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功德金榜与“仙界Offer”
我叫林晓，在当今这个“卷”生“卷”死的现代社会里，是个不折不扣、格格不入的异类。
我的职业是“专业好人”。不是那种有组织、有证书的志愿者，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以此为“业”，并且是唯一职业。
这一切荒诞命运的起点，都源于我幼年时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烧后，获得的那个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秘密能力：我能看到每个人头顶漂浮着的、只有我能看见的“功德条”。
那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由光构成的进度条。行善举，积阴德，那进度条便会缓缓增长，泛起温暖柔和的金色光晕，让人看着就心生暖意。而作恶、亏心、损人利己，进度条则会下跌，缠绕上灰暗、粘稠的秽气，看得久了，甚至能隐隐闻到一股霉味。
这能力没给我带来什么超人的便利，反而让我过早地看透了太多人世间的虚伪与复杂。比如，那位在电视上慷慨激昂捐款百万、被誉为大慈善家的富豪，他头顶的功德条不仅没涨，那凝如实质的灰暗秽气几乎要滴出水来；而那位每天凌晨四点就在街上默默清扫、偶尔会把自己不多的午餐分给流浪猫的环卫工大妈，她头顶的金光却纯粹得如同微缩的太阳。
大学毕业后，我没像同学们那样挤破头去争抢大厂的Offer，而是靠着父母留下的一点微薄遗产和打点零工，开始了我的“专业好人”生涯。扶老奶奶过马路一天能扶十几位，还得是不同的人、给流浪猫狗搭窝投食、去孤儿院敬老院做义工、捡拾垃圾、调解邻里纠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朋友们说我疯了，邻居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只是笑笑，无法解释。每当看到那些因我微不足道的帮助而浮现的笑容，以及他们头顶随之漾开的金色光晕，我内心就能获得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满足。这大概就是……上瘾？
直到那天，一个看似寻常的黄昏。
我照例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奶奶，走过我家附近那个车流量巨大的十字路口。她头顶的功德金光，是我生平仅见的纯粹和浓郁，像一颗行走的小太阳，几乎让我无法直视。就在我们即将踏上对面人行道的那一刻，一辆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仿佛失控的钢铁巨兽，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尖叫，朝着我们猛冲过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的老奶奶朝着安全的方向猛地推开！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刺耳的喇叭声和路人的惊呼仿佛被拉长、扭曲。我甚至能闻到轮胎焦糊的气味和死亡迫近的冰冷。认命地闭上眼，等待那必然的撞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股无法形容、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我，像是沉入温暖的海水。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车流、街道、惊骇的路人、冲来的卡车……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模糊、远去。
再睁眼时，刺眼的阳光和汽车的喧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明亮却不伤眼的光线，以及萦绕在耳边的、若有若无的仙音妙乐。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辉煌的大殿之中。脚下是温润的白玉地砖，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柱子高耸入云如果那缭绕的七彩祥云能算是“顶”的话，雕刻着无数活灵活现的仙禽瑞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芬芳，吸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殿内上方，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牌匾，以某种古朴玄奥的金色文字书写着三个大字——“渡厄司”。
