点劲,把那件丝绸衣服挑到了屋脊上。
夜风一吹,衣服飘飘荡荡的。接着,她又递给我一个木梳。“我的头发有点乱,
你帮我梳一下。”我更懵了。监视探子,兼职摘枣童子,现在还要兼职当梳头小弟?
我拿着梳子,站在她身后,笨手笨脚地帮她梳理长发。她的头发很黑,很长,
在月光下像一匹上好的绸缎。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
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翻过墙头,跳了下来。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把姜翎护在身后。
那几个人手里都提着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一些布人、符咒之类的玩意儿。他们一落地,
就把那些东西手脚麻利地往院子各个角落里塞。树根下,石缝里,甚至我住的下人房门口。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栽赃嫁祸。明天一早,肯定会有人来“搜查”,
然后从这些角落里搜出“罪证”。坐实她搞巫蛊之术的罪名。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可我身前的姜翎,却一动不动。她好像根本没看见那几个人。她只是对着墙角的一处,
轻声说了一句。“好了,可以了。”那几个黑影塞完东西,又跟耗子一样,飞快地翻墙跑了。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姜翎转过身,对我笑了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很淡,但眼睛里有光。“陈安。”“奴……奴才在。
”“刚才我让你梳头,害怕吗?”我点点头。“怕。”“那你再看看我的头发。
”她指了指自己的长发。我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头发,
因为刚才梳理时的摩擦,一根根地微微立了起来。有几根发丝,甚至吸附在了我的手背上。
“丝绸,干燥的天气,摩擦……”她轻声念了几个词。“会产生一种很有趣的东西。
古人称之为‘气’,我认为叫‘电’更合适。”她伸出手指,
轻轻碰了一下屋顶上那件飘荡的丝绸衣服。指尖和衣服之间,
竟然迸出了一点微弱的蓝色火花。在夜色中,像一小簇鬼火。我整个人都傻了。然后,
她又指了指刚才那几个人翻墙的位置。“我昨天观察过,那个位置的土壤最松软,
翻墙最省力,留下的脚印也最清晰。”“我还算过,以他们的身高,
要把东西塞进那个石缝里,手肘必然会蹭到旁边的青苔。”她看着我,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证,物证,作案路径,痕迹证据。”“现在,
都有了。”我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以为她是待宰的羔羊。搞了半天,
她才是那个挖好了陷阱,等着猎物自己跳进来的猎人。所谓的巫蛊之术。在她眼里,
不过是一场大型的、现场教学的……物理实验和刑侦讲座。5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王公公就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这次,他身边还跟了个钦天监的小官。看样子,
是做足了全套准备。“奉旨搜查!”王公公扯着嗓子喊,一脸的得意。“有人举报,
掖庭宫内藏有巫蛊邪物,意图诅咒圣躬!”好大一顶帽子。我站在姜翎身后,心里稳如老狗。
甚至有点想笑。那帮人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有人“惊喜”地大叫。
“找到了!王公公,您看!”一个小太监从树根下刨出一个布人,
上面用朱砂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接着,石缝里、墙角下,各种“罪证”被一一翻了出来。
王公公捧着那些东西,走到姜翎面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令主子,人赃并获,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钦天监那个小官也捻着胡须,装模作样地走上前。
“昨夜贫道夜观天象,见妖星晦暗,直指此地。如今看来,果然应验了。”一唱一和,
配合得天衣无缝。姜翎打了个哈欠,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她看都没看那些“罪证”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钦天监小官的身上。“这位大人,是钦天监的?”“正是。
”小官傲然道。“那大人一定精通天象气数了?”“略知一二。”“那敢问大人,
”姜翎伸了个懒腰,指了指天空,“今日天气如何?”钦天监小官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万里无云,晨光和煦。“今日晴空朗朗,惠风和畅,
乃大吉之兆。”他抚着胡须,自信满满。姜翎笑了。“是吗?”“我昨晚也看了看天,
觉得今天天气不太好。”“哦?”王公公阴阳怪气地插嘴,“莫非令主子也懂天象?
”“不懂。”姜翎摇摇头,“我只是昨晚觉得有点闷,空气黏糊糊的。
院子里的蚂蚁都在搬家,燕子飞得很低。我养在缸里的那几条鱼,总往水面上窜。
”她顿了顿,看着钦天监小官。“所以,我猜。”“今天下午申时三刻左右,
会有一场大冰雹。”“冰雹大如鸡卵,连下半个时辰方止。”她话说完,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钦天监那个小官,更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一派胡言!”“黄口小儿,也敢妄谈天时!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王公公也抓住机会,
大声斥责。“妖言惑众!我看你就是个妖妇!”“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打入天牢!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住手。”所有人回头一看,都吓得跪了一地。
皇帝,居然亲自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刘公公。看刘公公的表情,就知道他也被吓得不轻。
皇帝估计是觉得这事儿太大,亲自过来看看。他一进来,王公公就跟见了亲爹一样扑了过去,
哭天抢地地把那些“罪证”和姜翎“妖言惑众”的话学了一遍。皇帝听完,眉头紧锁。
他走到姜翎面前。“你说,下午有冰雹?”姜翎屈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回陛下,
是臣妾根据一些自然现象的推测。”“推测?”皇帝冷笑一声,“朕的钦天监都说是晴天,
你一个深宫妇人,凭什么推测?”“就凭……”姜翎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陛下敢不敢,与臣妾赌一把?”皇帝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大胆的眼神了。
“赌什么?”“就赌这场冰雹。”“若下午申时三刻,没有冰雹。臣妾甘愿领罪,任凭处置。
”“若是有……”姜翎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罪证”,和那些栽赃的人。
“臣妾也不求陛下严惩谁。只求陛下,能让臣妾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看几天书。”整个院子,
落针可闻。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赌得也太大了。用自己的命,赌一个天气预报?
皇帝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他一甩袖子。“好!”“朕,就陪你赌这一局!
”“所有人都给朕在这里等着!”“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我看着姜翎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她不是在赌。她是在给所有人,
上一堂生动的自然科学课。只是这堂课的赌注,有点要命。6一个上午,过得极其漫长。
整个掖庭宫,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皇帝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闭目养神,谁也不理。
王公公和钦天监那个小官,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得意,慢慢变得有些不安。
姜翎倒是最自在的一个。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继续看她的《农政全书》,
偶尔还翻一页。好像外面这几十号人,都是空气。我站在她身后,手心里全是汗。
我抬头看看天,太阳明晃晃的,一点要下冰雹的意思都没有。时间一点点过去。午时。未时。
天气越来越热,空气也越来越闷。蝉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叫得人心烦意乱。
王公公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他时不时地抬头看天,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期盼着什么都别发生。钦天监那个小官,更是坐立不安,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祈祷什么。
终于,申时到了。太阳依旧毒辣。王公公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往前一步,正要开口。
突然。“呼——”一阵妖风毫无征兆地刮了起来。吹得院子里的杂草东倒西歪,
把屋顶上那件丝绸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西边的天际线滚滚而来,像是打翻了的墨汁。空气瞬间就凉了。
皇帝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抬头望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啪嗒。”一滴雨水,
落在了我脸上。紧接着。“啪嗒,啪嗒啪嗒……”雨点开始密集地往下掉。然后。
“噼里啪啦!”一颗黄豆大小的冰雹,砸在了石桌上,弹了一下,滚到了地上。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