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陈默关闭手电，屏息凝神——不是安静，是死寂，仿佛声音本身在这里也被禁止了。
阴冷的空气缠绕上来，带着一股混合了千年尘埃、金属锈蚀和…臭氧的怪异气味。
他再次按亮手电。
光柱像投入墨水的石子，未能激起涟漪，反而被稠密的黑暗迅速吸收，只能照亮脚下斑驳的石材地面和前方不到十米的范围。
他尝试向侧面移动光束，本该是墙壁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只有无尽的虚无。
这里的空间，完全违背了外部建筑结构的物理规律。
脚下是磨损严重的石材地面，布满裂纹和灰尘。
他缓缓移动光束，扫过两侧。
是墙壁，但上面覆盖着某种非金非木、布满复杂管线和未知符号的材质，有些管线***在外，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光芒。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更复杂了：陈年的灰尘、冰冷的金属锈蚀、还有一种……类似于电路板烧焦后混合着臭氧的古怪气味。
“像个年久失修的大型地下设施，或者……某种巨型机械的内部。”
陈默心下判断。
他尝试回忆进来时的方向，但身后的门己经与墙壁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没有慌乱，而是像对待一个复杂的故障设备一样，开始进行系统性勘查。
他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一个方向移动，同时用手电仔细检查墙壁上的管线和符号。
一些符号在他目光扫过时，会产生极其微弱的反应，幽光似乎亮了一丝，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如同垂死者的呼吸。
走了大约十几米，他发现在一片密集的管线交汇处，有一段手臂粗细的管道彻底断裂了，断口处焦黑，不再有任何光芒闪烁。
断裂处下方，积着一小滩暗色的、类似冷却液的黏稠液体。
“能源输送管断裂，初级故障。”
陈默职业病发作，下意识地想从工具包里掏出焊锡和工具。
但他立刻意识到，修复这玩意儿，恐怕不是他那套民用工具能搞定的。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带着电流杂音、分不清男女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嫌弃：能源水平：0.7%（濒临枯竭）核心功能离线…防御矩阵宕机…环境维持：仅够管理员不被即刻冻毙。
检测到新任管理员…权限验证…通过。
身份标识：陈默。
职业：物业维修工？
一个慵懒的、带着奇特混响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语气里充满了有气无力的惊讶。
维修工？
他终于疯了，还是我觉得无聊了？
声音自顾自地低语，随即又转向陈默，序列‘深渊’，向你问好。
恭喜，你现在是这座破烂、漏风、即将断电的‘第九序列收容所’的新任所长兼首席电工了。
“收容所？
具体做什么？”
陈默冷静地发问，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黑暗。
简单说，这里是宇宙级的失物招领处，兼麻烦物品仓库。
“深渊”慢条斯理地解释，从让你永远找不到另一只的袜子，到能让你认知崩溃的抽象概念，我们都‘收容’。
通常，它们本身散逸的能量就够我维持运转。
但现在…仓库快空了，发电机也快停了。
“能量从哪里补充？”
问得好，维修工。
“深渊”的语气带上一丝戏谑，两个办法：一，找到并‘收容’流落在外的新异常。
二，它顿了顿，把里面那些不听话的‘老住户’重新关回笼子里。
它们逃跑时带走的能量，关押后能回收一部分。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话，陈默手中的光猛地闪烁，暗淡了三分之一。
周围的幽蓝管线也同步明灭不定，那凝固般的黑暗似乎趁机又逼近了几分。
看，电费账单来了。
“深渊”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不容乐观，按照这个速度，七十二小时后，核心能源归零。
所有收容单元失效，你那 Missing No. 般的袜子、认知崩溃概念，还有更多‘好玩’的东西会一起涌出来开派对。
而我，会睡到世界末日。
黑暗中，似乎传来某种细微的刮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因“深渊”的话语而躁动。
“当前最优先事项是什么？”
陈默无视了那些异响，首接切入核心。
左前方，五十米内。
一个喜欢玩捉迷藏的D级异常，镜中幻影。
把它关回去，回收的能量够你打开基础照明，让你看清自己即将维修的是个多大的烂摊子。
“深渊”顿了顿，补充道，小心点，维修工。
它最喜欢的把戏，就是让你觉得扳手是条毒蛇。
陈默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无比熟悉的扳手。
将幻觉与现实混淆？
对他而言，这是最基础的训练科目。
对了，维修工，在他迈步前，“深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欢迎来到第九序列。
祝您…维修愉快。
声音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默深吸了一口冰冷而诡异的空气，抬脚，坚定不移地朝着那片孕育着幻觉的黑暗走去。
他的手电光虽然暗淡，却稳如磐石。
（第二章 完）