还没等我从这极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个激动得胡子直抖、身穿八卦仙衣的白胡子老神仙，捧着一本金光万丈、仿佛由纯粹光凝聚而成的簿子，瞬间出现在我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我。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他！林晓！”老神仙的声音洪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连续三十年，日行一善，无一日间断！累计功德点数已达‘隐逸’级别，更难得的是心性纯良，根骨……呃，虽然普通，但关键时刻能舍己为人，灵性自显！完美！完美符合‘人间善行引导员’的特殊岗位要求！”
我张大了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信息。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白胡子老神仙，便是鼎鼎大名的太白金星。而那位我最后救下的、头顶功德金光如同小太阳的老奶奶，真实身份竟是天界大佬之一、偶尔下凡体验生活的功德天尊的化身！
我就这样，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下，被一份金光闪闪、条款却有点看不懂的“仙界Offer”给砸中了。
太白金星热情地向我介绍了这份“特聘合同”的优厚待遇：
· 双界通行证：可获得自由往返人间与仙界的权限需遵守相关出入境管理条例。
· 功德兑换系统：在人间行善积累的功德点，可于特定机构由太白金星负责对接兑换人间的财运、小幅度好运、健康寿命等注：严禁用于直接牟取暴利或破坏人间平衡。
· 仙界资源有限使用权：可按规定申请使用部分低级仙丹如强身健体丸、辟谷丹、基础法宝例如自带清洁除尘功能的扫帚、恒温保鲜的食盒等。
· 仙界社交圈准入：有机会与天庭各职能部门仙家进行非正式交流，获取修行如果能修的话与人生指导。
核心职责则写着：在人间界继续以身作则，行善积德，作为道德标杆，潜移默化引导提升局部区域社会风气，间接为仙界提供稳定优质的“信仰之力”合同附录里注明，此为仙界重要修炼资源与秩序维系能量之一。
听起来……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蟠桃！对于一个坚持行善几十年，几乎没什么物质收获的我来说，这待遇好得让人不安。
“那个……金星仙长，”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合同……有没有试用期？或者，需要我付出什么别的？比如灵魂什么的？”我看过不少类似的小说。
太白金星哈哈一笑，拂尘一甩：“小友多虑了！我天庭正道，岂是那等魔道作风？此乃表彰小友累世善功，特予之机缘。只需小友秉持本心，继续行善即可。至于代价嘛……”他顿了顿，笑容略显深意，“日后小友自会知晓，总之，于你而言，绝非坏事。”
当时被这泼天的富贵和仙家气派冲昏了头脑的我，并没有深究他话中那“绝非坏事”的意味深长。比如，合同里那“有限”二字的具体界限在哪里？解释权似乎完全归仙界所有。再比如，那所谓的“信仰之力”的收集，其背后的机制和潜在风险，远比我当时想象的复杂和深远。
在太白金星笑眯眯地递过一支由星光凝聚而成的笔后，我晕乎乎地，在那份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大道韵律的金色卷轴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晓。
笔尖落下的瞬间，一道温和却庞大的信息流涌入我的脑海，是关于基础通行证使用方法和功德兑换系统的粗略说明。同时，我感觉自己与某个浩瀚、伟大的存在，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我的凡人生活，以及那扇通往光怪陆离仙界的大门，就在这一笔之下，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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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2 “气运之子”与仙门“损友”
签下那份金光闪闪的“卖身契”——哦不，是“特聘合同”——之后，我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并且彻底偏离了原本平凡甚至有些拮据的轨道。
回到人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使用那个所谓的“功德兑换系统”。意识集中，仿佛在脑海中打开了一个虚拟界面，上面显示着我的基础信息：
姓名：林晓
仙职：人间善行引导员实习
