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打翻的墨水瓶,浓得化不开。张二狗把电动车停在梧桐公馆门口时,
保安正抱着保温杯打瞌睡。他低头核对订单:3栋2801,严女士,安眠药。
电梯镜面映出他发黄的外卖服,领口还沾着中午泼洒的麻辣烫汤汁。28层到了,
门缝里漏出的暖光在地毯上切开一道金线。他刚要按门铃,
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严女士?您的外卖到了。"指节叩在雕花木门上,
回声在空荡荡的走廊游荡。手机突然震动,平台提示新订单——城南城中村到城北开发区,
配送费加价五块。门内传来窸窣响动,像是有人拖着脚步在挪动。
张二狗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听见微弱的抽气声,像是被扼住喉咙的猫。"严女士!
"他用力拍门,不锈钢餐箱撞在胯骨上生疼。对门邻居探出头,
睡袍带子松垮垮地垂着:"大半夜的让不让人......""快报警!
"张二狗扯下头盔砸向防火栓玻璃,警报声撕破夜空时,他正用消防斧劈开防盗门。
水晶吊灯下,穿真丝睡裙的女人歪在波斯地毯上,手腕蜿蜒着猩红溪流。
救护车蓝光掠过严梦梦苍白的脸时,张二狗才发现她睫毛上凝着泪珠。
护士拽着他上车的瞬间,他瞥见茶几上的铂金包,拉链坠着蒂芙尼钥匙吊坠。
"患者血氧持续下降!"急救员扯开他的外卖服,"你是家属?过来按呼吸球!
"消毒水味道刺得鼻腔发酸。张二狗盯着监护仪跳动的绿线,
忽然想起订单备注栏里那句话:放在门口就行,别按门铃。1 外卖救赎严梦梦醒来时,
首先闻到消毒棉的味道。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床单上画满金条,
有个穿灰色连帽衫的背影正在窗台摆弄什么。"......多肉要少浇水。
"男人转身时碰倒了矿泉水瓶,手忙脚乱去扶的样子像受惊的兔子。
严梦梦注意到他运动鞋边沿开胶了,裤脚还沾着外卖箱的油渍。
护士进来换药时笑着说:"你男朋友守了三天呢,连外卖服都没换。
""我不是......"张二狗耳尖红得要滴血,后退时撞翻了输液架。严梦梦伸手去扶,
腕间纱布渗出淡粉色。"为什么要救我?"她声音像摔碎的瓷碗。张二狗低头盯着地砖裂缝,
"订单超时要扣二十块。"严梦梦怔住了。这个理由比所有鸡汤说教都荒诞,
却让她笑出眼泪。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也震碎了心里那层冰。出院那天,
黑色迈巴赫堵在急诊楼门口。张二狗转身要走,却被拽住外卖箱带子。"跟我回家。
"严梦梦指尖还缠着纱布,力气大得惊人。城中村握手楼里,
张二狗用身体挡住发霉的墙皮:"严小姐,我这里......""叫我梦梦。
"她踩着Jimmy Choo跨过污水横流的走廊,真丝裙摆扫过生锈的防盗门。
十平米隔断间里,小太阳取暖器嗡嗡作响。"你就睡纸箱堆里?
