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坟场鬼火引迷途,破壶滚落撞阴碑
萧云河还坐在母亲坟前,手里的土攥得发僵。
掌心裂开的旧伤混着新血,把一把黄泥糊成了暗红色的块状物。
他没动,风一吹,眼皮发涩,喉咙里堵着东西,像是要裂开。
他知道不能哭。
一滴泪都没资格流。
村里那些人巴不得看他跪地嚎啕,好拿这事再嚼三个月的舌根。
他要是软了,明天天还没亮,赵族老就能拄着拐杖站村口喊:“断灵的小崽子,祭个死人都撑不住!”
他咬住舌尖,疼得眼前发黑。
指甲抠进另一只手掌,硬是把那股酸胀压了回去。
“我不哭……我活着,就是打他们的脸。”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字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铁钉。
说完,他猛地扬手,把那团血泥拍在坟头。
泥土落下时发出闷响,几根枯草被砸断,断口渗出淡绿色的汁液。
他盯着那点绿,忽然想起小时候娘采药回来,总把这种草揉碎了敷在他磕破的膝盖上。
他喉咙一紧,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娘,”他低声说,“我不会再让人说我是废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坟堆间飘起一点绿光。
幽幽的,晃晃悠悠,像谁提着灯笼在走。
可他知道没人会来这儿。
这地方连野狗都不爱待,半夜撞见鬼火,第二天准得发寒热。
那光却不停,绕过两座塌了一半的坟,忽高忽低地往深处飘。
萧云河皱眉。
他没动。
绿光也停了,悬在半空,一动不动,像在等他。
他又坐了片刻,风越来越冷,骨头缝里都泛凉。
可心里那股劲儿还没散,他不想就这么回去,不想回到那个漏风的破屋,听着隔壁人笑话他今天被砸破头。
他站起身,拍了拍***上的土。
“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他嘟囔一句,抬脚就朝那绿光走去。
荒草齐腰,踩下去哗啦作响。
脚下时不时踢到硬物,低头一看,是半截指骨,沾着黑泥。
他面不改色,继续往前。
越往里走,坟越密,墓碑歪七扭八,有些倒在地上,碑文朝下,像被人故意埋了。
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不是腐臭,也不是土腥,更像铁锈混着陈年酒糟,吸一口嗓子发干。
绿光还在前头,忽远忽近,有时明明就在三步外,眨眼又到了十几步开外。
他不信邪,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人立刻清醒几分。
顺手抓了一把粗盐,从怀里掏出来的,本来是撒在娘坟头防虫的,现在顾不上了。
他把盐粒撒向西周,一圈圈抛出去,落地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盐没化,也没变色。
不是寻常野火。
他眯起眼,盯着那簇最亮的绿光,发现它围着一座高坟打转。
那坟比别的高出一截,封土堆得整齐,像是有人修过,可上面既没碑,也没名号,只插着一根断裂的木桩,顶端焦黑,像是被雷劈过。
他一步步靠近。
离那坟还有五步,绿光突然灭了。
天地一下子黑透。
风也停了。
连草叶都不动了。
他站在原地,手按在腰侧,那里别着一把磨尖的石片,是他从采石场偷偷带回来的,削过三年竹筷,也划破过两个欺负他的孩子喉咙。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咔”的一声。
像是石头裂了。
他猛地抬头。
只见那高坟顶上,一个铜壶正缓缓滚动。
壶不大,一人高不到,通体青黑,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深浅不一的牙印,像是被无数人用牙齿啃咬过。
壶口朝下,边缘磨损严重,露出内层暗金色的纹路。
它滚得不快,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咚——”壶落地,正砸在一块断碑上。
碑身裂成两半,上面刻着两个字:镇魂。
壶没停,借着惯性继续滚,首冲他脚边而来。
他往后退,脚跟刚离地,壶口突然喷出一股黑雾。
浓稠得不像雾,倒像是活物,猛地缠上他右脚踝,冰冷刺骨,力气大得惊人。
他猝不及防,被拽得单膝跪地,膝盖砸在碎石上,疼得眼前一花。
“谁?!”
他怒吼,左手撑地,右手去扯那黑雾。
可那玩意滑不留手,越挣越紧,甚至开始往他裤管里钻。
“谁敢拉我?!”
他暴喝,全身肌肉绷紧,双腿发力猛蹬。
地面被他蹬出两道沟,可那黑雾像是扎根了,纹丝不动。
他额头青筋暴起,额角伤口又崩开了,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辣得生疼。
不行,拖不动。
他喘着粗气,眼看自己一点点被往断碑方向拽,心头火起。
“老子命都硬了十八年,你一个破壶也想收我?”
他不再后退,反而往前扑,左手狠狠抓住壶身。
掌心血迹蹭上壶面那一瞬间,异变突生。
黑雾猛地一顿。
缠在脚踝上的力道没松,可也不再用力下拽,就像一条蛇咬住了猎物,暂时不吞,只死死缠着,等着什么。
壶身微微震了一下。
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壶底传出,像是砂纸磨铁:“你血里……有味道。”
萧云河浑身一僵。
“什么味道?”
他低吼。
壶没答。
反而壶口黑雾一缩,隐约聚成人脸轮廓,眼窝处两点幽绿,一闪即逝。
“吞了它。”
壶说。
“吞什么?”
“坟缝里……那朵花。”
他顺着黑雾指引低头看去。
断碑裂缝中,不知何时长出一朵花。
花瓣漆黑如墨,花蕊却是惨白,形状像极了人的一截指骨,顶端还滴着粘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轻响,冒起白烟。
他瞳孔一缩。
“这是什么鬼东西?”
壶底声音冷笑:“你不配问。
要么吃,要么被我拖进地底,喂给下面的东西。”
他盯着那花,胃里翻腾。
可脚踝上的黑雾又紧了一分,骨头咯咯作响。
他咬牙,伸手去拔那花。
指尖刚碰上花茎,一股阴寒首冲脑门,耳边仿佛响起无数人在哭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重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一个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