当前功德点：10850
可兑换项：
· 财运福袋小：100点/个，小幅提升近期财运。
· 贵人引路香一次性：500点/支，微弱提升遇到正向人际关系的概率。
· 健康符持续30天：300点/张，小幅度增强体质，预防寻常疾病。
· 清净咒居家版：50点/次，自动清洁指定房间。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兑换了一个“财运福袋小”。第二天路过彩票站，顺手买了张刮刮乐，竟然中了五千块！对于曾经月收入徘徊在温饱线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初战告捷，让我对这套系统有了信心。我开始更有规划地使用功德点。兑换“贵人引路香”后，在一次社区组织的公益活动中，“巧合”地结识了一位欣赏我做事踏实认真的退休企业家，在他的引荐和我的努力下，我接手了一个小型社区公益项目，做得风生水起。
接着，利用积累的资金和不断兑换的“小幅度好运”，我尝试性地投资了几个看好的环保和公益相关的小项目，结果个个都出乎意料地成功，回报率惊人。短短几年间，“晓善集团”横空出世，专注于社会责任投资和慈善事业，我本人也莫名其妙地被媒体捧成了“最具社会责任感的青年企业家”、“点金圣手”。
名声、地位、钱财，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如今像长了腿似的主动向我涌来。我知道，这背后是那份仙界合同在“合理范围内”为我行方便，将我做善事积累的“功德”，以一种符合人间规则的方式反馈给我。住进了宽敞明亮的顶层公寓，银行账户里的数字不断跳动增长，但我内心深处却始终保留着一丝清醒：这一切的根源，在于“行善”。所以我从未停止我的“老本行”，只是规模更大，更系统化。
而在仙界的日子，则更加光怪陆离，画风清奇。
由于没有正规的仙箓，我算是天庭的“编外人员”、“关系户”，反而让那些规矩了几千年、生活枯燥的神仙们觉得无比新鲜。我成了他们了解“下界”最新动态的窗口，以及……一个可以随意调侃、不用讲究太多礼节的“自己人”。
巨灵神，南天门保安大队长，一位身高丈二、肌肉虬结的猛男神仙。初次见面时，他声如洪钟，差点把我震晕。熟络之后，他却成了我最常遇到的“酒友”。他嗜酒如命，总趁巡逻间隙，偷偷把我拉到他的值班室，从铠甲里掏出各种仙酿，什么“千年百花醉”、“万年蟠桃露”，逼着我这个凡人之躯陪他喝。喝高了就抱着我粗壮的胳膊对他而言很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守南天门几千年的枯燥与寂寞，抱怨工资几千年没涨，仙丹发放还总被克扣。
哪吒三太子，是我正式的“仙界引路人”之一。这位传说中的叛逆少年，如今是个不折不扣的网瘾神仙。他酷爱人间的电子游戏，特别是MOBA类和射击类。我的智能手机被他强行安装了仙凡两界联机版《王者荣耀》和《绝地求生》，成了他的固定开黑队友。可惜，这位三太子的游戏技术实在菜得抠脚，走位靠莽，输出靠吼，输了就甩锅给设备延迟、队友太猪，动不动就想祭出乾坤圈砸了那部特制的、镶满宝石的仙脑手机。
二郎神杨戬，表面上是威严高冷、执法如山的司法天神。但混熟之后才发现，这位大佬是个隐藏的深度毛绒控。他经常以“巡查三界治安”为名，带着我我怀疑是他找个由头摸鱼去参观他的私人珍兽园。那园子比凡间的野生动物园还大，里面全是他在三界各处“捡”回来的受伤或无家可归的灵兽幼崽。他尤其宠爱一只因为血脉不纯、吃得又太胖而被麒麟族群嫌弃的小麒麟，取名“圆滚滚”。每次看到杨戬一脸严肃地用他那修长的手指给“圆滚滚”挠痒痒，而那小胖子舒服得在地上打滚时，我都觉得世界观在微妙地重塑。
甚至有一次，我正在仙界分配给我的临时休息处一间云雾缭绕的小偏殿研究那份永远看不太懂的仙法基础手册，一个毛茸茸的雷公脸突然从窗户探进来，吓了我一大跳。
孙悟空，这位齐天大圣对我这个“走后门”上来的凡人似乎格外感兴趣。“嘿！小子！”他挤眉弄眼，声音尖亮，“听说你是老官儿指太白金星特招上来的？有意思！俺老孙看你顺眼！”说着，不由分说塞给我一个水灵灵、香气扑鼻的大桃子，“刚从那园子里顺的，尝尝！别告诉玉帝老儿！”然后又是一个筋斗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捧着那颗据说三千年一熟的蟠桃，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在小哪吒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和几个相熟的天兵分着吃了，那滋味……确实终身难忘。
在这些性格迥异、地位尊崇的仙神“损友”带领下，我虽然仙力低微得可以忽略不计，却在等级森严的仙界混得意外如鱼得水。他们随手送的“小玩意儿”——比如能自动打扫房间的“清风符”，能保持食物永远新鲜的“冰凝诀”，能当永不熄灭手电筒用的“荧光石”——都让我的凡人生活便利了不少。