"严梦梦掀开充当被子的旧棉袄,露出下面用报纸糊的墙洞。
张二狗把唯一完好的塑料凳推给她,自己蹲在电磁炉旁边。锅里的泡面咕嘟冒泡时,
严梦梦突然说:"教我煮饭吧。"张二狗手一抖,不锈钢汤勺掉进面汤,
溅起的水花烫红了她手背。2 跨越界限梧桐公馆顶层复式,
张二狗站在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上。水晶吊灯亮起的瞬间,
他条件反射地摸外卖箱:"您订的......""叫我梦梦。"严梦梦赤脚踩在地暖上,
真丝睡袍下摆扫过他发黄的球鞋。开放式厨房里,德国进口灶具闪着冷光。
"先教我做西红柿炒蛋。"她抓起菜刀的样子像握手术刀。张二狗慌忙去接,
指尖相触时两人都抖了一下。鸡蛋在琉璃台沿磕出裂痕,蛋清顺着大理石纹路蜿蜒。
油烟机轰鸣声中,严梦梦突然问:"那天为什么砸门?"张二狗翻炒的动作顿住了,
"订单备注说别按门铃,但你摔倒了。"锅铲撞在珐琅锅沿发出脆响。
严梦梦看着这个把酱油当成老抽放的男人,忽然伸手抹掉他鼻尖的面粉。
指尖触到温热皮肤的刹那,监护仪的滴答声与心跳重合。门铃响起时,张二狗正教她淘米。
可视对讲里出现管家震惊的脸:"小姐,这位是......""我救命恩人。
"严梦梦把湿漉漉的手往他围裙上擦,"今晚住客房。"午夜惊雷炸响时,
张二狗听见赤脚跑过木地板的声音。怀里撞进带着铃兰香气的颤抖身躯,他僵成雕塑,
任由严梦梦把眼泪蹭在他洗得发硬的T恤上。雨滴拍打落地窗,
远处***的霓虹在水雾中晕成光斑。张二狗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后背。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安抚受惊的流浪猫。3 雪夜守护清晨六点,
张二狗轻手轻脚关上门。电梯镜面里,他看见自己眼下青黑。
手机弹出严梦梦的消息:餐桌上三明治记得吃。铝箔纸包着的食物还是温的,
培根煎得恰到好处。他咬到夹层里的水煮蛋时,发现蛋黄凝固成爱心形状。配送站晨会上,
站长拍着桌子吼:"张二狗!这个月第三次超时!"傍晚暴雨,严梦梦出现在城中村巷口。
雨水顺着伞骨汇成银帘,她踮脚擦他脸上的泥点:"我学会煲汤了。"逼仄的出租屋里,
砂锅咕嘟冒着热气。张二狗看着汤里漂浮的虫草花,突然说:"严小姐,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汤匙撞在碗沿。严梦梦扯开高领毛衣,
露出脖颈淡粉的疤:"那你为什么要跨进我的世界?"疤痕随呼吸起伏,像振翅欲飞的蝶。
平安夜的大雪还没化尽,世纪广场的霓虹灯牌已经亮成星河。张二狗把电动车停在喷泉池旁,
餐箱里装着严梦梦非要他带的保温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她的消息:"汤里加了新学的药材,不许剩。"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他抬头看见LED大屏开始倒计时。23:58,离跨年还有两分钟。保温桶突然变得滚烫,
他想起今早严梦梦系围裙时说的话:"看完烟花再走好不好?""二狗!
"熟悉的声音刺破喧嚣。他转身时,保温桶被醉汉的啤酒瓶砸中。滚烫的汤水泼在雪地上,
党参和枸杞粘在对方***版球鞋上。"操!老子的AJ!"醉汉揪住他衣领,
浓重酒气喷在脸上。张二狗第一反应护住餐箱——那里有严梦梦绣着小狗图案的餐布。
拳头砸在颧骨上的闷响混在跨年欢呼声里。他踉跄着后退,听见人群尖叫着散开。
第二拳袭来时,他反而往前凑了半步——不能让开,背后是举着手机录像的小孩。
"你们住手!"严梦梦的声音像玻璃划过大理石。张二狗透过充血的眼眶,
看见她踩着高跟鞋冲过来,香奈儿外套滑落在雪地里。
醉汉的同伴吹起口哨:"小妞挺带劲啊!"沾着泥水的巴掌快要碰到严梦梦脸颊时,
张二狗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扑上去用头槌撞开那人,两颗门牙陷进对方肩膀。
警笛声与救护车呼啸而至时,大屏幕正在播放烟花特效。严梦梦跪在雪地里抱着他,
眼泪把羽绒服前襟浸湿成深色:"傻子!为什么不跑?
"张二狗咧开流血的嘴笑:"汤...好喝......"急诊室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严梦梦攥着CT报告单,美甲在纸面上掐出月牙印。张二狗肋骨断了两根,
此刻正像个蚕蛹似的裹着固定带。"医药费我转你微信了。"他声音闷在氧气面罩里,
"多出来的...当利息。"严梦梦把温水杯重重磕在床头柜:"张二狗!
你非要跟我算这么清?"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严小姐,
我们..."他盯着天花板裂缝,"不合适。""哪里不合适?"她突然掀开被角钻进来,
带着寒气的身躯贴在他完好的右半侧。监护仪发出尖锐鸣叫,护士探头进来又红着脸退出去。
张二狗能闻到她发间的铃兰香,和城中村公厕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你看,"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