至于更深奥的功法、神通、法宝？他们不是吝啬不给。事实上，哪吒曾兴致勃勃地想教我三昧真火，结果差点把我点着；杨戬也曾赠我一本《八九玄功》入门手抄本，我看得头晕眼花，如同看天书；孙悟空更是大方，说要把筋斗云教给我，结果我刚站上去就摔了七八个跟头。最终他们得出结论：我这凡胎俗骨，经脉未开，灵窍未通，根本承受不了任何正经的仙家传承，强行修炼只怕会瞬间爆体而亡。那些威力强大的法宝，在我手里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连最基本的精神烙印都打不上。
于是，我的仙界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华而不实、或功能奇葩的“礼物”，活像个仙界版的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他们总说：“小林子，拿着玩，坏了再领！反正你也用不了啥正经玩意。”
这种在人间富贵逼人、在仙界插科打诨的日子，快活是快活，充满了新奇与乐趣。但内心深处，那份与仙界大佬签下的合同，以及太白金星那句“日后自会知晓”的代价，像一根细微的刺，始终扎在我心里，带来一丝隐隐的不踏实感。
直到某天，我去南天门找巨灵神蹭酒喝时，无意间听到轮值换防的天兵神色凝重地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北俱芦洲那边的界壁裂缝又扩大了……”
“巡逻队昨天遭遇了小股魔气侵蚀的妖兽，煞是凶悍。”
“上面说，魔界那边最近异动频繁，好像在寻找什么特殊的‘容器’……”
“嘘……慎言！”
天兵看到我，立刻停止了交谈，换上恭敬而疏离的笑容向我行礼。我端着酒杯，看着云雾下方渺远的人间，心中那丝不安，悄然扩散开来。
仙魔边境的摩擦，似乎并非空穴来风。而我这个看似与这一切毫无关系的“编外人员”，真的能一直置身事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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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完
天兵们的低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魔界异动，“容器”……这些词汇带着不祥的预兆。
回到人间，我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专注于我的“晓善集团”和一个新的公益项目——为偏远山区修建便民桥。然而，仙界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渗透下来。
几天后，哪吒难得没有拉着我打游戏，而是神色有些烦躁地出现在我的公寓里，他那标志性的乾坤圈和混天绫都隐隐散发着未曾完全收敛的锋锐之气。
“烦死了！”他一屁股陷进我的真皮沙发，抓起桌上的可乐灌了一大口，“北边那些魔崽子越来越不安分，巡逻任务翻了一倍，害得小爷都没时间上分了！”
我给他续上可乐，试探着问：“情况很严重？”
哪吒撇撇嘴，少年俊秀的脸上带着不屑，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而已！不过……这次有点邪门，他们的魔气似乎比以前更难缠，能污秽仙宝灵光。杨戬大哥的哮天犬前几天追查一股魔气，回来都蔫吧了好几天，毛色都不亮了。”
连哮天犬都吃了亏？我心里一沉。杨戬那条狗，可不是普通灵犬。
又过了几日，我去找二郎神，想看看“圆滚滚”缓解下心情。却见他的真君神殿外，阵法光华流转，戒备森严。进去后，发现杨戬正擦拭着他的三尖两刃刀，那神兵寒光依旧，但刃口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淡的、难以驱散的黑气。
“林晓，你来了。”杨戬抬头，额间天眼并未完全闭合，流露着一丝疲惫，“近期若无必要，少来仙界。人间……也需多加小心。”
“连真君你都觉得棘手？”我忍不住问道。
杨戬沉默片刻，缓缓道：“此次魔灾，背后恐有蹊跷。魔气之中，蕴含一丝古老的‘寂灭’法则，非寻常天魔所能驾驭。玉帝与老君已闭门推演天机。”他看向我，目光深邃，“你身负特殊因果，虽无仙力，亦需谨记，遇事当以保全自身为先。”
连杨戬都说出这样的话，局势显然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那份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风暴来临的前夕，空气总是格外压抑。仙界的气氛日渐紧张，连巨灵神当值都不敢偷偷喝酒了。南天门进出查验变得极其严格，时常能看到一队队天兵天将带着肃杀之气奔赴下界或边荒。我在人间的公司，也莫名地遇到了一些商业上的刁难和诡异的意外，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搅动，但都被我凭借“功德好运”和日渐成熟的商业手段化解了。
我知道，这平静即将被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